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玩心大忘性也大,過了小半個下午,言容樂就被街上的熱鬧吸引,漸漸也忘了午後的驚嚇。連笒有心補償他,對他有求必應,要什麼買什麼,只是卻再也不敢帶他出去了,把他送去了同恩堂,自己一個人去要債。
沿着開陽最繁華的街道走了八百多米,連笒在一個十字路口,找到了那座雕樑畫棟的三層樓閣,上書瀟灑俊逸的“一品書齋”四個大字。
再看那裝修風格,內心吐槽:老闆肯定也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沿着樓閣往下看,本來以爲這一品書齋賣的都是閒書,大抵也會像青川的書肆那樣冷清,那門前排起的長隊,卻刷新了她的認知。
出於好奇,連笒走近後拉過一個排隊的小丫鬟,“請問,這裡是在搞什麼活動嗎?”她以爲會是現代的作者見面會之類的。
“你不知道嗎?今天買十本新出的《白娘子》,能獲贈七公子親筆簽名的書籤一張。”小丫鬟指了指門口的牌子。
連笒往門口看去,就見門口兩邊立了兩塊大牌子,上面寫着:今日購買獨家話本《白娘子三生尋夢》十本以上,即可獲贈七公子親筆書籤一張,限前一百名,先到先得。
這《白娘子》是她想的那個“白娘子”吧?這老闆做生意還蠻有一套的,知道搞周邊宣傳。可是書的評級下來了?這是默認了她的書就給個“白銀”?
“買書去後面排隊。”坐在門口的夥計看連笒直接走過來,忙攔住人。
連笒從包裡拿出一個銘牌,在夥計眼前晃了晃。
夥計一看見上面的那代表白銀作家的暗紋,暗暗心驚,再看銘牌上的“姜上”兩個字,瞬間激動得站起來,讓開身,親自把連笒往裡帶。
“喂!憑什麼她不排隊可以直接進去?”一個婦女見連笒不排隊直接進了門,不滿叫到。
“就憑她有銘牌。”夥計回頭,衝挑事兒的那人冷哼了一句。
“什麼樣的銘牌,能比我們金家的貴賓牌還好用?”在貴賓通道排隊的金家侍衛舉起手中紅色的貴賓牌。
“是啊,金家的人都在那乖乖排隊,憑什麼她直接進去了?”人羣中傳出越來越多的質疑聲。
這七公子的書籤誰都想要,偏偏只要涉及到七公子的東西,一品書齋硬氣得很,任你是什麼顯貴達人,統統排隊,一視同仁,飢餓營銷也引得衆人趨之若鶩。
夥計看人羣的不滿越來越大,有些人還要往前衝,只能高喊:“這位姑娘手中拿的,是作家銘牌!”
而且,還是不久前公子剛重新評定黃級的《白娘子》系列作者姜上的銘牌!也就是說,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小姑娘手裡拿的可是全開陽縣唯一一個白金作者銘牌。夥計內心激動,看連笒的眼神彷彿冒了無數泡泡。
“這開陽縣的白銀作家都是我金家的座上賓,我可從來沒見過這女人,她的銘牌,肯定是偷來的!”金家的侍衛話一出口,人羣頓時騷動起來。
銘牌就是作者身份的象徵,這一品書齋白銀作家的銘牌,代表的可是不僅是作家級別、身份,還有源源不斷的財富和號召力,竟然有人把白銀作家的銘牌給偷了?。
人羣激憤,夥計一時也爲難。像金家這樣的家族,有的是自己的辦法調查作者的身份,本來出於對作者的保護,只要不是作者自己公開,他們都不會泄露作者的任何信息,況且連笒可是黃金作家姜上身邊的人,雖然連笒不是本人,他們也有義務保護。
連笒看小廝爲難,衝金家侍衛不屑一笑:“誰說我拿的是開陽縣作家的銘牌了?”說完瀟灑轉身,率先邁步走進大門。
“什麼意思?難道她是從正安府城來的?”人羣中有人見門口的夥計對連笒那客氣熱情的樣子,以爲自己真相了。
聽到“正安府城”,金家的侍衛也歇了鬧事的心思。
夥計把連笒帶去會客室。
“小陽子,這是?”櫃檯邊正在算賬的賬房先生見小陽子帶一個小姑娘走過,擡頭問。
“章叔,這是姜作者的人。”小陽子神秘兮兮地衝章叔笑了笑。
章叔想到“姜作者”是誰,一時也眼冒金光。
連笒看着兩人的態度,不動聲色。
“小姐稍等,我去叫掌櫃的。”小陽子把連笒帶到會客室,欣喜地退了出去。公子剛把新書定級,姜上作者的人就找來了,黃金級啊!他們開陽分號這麼多年也沒出過黃金評級的書,這黃金級還不是幾位大人聯合評的,是他們公子親自評的。
不一會兒,小廝回來了,身後卻空無一人。
“小姐,實在不巧,我們掌櫃的出門了,還得請您改日再來。”小陽子衝連笒歉意地笑了笑。
連笒狐疑地盯着小廝看了幾眼,什麼掌櫃的都小年了還得親自出去辦事?莫不是存心躲她,想賴賬?
真想當老賴她也有的是辦法。
“我正好沒事,就在這等一會兒吧。”連笒暗下決心,打算死磕到底。
“您願等便等一會兒吧,只是您可千萬別亂走,尤其是後院,千萬不能去。”小陽子交代了連笒兩句,前面排隊的人還一大堆,走開忙去了。
直到日暮時分,連笒也沒見到一品書齋的掌櫃。
第二日......第三日......每天她來,小陽子都是一句“掌櫃出門辦事了。”
終於,第四天,連笒忍無可忍,事還不過三呢!
她看一品書齋每天門庭若市,這幾天買《白娘子》的人都快踏破了門檻,這老闆是看書暢銷,想賴賬了?(某公子:那是本公子的書籤暢銷!)
“你們掌櫃的不在?那我明日再來吧。”連笒今日突然變得很通情理。
“那好,您請便。”小陽子說完就上了樓。
他也很無奈,這次人員調動倉促,公子讓秦硯大人暫代這開陽一品書齋的掌櫃,只是這秦硯大人每天來無影去無蹤。之前的作者好說,都是定了評級比例分成的,找章先生覈對就可以發放費用。就這姜上,新書出來當天公子剛把它定了黃金級,之前秦二大人帶來的協議是白銀級,還沒來得及修改,這錢他們也不知道怎麼給。
連笒來蹲了三四天點,跟這樓裡的夥計丫頭也都熟了,假裝閒逛,趁四下無人,悄悄溜進了內院。
這一品書齋的掌櫃,說不定就藏在裡面,否則小陽子怎麼會跟自己強調不要去內院。這老賴,她非得把人揪出來不可!
被他家公子安排去辦事的開陽一品書齋暫代掌櫃老賴秦硯打了個噴嚏。
剛靠近內院,絲竹聲聲入耳,連笒心道果然有人。猛地一推門進去,聲音太大,院內院外幾人同時嚇了一跳。
院亭內,宴封癱在躺椅上,躺椅正是連笒給鼎利閣設計的最新摺疊款,身上蓋着特級狐皮毛毯,睜開一雙慵懶的鳳眼,側目看向闖進來的連笒。
旁邊一位白衣女子靜靜撫琴,又一個美人立於躺椅後,正給宴封按摩,還有一個小丫鬟端着盤水果,此刻一瓣橘子停在公子嘴邊,分外誘惑。
連笒沒想到闖進來會看到這這麼一副奢靡(浪蕩)的場景。
“小丫頭?你怎麼找到這來了?”宴封示意幾個美人停下,風情萬種地坐起身。
“我來找一品書齋的掌櫃要錢”連笒四下環顧,卻沒見像掌櫃的人。
她一出聲,幾個美人眼中同時露出了不可思議。
從來只見女子跟七公子要簽名、要抱抱、要親親,還沒見有人在七公子面前要錢的。
已經要走了一百兩精神損失費的連笒表示:那是你們蠢!簽名抱抱能當飯吃?
後來連笒才知道,有些人的簽名、抱抱,比飯還吃香。
“秦硯沒給你錢?”宴封也愣了一下,爲了彌補他對連笒二人造成的驚嚇,他可是特意把那兩卷《白蛇》都改評成了黃金級,還用自己親筆簽名的書籤給她相公的新書造勢。
某人完全忘了秦硯這個臨時掌櫃這幾天都被他派出去辦事兒了,哪有時間給連笒結錢?
“你認識掌櫃的?......你是七公子。”連笒看着生活奢靡(荒淫無度)的宴封,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心裡暗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喜歡言情文的地主傻兒子。
她知道一品書齋是那個傳說中的七公子名下的產業,只是沒想到一品書齋的真正主人——她的甲方,居然會出現在開陽這個小小的縣城。
也是了,除了那種絕品公子哥,誰還能引起道路交通堵塞這樣的效應?
“既然你在這,那就好辦了,把《白娘子》的錢結給我。”連笒快步來到亭邊,她是一刻也不想跟這風流公子哥多待,當即就開口催債。
宴七公子看着要賬的連笒,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忽然間又不知想到什麼事兒,眼中帶上了些興趣。
“兩本?”連笒看着章先生代擬好的協議,想到自己丟了的布包。“前傳手稿也在你那?”
宴封示意,章先生拿了一摞手稿過來,赫然是她丟失的白蛇前傳,她伸手剛想拿回來,某人卻把它們往自己面前一拉。
連笒擡頭看向桌子對面的宴封,臉色冷了下來。
“在我這,不過是我撿的。而且我已經好心地幫你省去流程,直接交給代筆謄抄,馬上就可以一併刊印了。”宴封邀功似地對連笒笑了笑,那張絕色姿容在連笒看來卻是奸商陰謀得逞的狂歡。
連笒把白蛇前緣的故事背景放到了太行山脈。蛇妖白貞修煉千年終於窺見化形天機,沒想到化形重要關頭被空中之王金雕發現,命懸一線。上山採藥的少年許文救了白貞,被金雕所傷。白貞在許家後山修煉試圖保護救命恩人,卻反因自己妖氣泄露給許文帶去了滅頂之災難。千年時間,白貞走遍了大江南北,尋找許文的轉世,在西境叢林收服了青蛇青青,二人結伴。又一千年過去,白貞終於化爲人形,在青城山腳找到了轉世的許文,化身客棧老闆娘與許文相戀,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她卻被降妖士盯上,青青爲救姐姐被收入滅魂盅,白貞拼死救下妹妹和許文,灰飛煙滅,只餘最後一縷殘魂附身於許文的蛇形簪內。
如果單獨賣也許不會多暢銷,但要是跟《白娘子三生尋夢》捆綁到一起,說不定是個爆款,更別提,還有他的親筆簽名的書籤保證銷量。
“前傳不賣。”通過一品書齋不見蹤影的掌櫃還有大老闆七公子的一系列行爲,連笒已經對這個甲方無感。又不是隻有他一家收書,前傳後傳她要換個代理商。
“姜夫人......放眼這全京平國,也沒有比我們一品書齋更好的平臺了。”章先生看連笒一根筋,生怕她惹惱了公子,忙開勸。
“這一品書齋還興強買強賣?”連笒也來氣了。這人拿了她的手稿一聲不吭,她還以爲丟了,這幾天晚上熬得天昏地暗地又趕了一版。更可恨的是,這幾天她每天在外面苦苦地等,明明宴封就在後院,他一句話也可以解決的事兒,生生浪費了她四天時間。
這一品書齋的小廝丫頭哪敢去打擾他們公子,公子看着好說話,其實最是難伺候,拿這點小事去擾了公子雅興,他們是嫌在這一品書齋待的時間太長?
“反正我撿的,印都印了,你不願賣我只能再給它找個作者了。”宴封笑的奸詐。
好,她忍!連笒深吸了幾口氣,沒必要跟銀子過不去!跟宴封這幾筆賬,她記下了,他最好祈禱永遠別犯到她手裡。
宴封看着氣得七竅生煙卻不得不委曲求全在紙上按下了自己指印的連笒,又開心地笑了。
這纔對嘛!那森冷的眼神不適合小姑娘。
七公子賞臉親自揮筆在協議那裡簽上了自己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