說起來簡單的事,其中付出了多少艱辛只有蕭天離自己知道,臨瀾國的那些大臣們如果知道他堂堂一國太子孤身犯險,深入龍潭虎穴,只怕彈劾他的奏章會如雪花片兒一樣,滿天飛舞。
要避開所有的眼線,皇帝的人馬,不驚動任何人,做到悄無聲息,蕭天離並非不拿手,只這一次偷天換日過大,他不得不萬分謹慎。
瑾諾在蕭天離走之前曾對他說:“蕭天離,其實我並不想給你這個機會,不管齊傾墨對你做了什麼,她爲你做的那些事,足以證明她對你的感情,可是你在一夜之間就將他們全部否定了。所以,我挺樂意看到她永遠恨你的樣子。”
蕭天離當時只說:“你不是我和她之間的任何一個,有些事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是這天底下最瞭解齊傾墨的人,只有我能幫她。”
瑾諾溫潤一笑,說道:“這是你的籌碼,唯一能脅迫我的籌碼,可悲是的,依然是利用齊傾墨的力量。”
就這樣,蕭天離帶着莫百衍改變容貌,率着宣搖國前來青沂國的商隊,光明正大地來到了青沂國。
蕭天離想了許久許久,撫着胸膛處的傷口,他與齊傾墨有着同樣的目的,還原當日的情形,他要知道,當日到底是誰逼得齊傾墨不得不刺出那一刀,以斷盡他們夫妻情份,只爲保證自己與刺殺一事無關。
他想起那一晚齊傾墨絕望蒼涼的狂笑,淚水盈然不盡,似在怒問着到底是誰,置她於必死之地。
齊傾墨,我來了,我會與你一起,找出那個人。
陽光升得很高了,齊傾墨才從睡夢中醒過來,她睡得並不安穩,天快亮時才淺淺入夢,夢中一直看見蕭天離,中間隔了一層霧,她想走近一點看清他,可是她走一步,蕭天離便退一步,似乎永遠也碰觸不到他。
她在夢裡急得大哭,喊着,蕭天離,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們有孩子了。可是蕭天離的臉依然沒有露出來,最後漸漸化作輕煙消失無痕。
“你醒了?”墨七在旁邊等了很久了,一見到齊傾墨睜眼便前去扶她起來。
“有什麼事嗎?”齊傾墨一邊梳洗一邊問她。
墨七將下人支了出去,低聲說道:“瑾君派人把東西送來了,還叫你萬事當心,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去找他們。”
齊傾墨用熱毛巾擦了擦臉,坐在銅鏡前,準備梳頭。可是墨七拿起髮梳卻不知從何處下手,貼黃花挽髮髻這種活兒,她真的做不來,一時竟十分尷尬。
齊傾墨笑了笑,接過墨七手中的梳子,巧手翻飛,一個別致出衆的流水髻便挽好了,簪了一支並蒂蓮步搖,又從箱子裡挑了件衣服自己換上,動作很麻利,全然不似被人服侍慣了的人。
“以前這些事都是鵲應在做,但不代表我不會。”齊傾墨看着一臉錯愕的墨七解釋。
接過墨七遞過來的一封厚實的信,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行書,寫着青沂國的各種情報,齊傾墨伸手示意要茶,有人遞上,喝了一口齊傾墨就全吐出來了。
“這是什麼?”連忙大口灌着茶水齊傾墨問道。
“你還是這麼怕喝藥。”略帶笑意的聲音帶着對往事的懷念,那個使壞從自己這裡要冰糖的齊傾墨宛在眼前,柳安之在此時有些追憶的情緒。
“安胎藥?”齊傾墨冰雪聰明之人,一下子便猜到了。
“是,你的身子不好,不能大補,這藥我仔細調整過,乃是溫補極品,正適合你。”柳安之邊說邊將藥碗推到齊傾墨面前。
這有些尷尬,齊傾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她喝這些苦藥湯子的時候,沒了冰糖真的難以下嚥,這個習慣墨七不知道所以肯定沒準備。想必柳安之端着這藥的時候就已經備好了冰糖,只等着自己問他要。
這種話不太好說,於是齊傾墨逼着自己跟這藥過不去,叫勁兒,憋了好幾次氣想一口嚥下,每次端到嘴邊了就泄了氣,這味兒聞着就讓人想吐,叫她怎麼喝得下去。
墨七在一邊幾乎要看呆了,這真的是齊傾墨嗎?她居然怕喝藥?
就在此時,救星幾乎從天而降,外面的丫環一聲通報:“聖女,宣搖國公子瑾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齊傾墨趕緊說道。
蕭天離不僅來了,還帶了許多吃的來了,邊走邊說:“聖女,我帶了些宣搖國的特產來給你解解悶,你可不要嫌棄啊。”
齊傾墨看着太監們託進來的四五個盤子裡,正好有一碟蜜餞,顏色金黃誘人,齊傾墨簡直覺得這是天下間最好吃的蜜餞了,說道:“多謝瑾公子一片好心了。”
說罷,嘴裡含了顆蜜餞側身對着着瑾君用寬大的袖子擋住嘴,皺着眉頭一口吞下那碗被冷落了很久的安胎藥。而柳安安之將藏在袖中的冰糖收了收,口中發苦,仿乎喝藥的人是他一樣。
爲什麼,這個瑾君來得如此巧,如此好?
蕭天離戴着瑾君相貌平凡無奇的面具,在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上有一絲幾乎淡得看不見的笑意,淺淺地含在眼底和脣角,早上莫百衍回去的時候,正好遇上柳安之送藥過來,他就知道,以齊傾墨的習慣沒了冰糖肯定喝不下那碗不知做何作用的藥。
可是如果帶着冰糖過去就太明顯了,用什麼好呢,正好就看見了蜜餞,於是他帶着蜜餞尋了一個爛到不行的藉口,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怎麼聖女身體不舒服嗎?”蕭天離一雙修長的手挑了顆蜜餞咬在嘴裡,好奇地問道。
“聖女身體虛弱,需要調養,就不勞瑾公子費心了。”柳安之站出來替齊傾墨答話。
“哦,只是調養就好。”蕭天離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就怕齊傾墨又染上了什麼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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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傾墨放下藥碗,看着眼前這人拿蜜餞的姿態,總覺得有些眼熟,一時有些發愣:“瑾公子,我們以前見過嗎?”
蕭天離心中咯噔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好奇地歪着頭看着齊傾墨:“塵非姑娘此話何意?”
齊傾墨見他神色不似作假,只搖了搖頭說自己疑神疑鬼,見什麼都可疑,倒是柳安之不答應了:“聖女閨名,還望瑾公子不要隨意叫的好。”
瑾君雍容一笑:“名字不過是符號,我只是覺得總聖女聖女的叫,未免太生疏也彆扭了些。”
“可聖女與你,並不相熟,生疏也是理所當然的。”柳安之心裡頭憋着一口氣,如果不是這個瑾君送什麼特色小吃來,齊傾墨這會兒應該跟他說話纔是,畢竟他可是揣着蜜餞來的。
“柳先生未免太過無情了,我倒覺得與塵非姑娘一見如故。”蕭天離心中更不爽,以他的聰明與人脈,自然知道那時劫天牢將齊傾墨帶走的青沂國的黑衣人,是以柳安之爲首的了,這讓他心中如何爽?
齊傾墨又咬了兩粒蜜餞,驅褪滿嘴的苦味兒,對於他們二人有些無聊的討論選擇充耳不聞,墨七不是鵲應也不泠之繼,她沒有把齊傾墨當半分主子,在她的意識中,齊傾墨不過是她要保護的一個任務而已,於是……
“誒,把那個芙蓉糕遞我一下。”她指着一個碟子對齊傾墨說。
“嗯,給我留兩塊兒。”齊傾墨對她這語氣接受得很是自然,也完全不將墨七當做下人來看。
“你都吃了大半碟子蜜餞了,能不能不跟我爭?”墨七不滿地說道,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她連口都還沒喝呢。
“那剩下的這些蜜餞給你。”齊傾墨把面前還剩只粒的蜜餞推到墨七跟前,又將芙蓉糕拿到嘴邊。
本來爭論得津津有味的蕭天離和柳安之,看着這麼泰然自若吃點心的齊傾墨和墨七,紛紛覺得自己就是純白癡,而站在門外的同樣易了容的莫百衍,聽了齊傾墨與墨七的對話,眉頭微皺,十分不解:齊傾墨莫不是轉了性子不成?
很快,齊傾墨用實際行動否定了他的想法,齊傾墨拿着一塊小白絹細細地擦了嘴,露出一點詭詐的笑意:“昨天晚上我們住進這院子的時候,院中有一樹不知道是什麼名字的樹,長得很好,只可惜那樹裡有些東西不甚美妙,所以柳安之幫我移走了,但我很喜歡那棵樹,也喜歡那樹的味道,不知瑾公子有沒有什麼辦法?”
蕭天離一本正經地問道:“不知道那樹裡有什麼不太美妙的東西?”
“聽柳安之說,是那東西若是女人聞上兩三個月,就會永遠也生不出孩子。”齊傾墨也學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
“塵非姑娘是指……”蕭天離眼角不着痕跡地跳了一跳,這纔剛才這鬼地方,就有人動手了。
“我覺得這等美好之物應該人人得而有之,若我獨佔,豈不浪費?”齊傾墨說得好不認真,好不純良。
“嗯……我懂了。”蕭天離點點頭,臉上依然優雅貴氣,但心底卻在發笑,齊傾墨還是那個齊傾墨,絕對吃不得一點虧,誰若是敢在她面前搞名堂,不管大小她都要討回來。
“瑾公子果然是聰明之人,那香味頗是特別,我就讓柳安之助你一臂之力如何?”齊傾墨只當對方是瑾君,覺得他既然是宣搖國的人,想必也是樂見殷笑聞生不出兒子來的。
蕭天離坦然地看了一眼柳安之,很是贊同模樣:“如此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