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諾怕齊傾墨一個人在無憂宮裡呆着無聊,再好的地方住了快七八月,總是會膩的,於是想盡了許多辦法讓她的生活熱鬧一些,不想她一個人太過孤苦伶仃。
齊傾墨知道他的好意也不推辭,有什麼樣的日子她便過什麼日子,前些天是棋局,宣遙國生活優渥,這些雅事也多有高手,齊傾墨興致很高,與人對了幾局,玩得不亦樂乎,人們也對這個容貌脫俗的無憂宮主更高看了幾分,不再將她只當做一個花瓶。
有了上次棋局的好兆頭,瑾諾又興致勃勃地策劃了端午划龍舟的娛樂活動。
端午節划龍舟吃糉子是風俗,哪一國都是如此,齊傾墨換了乾淨利索的窄袖短衣,頭髮紮成辮子,俏麗活潑的樣子全然再看不出當年深謀遠慮的半點模樣。
瑾諾向來與民同樂慣了,所以這一回他也沒有像其它的君王一樣坐在高臺處,只看着百姓競舟比賽,而是自己也換了常服挽起了衣袖,站到了船頭。
一字排開的龍舟大概有十多條,在數十丈寬的河面上蔚爲壯觀,船頭的大鼓上繫着紅綢,隨風飄蕩在河面,瑾諾站在最中間一艘船上,正與百姓一起祭拜河神,噼裡啪啦的鞭炮起不絕於耳,兩岸敲鑼打鼓的聲音更讓氣氛十分喜慶。
“瑾哥哥加油!”清脆的聲音不遠處傳入齊傾墨的耳中,她循聲望去,正是歐珍雨一身紅衣在岸邊揮着手大聲喊着。
像是感受到齊傾墨的目光一般,她也望向齊傾墨,挑釁地看了她一眼,不屑的轉過頭繼續對瑾諾高聲呼喊。
“傾墨姐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葉凌奚尷尬地說道。
齊傾墨拍了拍葉凌奚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背,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多想。
“你傾墨姐姐是不跟她見識,她要是自己再找死,我可就忍不住了。”柳安之在一邊低聲嘀咕。
“柳公子!”葉凌奚小嘴一撅,跺腳的樣子好不可愛。
幾人還在說着話,那邊的瑾諾凌空踏水而來,動作瀟灑飄逸,引得兩岸女子一陣陣叫好,直直落到齊傾墨跟前,他滿臉的意氣風發,合身的衣服緊貼在他身上,更顯得身形修長。
“你跑下來幹什麼?”齊傾墨與他之間沒有半分隔閡,問得隨意自在。
“我記得你會擊鼓?”瑾諾笑道。
“對啊。”齊傾墨點頭,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連柳安之都知道呢。
“來幫我擊鼓吧!”瑾諾話音剛落,也不等齊傾墨應諾,直接長臂一伸抱住齊傾墨的腰迎風破浪地往船上飛去。
齊傾墨嚇了一跳,雙腳落在船上之後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搖晃了幾下身形拽着瑾諾的手臂才站穩,看了看四面的河面,這想上岸也難了,倒也被瑾諾這難得的跳脫事逗得一樂:“喲,看不出來瑾國主也懂得霸王硬上弓啊。”
瑾諾讓她說得面上一紅,吃吃一笑:“你若是害怕就抓緊我。”
齊傾墨偏頭一笑,發現這樣臉紅的瑾諾實在好玩,走了兩步穩住身形,接過船頭鼓手裡的鼓槌,回首對瑾諾笑道:“那你可得跟上我的鼓聲。”
岸上的葉凌奚看到自己哥哥這等風采,忍不住拍手叫好,早就該如此了嘛,傾墨姐姐看上去也很開心的樣子。
“這人真是的,也不怕她暈船。”柳安之又忍不住抱怨了。
葉凌奚白了他一眼,哼唧了一聲。
“那個女人又使了什麼咒!她到底給瑾哥哥吃了什麼藥!”扒開人羣擠過來的歐珍雨一臉怨毒,兇狠地問着葉凌奚。
葉凌奚下意識地往柳安之身後躲了一下,這樣的歐珍雨實在有些嚇人,恨不得吃了他們似的。葉凌奚是公主,可是自小瑾諾便只是將她妹妹寵愛,卻沒有給她萬人之上公主的感覺,這也使得她除了沒有嬌縱之氣外,更不懂得身份的差距。
歐珍雨也是看準了葉凌奚這一點,纔敢對葉凌奚大吼大叫。
柳安之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說道:“無憂宮主給瑾國主吃了迷魂藥,有本事你自己也去配一副。”
“你這個面首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不過是一個男寵罷了!”歐珍雨絲毫不長記性,被打了三十個耳光之後依然口無遮攔,破口大罵。
“歐小姐,你說話注意點,柳公子是傾墨姐姐的大夫,你要是再這麼污衊他,當心哥哥治你的罪!”葉凌奚忍不住從柳安之背後伸出個頭來認真說道,歐珍雨再這麼胡說八道下去,哥哥是真的會治她的罪的,不管她家中有幾位將軍,都不可以褻瀆傾墨姐姐。
“不必等到瑾國主治罪,我便可直接一副啞藥讓她閉嘴。”柳安之這會兒因爲瑾諾把齊傾墨抱走了一肚子不痛快呢,歐珍雨這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未等歐珍雨發脾氣,已有兩位風度翩翩的公子走了過來:“不過是一個大夫而已,好大的口氣。”
葉凌奚一見他們就趕緊從柳安之背後走了出後,對他們說道:“歐康哥哥歐威哥哥,是珍雨妹妹出言不遜在先,柳公之的話只不過是反擊罷了。”
原來是歐珍雨的兩位兄長,幾人還要說什麼,人羣一陣騷動,原來是河那邊的銅鑼一響,賽船開始了。
齊傾墨回頭朝坐着船上握着船漿的瑾諾一笑,兩臂一振,鼓聲大響!
當日她在凝暉殿以鼓聲成名,她一身紅衣初生牛犢不怕虎,擊鼓而起,配以蕭天離的劍舞,兩人一鼓一劍,劍隨鼓聲走,鼓伴劍光行,大汗淋漓間第一次試到默契。
三年之後,她在這宣遙國河面之上,擊鼓聲猶勝當日之盛,連綿密集的鼓點隨着她揮動的雙臂不絕於耳,一身青衣短襖的她,英氣逼人。鼓槌上的兩道紅綢隨着她舞動的兩手上下翻滾,逆着風向後遠遠飄去。
瑾諾心中直呼痛快,齊傾墨的鼓點沒有半點女兒家的陰柔之氣,只餘一片鏗鏘有力,全是金戈鐵馬的激進之意,划動雙槳的船手們聽着鼓點心情激盪,不知不覺間便使盡全力往前奮進,這便是齊傾墨的美麗。
乘風破浪的龍舟遙遙領先,齊傾墨逆風站在船頭,急烈的風吹得本就緊身的衣服更是牢牢粘在身體上,玲瓏的身形展露無疑,飛起的黑髮跟着她臉上的笑意一起高高揚起,這般燦爛的笑容在她臉上並不多見,讓人看着便有些發癡。
兩岸的人在連聲叫好打氣,齊傾墨的鼓點在一片鼓聲中依然清晰可辯,瑾諾低頭抿下一笑,此情此景,三年前的他哪裡敢想象?
龍舟轉彎時齊傾墨纖細的腰肢一擺,秀髮甩到胸前,鼓聲隨之密集沉穩又富壓迫性,令人心神爲之一肅,待得重新轉回直道,她鼓點一換急轉高昂!
河面上好一番百舸競流的畫面,熱鬧非凡,看得人心緊張,紛紛握緊了拳頭喊加油,而那一抹青衣的影子也自此深深留在了人們心中,那女子的風華,果真配得上無憂仙子這一稱號。
不僅僅是爲她傾世的容顏,更爲她獨特的氣質,最最看上去不染塵世煙火,偏偏笑意如此明媚親切。
人們覺得,當她與瑾諾比肩站在一處時,便是一方絕佳好風景,百看不厭。
毫無疑問,瑾諾的龍舟是第一個抵達終點的,百姓們連聲叫好,鮮花美酒奉上,迎接着他們的國王。瑾諾牽着齊傾墨的手上岸,接過美酒與齊傾墨暢飲一碗,又換來更爲激烈的歡呼聲。
齊傾墨看着眼前這些淳樸而善良的百姓,心中莫不感概,這便是她父親留下的國家,留下的子民,他們熱情,忠誠,深愛着腳下這片土地,不爭不奪,如遺世之民,似乎人世間的一切黑暗都與他們無關一般,生活在這方安寧的世界。
突然之間齊傾墨心中有了一個念頭,她要保護這裡的人們,不管是她體內的血脈與他們緊緊相連,此時喚醒了她作爲皇族應承擔的責任和使命也好,還是她熱愛這些善良真誠的人們也好,她都想讓這些人們永遠如此幸福寧和的生活下去。
“哥哥,傾墨姐姐!”葉凌奚紅着小臉衝上來,激動地拉起齊傾墨的手激動地說着:“傾墨姐姐,原來你擊鼓這麼厲害,比起那些只會唱歌跳舞的女子有意思多了。”
“小嘴真甜,是不是柳安之給你餵了糖吃?”齊傾墨點了下葉凌奚的鼻子,笑着說道。
柳安之臉上也有掩不住的喜意,畢竟大家這麼歡慶,他的心情多少都會受到影響,笑容滿面說道:“這是第二次看到你擊鼓,就是不知是誰教你的,鼓這種東西,若真要學好不比琴容易。”
齊傾墨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上輩子哪裡有什麼機會學琴這等高雅之物,平日無聊只好擊盆爲樂,倒慢慢摸索了一些出來。
“瑾哥哥,你爲什麼不帶我上船?我哪裡比不上她了?”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帶着滿滿的怨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