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連笒老遠就叫人,那邊楊氏見她跟言福回來了,心才放下來。下午劉能他們回來,說是連笒沒有到碼頭與衆人匯合,可把楊氏急壞了,她本來都想去找人了,得知言福還在鎮子上等她,才壓下了立刻去青川的衝動。
楊氏快步走到連笒二人跟前:“他八堂叔,謝謝你了。”楊氏先對着言福道謝。
“二堂嫂不用跟我客氣,舒兒交叫我一聲八堂叔,我自然要把侄孫媳婦給平安帶回來。”言福邊說邊跳下牛車。他有意跟三脈一家緩和關係,話說的漂亮。
“先不說了,這些東西我先幫你們搬回家去吧,一會兒還得去村長家還牛車。”言福說着就扛起牛車上的米麪往言之舒家走。
楊氏這纔看到牛車上拉了滿滿一車的東西。
“笒兒,這些東西是?”楊氏瞪着一雙大眼問。
“娘,我晚些跟您解釋,咱們先把東西搬回家去吧。”
“哦”楊氏呆愣地搬起東西往家裡走去。
連笒看着有些傻掉的楊氏,扶額:這一下子整大了。
連笒有些懊惱,她低估了這些東西對萬山村一個貧苦了幾年的村民所帶來的衝擊力。說是救人所得騙騙言福等人還行,楊氏,特別是言之舒,這蹩腳的理由他們肯定不信。
“算了,反正沒偷沒搶,一會兒再慢慢編吧。”連笒扛起一牀棉被,也往家裡走。
路上遇到了被言福叫出來一起搬東西的言之舒言之雅和言容樂,連笒裝傻充楞快步走過,都沒給幾人問她話得機會。
幾人又去了一趟,就把東西全搬回來了,連笒把傢俱和鍋碗瓢盆都留在新租的房子裡了,只帶了被子衣服,一些吃的還有言之舒兩人的文具回來。
言福搬完東西跟楊氏告辭,連笒忙追出去把人叫住:“八堂叔了,這些您拿回去,今天謝謝您了”連笒把幾斤米肉塞他手裡,言福不肯要,連笒趕緊扔下就往家跑,還順手關了門。
這門剛關上,轉身,就看到院子裡站着的兩大兩小,八隻眼睛齊齊地盯着她。
連笒:請不要用這審犯人一樣的眼神盯着她,她怕哎......
“笒兒,這些東西,怎麼回事?”還是楊氏先開口問了出來,她話落,另外三人都直直地看着她,只是這眼神雖是直的,也有差別。
言容樂:快說,快說,這些吃的都是給我的嗎?
言之雅:你這女人又幹了什麼缺德事?
言之舒:我只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該怎麼跟他們說呢?說她前幾天做的那個小玩具偶然間賣了三百兩銀子?他們會信嗎?
“笒兒?”楊氏叫了一聲,將連笒從愣神中拉了回來。
“模型的事兒,還是先別讓她們知道了。”連笒深吸一口氣,就將剛纔騙言福的話又說了一遍。只是言家幾人待遇比言福好,連笒把那冤大頭的身份也告訴了他們:她所救之人是鼎利閣丁老闆的侄子。還詳細編了很多細節講當時情況如何兇險,比如:她正在感嘆青川主街的繁華,突然,前面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車速不受控制,這時她眼尖看見路面中間坐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時間,連笒的俠義精神被喚醒,在千鈞一髮之際,身體比大腦反應快,飛奔到馬車前一把將小男孩抱起,轉了個漂亮的身,總之着重渲染她如何機智如何勇敢,又說把那丁老闆的侄子從馬車輪子下救了下來之後,丁老闆是如何要給他報恩她又如何高風亮節拒絕,最後如何耐不住丁老闆盛情收了這點生活必需品。
“這謊言漏洞應該可以忽略不計了吧?”連笒心裡有些忐忑,至於剩下的,等過一陣子丁老闆來收木材,讓他親口再說一遍,這關應該就能徹底過了。
對面四人聽完,表情有些不可描述。
言容樂: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進趟城都能救個人,救個人就是富家少爺。
言之雅:這女人還會好心救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言之舒:你猜我信沒信。
楊氏:我這善良的兒媳婦喲。
連笒看着四人的反應,心裡有些沒底。就在她絞盡腦汁想要做些什麼補充讓事實看起來更可信時,楊氏開了口:“快讓娘看看,有沒有受傷?”楊氏就是個寵兒媳狂魔,她也不管故事是真是假,只是聽到連笒描述當時如何兇險,便只剩下怕她受傷的擔憂。楊氏說着就要去拉連笒做個全身檢查。
“哎,娘娘娘,沒有傷!”連笒趕緊制止。“您忘了,我在馬車壓過來之前就把那公子抱起來避開了。”連笒提醒。
楊氏是關心則亂,冷靜下來後,拉過連笒的手語重心長地說:笒兒,娘知道你善良,但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兒了,你要是出什麼事兒,娘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
“好了娘,我知道了。”連笒拉着楊氏手,對她保證到。
“只是,娘......”連笒有些猶豫開口。
“怎麼了?”楊氏溫柔關切地問。
“那丁老闆聽說我是萬山村去賣木材的,就說過幾天要親自登門道謝,還說這個季度鼎利閣缺的木材都跟咱們萬山村買了。”
“這丁老闆倒是個有心的,但咱們也不能挾恩,明白嗎?”楊氏價值觀很正,怕連笒揪着救命之恩威脅人家,忙跟她說理。
“我知道的娘。”連笒拉着楊氏的袖子撒嬌保證。“只是他說要跟咱們收木材,我就沒捨得拒絕。”
“好好好,既是給全村的,應下也無妨。”楊氏鬆了口氣,又問她幾句做飯去了。
連笒叫言之舒三人把買給他們的衣服都各自拿去,言容樂又是好一通彩虹屁,嬸嬸嬸嬸叫得連笒直起雞皮疙瘩,就是言之雅,拿到那身新衣服和簪花、髮帶,也激動得立馬進屋試試去了,只有言之舒,仍是淡淡的,直到,連笒把那兩本書和一堆筆墨紙硯扔給了他。
少年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不細看看不出來,他眼神熱切直白地,盯着連笒,準確地說是盯着連笒扔給他的書和筆墨紙硯。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完整的書本了?仔細想來,應該是自從父親去世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收到過書,也再沒有買過書了。他看的書,都是從王家村族學那借來,用給王家村族學年紀小的孩子上課掙的錢,買最劣質的紙墨自己摘抄的。連笒買的這兩本書,前一陣子去曲夫子那聽學的時候他見同窗看過,據說是明年府試的必考科目,他還沒來得及借閱,就輟學回了家,正想考前找機會厚着臉皮去找同窗借來一看,沒想到就這麼突然有了自己的新書。還有那筆墨,都是他見過的質量最上乘的,鎮子上很多書生都不捨得用的東西,連笒居然一下就給他帶了這麼多來。他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女人,她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所代表的價值?她就這麼將自己的恩情換成了言家生活所需的東西?就這麼將這些貴重的物品直接送給了自己?這還是那個討厭言家,一心想要逃離他們的女子嗎?她,到底是誰?
心裡這麼想着,口中也這麼問出來了。
“你,到底是誰?”連笒聽到他聲音低沉悅耳。
心裡不受控制地咯噔了一下,她哪個地方露餡了?不應該啊。
“我還能是誰?”連笒料他即使懷疑也找不出什麼證據來,有恃無恐。
拿着自己的那部分東西進了房間,關上門,連笒拍了拍胸口。嚇死她了,雖然知道他們發現不了什麼,但萬一以爲她中邪鬼附身了拿自己沉塘,阿不,把自己燒死怎麼辦?鬼混連笒表示她有些心虛。
還好剛纔沒有草率地說房子和上學的事兒,要不然就更被懷疑了,哎......慢慢來,這個局只有丁老闆來才能破了。
言家三脈這邊吃了頓十年以來最豪華的晚餐,當然是在連笒的加餐要求下,楊氏不知道連笒手裡還揣着銀子,只想把家裡這點東西省着吃,連笒卻是享樂主義,只說讓她儘管做,那富人已經答應幫她在鎮子上找工作了,明日她就去應聘。楊氏這纔多做了兩個菜。
飯桌上,言之雅和言容樂一如既往地針鋒相對。楊氏手藝不錯,一碗紅燒肉色澤金黃,肥而不膩,入口酥軟即化;羊肉黃燜,清香綿淳;茄條拌菜酥脆可口,配上幾個牛肉餡包子,連笒都要給楊氏鼓掌了。沒想到楊氏也是個被食材耽誤的美食家啊。
這邊連笒等人吃了頓滿足的晚飯,那邊言福到家的時候,父親、哥哥、嫂子和侄子看着那上好的米和肉,卻是忐忑不安了半天,生怕是夢,直到言順的妻子周氏叫你人吃飯,坐到了桌邊,端起了飯碗,才驚覺真切,一時間,言卓都有些老淚縱橫。
言順的兒子言西才七歲,小男孩懂事後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米,見到那麼多肉,一時間高興地直呼他好喜歡三堂嫂。
“爹,這三脈一家......兒子慚愧。”言順低下頭,他指的是之前因爲他們害連笒丟了靜湖山的事兒,這七尺男兒也爲這幾斤米折了腰。
“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以後,這三脈一家,我們這一脈得護着。”言卓看着三個兒子兩個兒媳和孫子說道。言海那一脈有多能作妖他們是知道的,以前他們不想趟那渾水,現在受了連笒兩次恩惠,加上言福在伐木隊工作,言家大伯祖一脈的生活以後都能因爲這個得到改善,言卓等人對連笒是真的感激,也下定決心以後定要對他們維護到底。
連笒卻是不知道,就因爲幾斤米肉,她就給自家找了一個本家盟友,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畢竟經過今天買書和筆墨紙硯花了十兩銀子之後,連笒的格局和境界都又提升了一個等級,她不僅得賺錢,還得暴富才行。
可是暴富不暴富的還是未知,眼下這寒冷卻是真真切切的,即使買了被子,但是吃飯的時候,連笒還是被凍得手腳冰涼。這樣下去,今年寒冬,萬山村非得很多人凍死不可。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連笒乾脆直接拿了自己的被子,起來敲響了楊氏的房門。
楊氏和言之雅目前還睡在一個房間,她敲門的時候,言之雅也醒了。眼見着連笒進來把被子往楊氏牀上一扔,就鑽進了楊氏的被子。
言之雅......連笒這女人要點臉嗎?那牀那麼小,她都不捨得去擠母親。
連笒顯然也發現了兩人一起有些擠,又建議楊氏把牀和言之雅的併到一起,於是,就變成了婆媳三人排排睡。
“娘,咱麼這冬天這麼冷,怎麼不見人燒炭啊?”連笒蓋着被子,側頭問楊氏。
“炭?炭那麼珍貴的東西,咱們這怎麼燒得起,我聽說縣城裡有些人家冬天是燒炭的的。”楊氏也側頭回答她。
“炭很珍貴嗎?”連笒疑惑了,她前世生長在西南農村,那邊冬天沒有暖氣,在小太陽等電暖爐沒有普及之前,她們那邊家家戶戶冬天都是燒炭取暖,木炭也是再便宜不過的東西了。
“木炭難以燒製,成炭率不高,所以大家都寧願直接燒柴火。”楊氏有些困了,撐着睡意給她解答。
“那如果我有能燒成炭的辦法呢?”連笒看着楊氏的眼睛認真道。楊氏咋一聽,睡意都跑了幾分,不過又反應過來,她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農女,怎麼可能會燒炭呢?只以爲連笒是說着玩的,便附和着說:“我們笒兒還會燒炭啊,真厲害。”
連笒......都怪原主太垃圾了,都怪這古代信息太閉塞了,她想貢獻點智慧都沒人相信,鬧心!
這邊楊氏以爲她鬧着玩的,那邊言之雅卻認真聽進去了。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連笒說的可能是真的。
連笒望着黑漆漆的虛空,決定還是明天去找劉村長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