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寢宮,屋子裡的燈是亮着的,那門外站着一排守衛,見到雲若水皆欲施禮迎接,雲若水一個手勢止了,水靈上前輕輕推開門,屋子裡,正抱着劍坐在椅子上假寐的蕭幕錦聽到聲音騰地起身,見是她們,鬆了口氣:“這麼晚了,怎地不睡?”
雲若水走到*前,那濺滿了血的帳幔終於替換了下去,龍逸飛閉着眼睛,臉蒼白如鬼,雲若水竟瞧不到他呼吸,心一驚,手指探到了鼻端,半晌才覺察那呼吸竟若遊絲,她擔心地瞧着蕭幕錦:“我師父怎麼說?他可是有救?”
“你師父說他心脈幾乎斷了,已死了九成九。讓我在這裡守着,等着他嚥氣。”蕭幕錦瞧着龍逸飛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地,看不出喜悲。
雲若水如被雷擊,強忍眼中的酸楚,慢慢地坐在他*頭,看着他如鎬灰的臉,想起他往昔那俊秀頑皮的樣子,又想起那個可愛的睡在自己懷裡的小非兒,那時的他那樣小,如此依賴自己,更想起他在後院裡的樣子:小小的人兒,一張*怎麼也爬不上去,最後只能佝僂着身子,睡在冰冷地石板地上......
這讓她心疼了好久。
只是他長大了,也一樣沒有人疼......
扮成龍逸澤,放了自己,而他自己卻被關在水牢裡,雙腿幾乎爛掉,現在又爲了自己,命都......
而自己自從得知他是龍逸飛,幾乎沒主動同他講過一句話,自己是爲了避嫌,可是那些龍府纏着他的日子,此刻全都蹦了出來,他起初的逃避,拉下來的隱忍,後來的溫柔,還有最後的殘忍,生生的將自己腦海裡他的形象抹了去,那一刻,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呢?可曾想到以後的相遇,可曾期待過來生?
雲若水想着想着,在腦海裡,那個小小可憐的非兒,現在這個快死掉的他,形象交織着重疊着,讓她的心開始生生地被誰撕扯一樣的疼......
“非兒,你聽着,你不要死,我現在許你一個願望,只要我能做的,你活過來,活過來,我全部答應你......”雲若水嘴角鹹鹹地,她身後的蕭幕錦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抹了抹她臉上的淚,眼裡的冰冷消失了,有些疼痛,也有欣慰,更有一絲溫柔。
雲若水彷彿未覺察,只是呆呆地瞧着龍逸飛。
這時突然*上的龍逸飛呼吸急促,但只是有進氣沒出氣,蒼白的臉漲得青紫,手無意識地伸向半空,雙目圓睜,但視線卻不聚焦,只直直地盯着*頂,嘴裡也不知喃喃地說着什麼......
蕭幕錦上前,企圖幫忙,卻束手無策,他不懂醫術,身後的水靈端過水杯,遞到龍逸飛嘴邊,卻被他雙手亂擋,灑了一臉,雲若水一急,直接按住他的手,想診脈,不料一隻手被龍逸飛右手抓住,然後他左手立刻過來摸了摸雲若水的手,好像在感知什麼,接着雙手緊緊握住雲若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生怕她逃掉一樣,慢慢地整個人呼吸平穩下來,眼睛也閉了上。
雲若水等了一會兒,見他安穩下來,便欲抽出手,而突然的,他又激動的樣子,喘不上氣來,閉着眼睛,將她的手往懷裡帶了帶,狀態又變得平穩下來。
雲若水眼角掛着淚,嘴角卻現了一絲淺笑:“非兒,只要你活過來,哪怕你要這雙手,我都剁下來給你。”
龍逸飛好像聽到了她的話語似的,嘴角上扯,臉變得恬淡靜美起來。
突然身旁的蕭幕錦淡淡地道:“你可曾,可曾?”說着停了一下,嘆了口氣:“你小子是不是在裝死!”他朝着*上的龍逸飛惡狠狠地樣子問道,但聲音卻一點也不兇。
“在蚩尤部族,我受傷時,你是否也這樣對過我?”蕭幕錦聲音波瀾不驚地問。
雲若水一愣,扭頭看他。
蕭幕錦冷竣的容顏,魅力絲毫未因那道疤而減,反倒平添了幾分神秘冷酷的意韻,他瞧着雲若水看過來,扭過頭去道:“當我什麼也沒說。”
雲若水嘆了口氣,自己前世欠了什麼樣的孽,今生讓自己來還,這一個個的心思她如不懂,那是瞎話,然......這讓她何去何從?
“算了,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有些帳我們以後現算。”蕭幕錦突然道。
對自己說的?算什麼帳?雲若水再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給了她一個背影,只是背後的她看不見他微微顫抖的嘴角和眼中漸濃的妒意。
“他們呢?”雲若水突然想起問。
“同宰相商議後,各自領人去端那青風的老巢,現在還未回來,怕是事情不順利。”
“帶了多少人馬?”
“你師父的兵加上宰相的兵,應該很多。只是那些黑衣人......”蕭幕錦略皺眉頭沒往下說。
雲若水見識過那些人的厲害,不過,當日他們三人,便殺了百十來人,再怎麼說,大兵壓境,有師父在,不至於吃虧纔是。
這樣能收服最好,自己哪想同那青風談條件。
“這裡有我,你不如出去幫他們。”雲若水道。
蕭幕錦轉過身突然瞪了她一眼:“說什麼胡話,你不知何輕何重,以後如何當王?這雲楚的未來都在你肩上,便是他們都死了,只要你在,雲楚還有明天。”
“他們都死了?”雲若水反問道:“若他們有事,你認爲我還願意看見明天后天?”
“那我死了呢?”蕭幕錦突然很嚴肅地問。
“你武功高,怎麼會死?”雲若水躲過他的眼神,言不由衷地道。
她明知道,人非神,怎麼不會死?
蕭幕錦眼裡現了一絲苦笑:“好,好,若哪天真死了,倒能換你一滴淚,我也心甘。”
突然間的,他這樣說,她習慣了他冷冷地樣子,聽到了他這樣動情的話,雲若水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嘴裡呸呸地道:“童言無忌,上天衆鬼神莫理。更何況我也爲他掉過淚了,所以剛纔完全是他在說胡話!不對,他是睡着了,在說夢話呢,莫理莫理!”
雲若水對着半空嘮嘮叨叨,哪還有一點女王的威儀,倒像極了剛進龍府時的樣子。
蕭幕錦忍不住撲地一聲笑了,雲若水呆呆地瞧着他,天,頭一次瞧着他笑,天,他竟然會笑,而且,更天!他笑起來簡直,簡直同師弟一樣明媚惑人,或者比師弟的笑更灼人眼......
真所謂真人不露相!
雲若水粉脣半張,呆愣地盯着蕭幕錦瞧:“香香,你再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