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黑暗中的記憶
南宮準半信半疑,但轉念一想:"這小子資質平平,呆頭呆腦,就算真有人要傳功,也不大可能會選擇他。咱們全統門中收徒甚嚴,這般愚鈍弟子,就算解禁了,也只是造物主的恩賜罷了,都是後學末進,當師父的決計不會青眼相加。這般說來,還真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內功?我蒙老師恩准,自古全統典籍也曾廣有涉獵,卻從未讀到何人會天生自帶功力,內力是自解禁後日積月累方可顯現出來,一蹴而就,焉有是理?"
他又想到樸恆熾和海島神介當年就很不對付,彼此爭chong,私下裡打了好幾場架,師父自從去世便愈演愈烈,就對王樹林的話又更信了幾分。之後全統分裂爲兩派,兩人各領一派,都自稱正統,那也是料想中的事了。他又回憶起樸恆熾跟海島神介分別要求門下弟子在早期打基礎時不再兩種真氣都練,而是一開始就選定一門,實在是走了邪道,如今將近三百年過去了,非但沒出什麼新的佳弟子,反而逐漸式微,實在是因彼此仇恨導致走了極端。
想到這裡不禁悵然若失,只覺得大夢初醒後世道大變,過往種種也都是浮雲似白衣,變幻如蒼狗,讓人扼腕浩嘆,人生憂患,亦復如是。可又想到當年十六師兄陳德、二十三師兄了友、二十四師兄劉士興接連刺殺嘉慶,那是何等英勇?而後師父的墳地都被道光扒了,他倆的武功比其這三位師弟要高得多了,反倒不思爲師報仇,卻只顧爭權奪勢,真是本教命中註定的淵藪。
接着又想:"下一代的大弟子餘傲,在西寧府治下的沙漠發現了這批寶藏,興沖沖地來告訴我,我還以爲這大師侄真的一有好處就先想着自己,心下大喜,也是毀在貪婪上,一時豬油懵了心,竟然不去到總壇彙報就悄悄收拾行裝跟餘傲走了。誰想到餘傲年紀輕輕卻這般歹毒,原來早就知道這藏寶洞裡有機關埋伏,卻口口聲聲說把這最大的箱子獻給我。我狂喜之下也沒注意,竟然中了機關……之後的事誰也不清楚,餘傲到底帶走了什麼寶藏?剛纔在箱子裡隱約聽到,似乎財寶都在……但財寶那麼多,誰還一件件數過?餘傲也許真要帶走什麼寶貝,並且讓我變成了替死鬼……總壇以前就有人謠傳說他跟吸血鬼過從甚密,我只當是無聊傳說,可見到箱子裡的人之後,我才斷定這果真並非空穴來風!這個畜生!這個畜生!"
他念及此處又是怒氣勃發,怨恨蓄滿了心口,對王樹林喝道:"他媽的,老夫看着你的狗臉就不順眼!繼續說,但給我把臉別過去,莫讓我看見!"
王樹林迫於他的威懾,又向來不講求個人尊嚴,便老老實實地低下頭。
"說!其他三門的掌教是誰?"
"這個……我確實不清楚。之前白新月好像有個噩夢夫人,廷厲害的……"
"嗯,欒祖拉,我知道,早年間她們的總部在波斯的鷹巢崖阿剌模忒堡,不過自從宋末被被蒙古大軍攻破屠城之後,就一直隱藏在兩河流域的山谷裡,行蹤不定了。"
王樹林暗想:"你知道個屁,她前兩天還在炳州。"嘴上繼續說:"然後這四門的老一輩都不行了,被四個年輕人統治着,分別是……"他憑着超凡的記憶回憶說,"全統的歸元夏,自然之子的庫捷,白新月的巴比菲和衆神之戒的黑塔斯,他們結義成了兄弟,四門就聯合成爲了綠色家園聯盟,大部分的解禁者都在他們那裡,所以前輩你想找你的師兄弟只能去南方找了,他們正在進攻上海……"
南宮準聽到這話完全呆住了:"什……什麼?"旋即發怒,一把摁住王樹林的額頭:"你胡說八道!鋼谷既然能有如此厲害的武器控制全球,又怎麼會容綠園四門反過來攻打自己?"
王樹林再遲鈍也知道額頭隨時會被弄碎,忙不迭大聲解釋:"因爲……因爲全世界都停電了,鋼谷的所有東西都沒電了,沒信號了,一切高科技都沒用了……所以綠園四門崛起,聚集了好幾百萬軍隊,在攻打上海……"接着他又把世界上有赫拉克利斯和九大蠶繭的分佈情況簡單講述了一遍。
南宮準一時很難接受這滄海桑田的巨&大變化,又沉默許久,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便問:"爲何會沒了電?"
王樹林看他面色凝重肅然,心裡一動:"莫非你這老瘋子知道原因?"便索性說:"我也不知道,不光是我,恐怕現在這個大廳裡所有人都不知道。本來大家都在演戲呢,我呢是從東部地區的城市過來旅遊散散心,順便看看戲是怎麼拍的。可忽然之間,所有電力都停了,我們的一切設備都不好使了,包括手機……接着……很多人被感染成了吃人喝血的怪物,並且只能在黑暗裡行走,一遇到陽光就化爲灰燼……"
南宮準一聲大叫,兩手用力捶地,地面是瓷磚,怎能經得起他的力量?頓時片片飛散,一直裂到了牆角,踢腳線也被這股力道崩開。
王樹林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只得全身貼着地面,但被他這麼擊打,如同重錘敲擊心臟,震得頭痛欲裂。他內力深厚都受不了,其他的普通人就更都不用說了,但他們多半一開始就被震暈,反而失去了知覺,倒沒有王樹林這麼強烈的感覺。
南宮準忽然想起恩師彌留之際講的故事,這事也是韓太湖從羅夢鴻處聽來,當年的白新月組織被鷹巢崖丁頁的哈薩辛幫首領山中老人哈桑·伊本·薩巴赫統治,哈桑學究天人,盡得白新月三大宗師西拿、阿塔什和莫瓦福克什關於預言天賦的真傳,早就預言到世界即將大亂,黑暗催生死亡,毀滅一半的世界。全統、自然之子和衆神之戒都知道論預言,白新月當屬第一,預言斷然不會錯,鋼谷光照派煽動教皇烏爾班二世進行十字軍東征已有兩百年,起先以爲是指十字軍,但適逢蒙古大軍西征,又以爲世界即將被蒙古毀滅。當年的全統掌教是易星邪的師父聶隱林,聶隱林率領全統,與自然之子、衆神之戒的援軍一路馳援十字軍和蒙古軍隊實際的進攻目標白新月。
然而解禁者個體戰鬥力雖然遠勝普通戰士,可畢竟數量極少,只能進行各種改變歷史前進方向的重要暗殺,對於戰爭的勝敗很難起到決定性作用。而哈桑又是個陰險毒辣的野心家,甚至爲了爭權奪利而刺殺本是盟軍的阿拉伯總領袖薩拉丁,引起了其他三門的不滿,甚至聶隱林反而認爲,哈桑自說自話,他自己纔是世界邪惡的根源,頓時四門交惡。哈桑雖然刺殺薩拉丁未果,卻劫走了他的親生女兒。但這按照歐羅巴命名習慣而取名小薩拉丁的女孩卻天賦異稟地解禁了,最終竟然成爲白新月新一代領袖,這就是哈桑和薩拉丁都不可預料的了。之後旭烈兀所向披靡的蒙古大軍攻打小小鷹巢崖數百名解禁者,居然打了整整三年才攻下,最終殺死了哈桑,小薩拉丁成了唯一的倖存者逃出。然而這一切卻並非是災難的結束。
就在那年,浙江名士魯應龍遊覽到乍浦陳山,忽見兩塊大石從天上墮*落,破空聲大作,聲勢好不驚人,由半山陡墜而下,一塊從陳山顯濟寺觀音殿後壁滾入大士座下,一塊墜*落到大殿之西屋,均完好無損。當時世人都管這種天外飛石喚作"飛星火雷石",卻也並非罕見,宋末科技發達,已有學者明白此是天空星星的碎片,也不足爲奇,再不認爲是神的啓示。
那時距師祖羅夢鴻出生尚有兩百年,但羅家是山東即墨大戶,在南方頗有些生意來往,其時蒙古雖未改稱元,卻也打得南宋無還手之力,羅家怕局勢不穩,乾脆就舉家搬遷到浙江嘉興,將浙江分鋪改爲總鋪。那時正好聽說有火雷石落入本地,參觀後見是一大一小,小塊比人頭略大,大塊則如同小山。羅家人見裡面隱隱含有紅光,說不定藏有重寶,便花了大價錢從寺內購走那一小塊,另一塊巨&大火雷石則就地供奉,自此顯濟寺香火不絕。羅家人走南闖北,深知這石塊並非神物,只不過天外飛來而已,另一塊供奉在寺內,也不過是爲了分得香火錢而已,依舊是商人心計罷了。他們將藏在家裡那塊試着用龍泉寶劍切片,寶劍觸之立即斷爲兩截,切口極其光滑平整。羅家人大驚,便知這寶物堅石更無比,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玄鐵",尋常刀劍加入一兩半錢,即成利器,如果獻給朝廷批量打造寶劍,可是大功一件。
但忽有一天,羅府上來了一位陌生的年輕客人拜訪,開門見山地表示,聽說羅家在顯濟寺有內中放射紅光的火雷石,想要出重金購買下來。羅家鉅富,卻也不差這份錢,並不想賣。於是客人改口,想出大價錢獨自見一見這火雷石,請其他香客迴避。羅家與寺廟主持商議過後,表示許可。那人出手闊綽,比之前許諾的黃金又多給了一倍有餘,這就獨自去看。誰料他剛看到那火雷石,面色悽然,就像是死了老婆一般,當即朝火雷石上啐了一口,瘋瘋癲癲地笑道:"操,老夫再次拯救世界,哈哈哈!"
早在一旁窺伺的羅家人與寺廟衆僧又驚又怒,衝出來驅趕他。他倒也不還手,笑了笑說:"我做了大孽,差點給世人招惹滅丁頁之災,你們打幾下,我還好受些。"豈料有人甚至用鐵棒打他,鐵棒斷裂,那人的腦袋卻毫髮無損,衆人驚駭,都讓出一條路來,任他飄然離去。師父韓太湖從師祖羅夢鴻那裡聽到這段往事時不由笑道:"常人怎能識得解禁者的厲害?自然以爲是妖魔鬼怪了。"師祖卻肅然道:"解禁者再如何強也是人類肉身,此人只是吐了一口痰在石頁大如小山的火雷石上,居然轉瞬間化爲水汽,蒸發於無形,這隻怕不單單是解禁者那麼簡單了。"
師父韓太湖重複這故事給徒弟們聽時,南宮準也大吃一驚,關於此人究竟是誰,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但實際上那異人誤認爲火雷石只有這一大塊而已,並不知墜入地面時便分出於了一小塊,只毀滅了這大塊便走了,而那小塊則依舊在羅家。至於這異人爲何要毀掉天外飛石,卻是怎麼猜測也無法想得透了。待到近二十年後大元建立,羅家認定時機成熟正打算獻給朝廷,朝廷卻以殘酷政策屠戮漢人,慘不堪言,甚至菜刀也要管制,私藏鐵器以謀反論處,乃誅九族大罪。自己藏着這非金非鐵的堅固神物,豈不是懷璧其罪?於是便花重金託人找浙東海上一無人小島偷偷藏起,自此再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