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很要強,尤其是在敵人面前,絕不會低頭。
咬牙堅持着。
一直等這個敵參謀長被戰友們帶走,張青山長吐一口氣,力道一泄,劇痛衝頂,直接昏迷過去。
要不說習慣成自然,昏迷多了,就有些與衆不同了:別人從昏迷中醒來,都是慢慢睜開眼,張青山倒好,刷地一下就睜大了眼睛,而且,睜到了最大的程度,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眼神前半秒還是空洞,後半秒卻猛地一下爆發出凌厲之意,因爲他聽見了槍聲。
張青山一把坐起,同時右手摸向了腰間,摸了個空後,他驚慌的四處亂看亂找,嘴裡自言自語的叫着:“槍了,我的槍了……”
準確的說,他到現在都是潛意識的行動,是軍人對於槍聲和喊殺聲的敏感,讓他有如此行爲,其實並沒有清醒。
“你別動,小心傷口……”一個女護士恰好走過來,一見這情況,隨手把盤子放在一邊,快速跑過去,想把張青山按躺在病牀上,可張青山硬挺着,加上她力氣小,根本就達不到目的,急的大叫:“躺下,你快躺下……”
張青山不耐煩的一把揮開女護士撐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女護士突然受力不穩,尖叫一聲,身體向左邊倒去。
張青山雖然還有點迷糊,可神識開始清醒過來,聽見女人的尖叫聲,下意識的一把抓住女護士的右手給拉回來。
“我的槍……你是誰?”總算徹底清醒過來了,感覺卻有點不對頭:自己好像和隊友們在一起,怎麼突然就到這兒了?看看周圍的環境,這間房好像不是病房,只是老百姓的房子臨時被改成病房而已:“這是哪裡?我的戰友們了?外面的槍聲是怎麼回事?還有……”
關鍵是,他不好意思面對這個女護士,只能沒話找話……剛纔隨手一揮,好像不小心碰到女護士的身體了。要是女護士追究起來,自己解釋不清還算小的,關鍵是得多尷尬呀。
“打住!打住!”女護士被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頭都大了,翻了着白眼制止他:“首先,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向雪琴。”
“張隊長,你好!我代表全體醫護員感謝英勇的突擊隊的幫忙。”
看都對方大方的主動伸出手,張青山趕緊跟對方握手,正要收回來,卻聽到後面這話,不由的一停,疑惑的問道:“你們感謝我們突擊隊的幫忙?我們幫你們什麼忙了?”
“是啊。”向雪琴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後,笑道:“這次,你們突擊隊深入敵穴,將敵人的指揮部一鍋端了,並死守敵團部,有力的支援了全團,讓敵人無法有效的組織防禦,只能如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才讓我們四十九團如此順利的將敵人打跑……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團長親自當衆說的。對了,團長還說,你智鬥敵人,單手擒敵,是戰鬥英雄,是我們四十九團全體指戰員的模範,要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你的右手……還有,我現在是你的專職護士。”
當時正好打的敵人狼狽逃竄,戰事順利,所有人心情都很好。團長吳正卿聽到張青山單手擒敵的故事後,在路過團野戰醫護所時,還專門進來看望張青山,只是當時張青山剛完成手術,處於昏迷中。
“專職護士?”
“就是專門照顧你,直到你康復出院。”
“你們現在不忙?外面的槍聲好像還沒停……”槍炮聲還是沒停,喊殺聲隱約傳來,表明遠處的戰鬥依然激烈,傷亡就在所難免。而紅軍的醫生護士本就不多,可現在他們能派人專門來照顧自己,想想都讓人覺得奇怪。況且,除了重傷員和一些大首長外,一般傷號員可享受不到護士的專門照顧。自己不僅級別不夠,又只是手臂受傷,依然能動能跑,怎麼看也只能算是一般的傷病員,實在用不着護士的專門照顧。不過,這個時候,張青山顧不得想別的,急忙問道:“外面的仗打的怎麼樣了?”
不等對方回答,他一把掀開薄被邊要下牀邊急道:“我只是受了點輕傷,還能用右手戰鬥……不行!我得去前線殺敵。”
“你躺好!”向雪琴嚇了一跳,幾乎是撲上去將張青山按住,然後邊把薄被子給他蓋上邊安慰道:“戰鬥雖然激烈,但現在是我們把敵人圍在幾座山頭上。這槍炮聲聽着激烈,可敵人是困獸之鬥,長不了。你還是安安心心地躺在這裡養傷,等傷養好了,就可以繼續去革命,要不然,你還怎麼革命?”
聽她這麼一說,張青山想想也覺得有道理,笑了笑,安心的坐了起來。向雪琴幫着把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靠着牀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青山纔好壯起膽子,偷偷地,飛速的瞄了向雪琴幾眼:圓圓地臉蛋,長長地眼睫毛,一笑就露出一對小虎牙,英姿颯爽,很有股子靈動勁……甚至,張青山還無意中看到對方的臀部,腦子裡沒來由的冒出一個想法:恩!大屁股容易生養,是個好女子。
向雪琴也感覺到了張青山的目光,坐下的時候,瞪了眼張青山,四目相視,都快速躲避,場面一時有點尷尬。張青山面色微紅,趕緊沒話找話:“你剛纔說要感謝我們突擊隊幫你們,我很好奇,我們幫你們什麼了?”
“原本我們私下裡都認爲這是一場硬仗,做好了傷亡一大片的心理準備。可沒想到,因爲你們端了敵人的指揮系統,讓戰士們以極小的代價就拿下小井鎮。傷亡這麼小,能讓我們從容救治傷員,你說,我們這些醫生護士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們?”
張青山樂呵呵地笑着點頭,卻沒注意到,向雪琴說完這話後,裝着咳嗽一聲而低頭,很好的掩飾住了她內心的傷感。準確的說,向雪琴說的很對,因爲突擊隊成功完成了作戰目的,讓四十九團以極小的代價就順順利利地佔領了小井鎮,這沒錯,可向雪琴把後面的情況只是一筆帶過而沒有詳細的說明,甚至是善意的故意隱瞞。因爲接下來的戰鬥打的異常慘烈。也是張青山大意的沒多想,否則,他只要稍稍一想就應該能想到:團級局部圍殲戰役,從清晨一直打到天麻麻黑,這能是輕輕鬆鬆地戰鬥麼?
從清晨開始,紅軍乘小進之敵吃早飯之機發起突然攻擊,第17師四十九團猛地突入小井街上,加上突擊隊斷掉了敵團部,徹底癱瘓了敵人的指揮系統,輕易的把敵人趕了出去。可沒想到,或許是敵人有所察覺,與昨日,一個團外加永順縣保安團共計近四千人連夜向小井鎮馳援。當紅軍開始攻打小井鎮時,他們離此不到五公里。
等這股敵人離小井鎮約五里地時,碰到了逃散的潰兵。這股敵人立即爬上了小井鎮背後的大山及其山脈中的燕子坨和馬鞍山等幾個凸出的山峰。
由於敵先佔領高地,加上四十九團一路追殺而不知敵情,讓這場攻堅戰一開始打的異常激烈。
突擊隊是攻打燕子坨的先鋒,幾次帶頭衝殺,犧牲了十幾個戰士……看到隊友一個個倒在眼前,隊員們都殺紅了眼。哪怕犧牲慘重,可每次都是搶先帶頭突擊,甚至,打到最後居然搶別人的軍令:上級見突擊隊傷亡過半,不捨,便讓三連二排擔任突擊先鋒,結果,突擊隊居然尾隨,並在衝鋒時,衝到了二排的前面。
幸得援兵及時趕到,將敵徹底圍困。
張青山清醒過來時,正好是我方完成了對敵部署,發起總攻:四十九團和紅第十八師一部正面攻擊燕子坨、敵指揮部和馬鞍山口,50、51團從兩翼迂迴攻擊,激戰到晚上九點多,將敵擊潰,敵傷亡上千人,被我方俘虜了近兩千人,繳獲重機槍兩挺,輕機槍五挺,步槍兩千多支。此戰因我方兵力不足,未能全殲敵人,甚爲遺憾。同時,我方傷亡也比較大 (具體數字無法查證,有的老人說有上千人,有的說有五六百人),紅六軍團政治部宣傳部長李樸犧牲,有此可以想象當時戰況何等激烈。
戰後統計,突擊隊犧牲十四人,包括大駝子和二班班長等,重傷一人(突擊隊講究的是輕傷不下火線,唯一的重傷員就是齊子軒,他帶隊攻到燕子坨山頂敵陣地上,跟敵人拼刺刀,被敵刺刀劃破肚子,腸子都流出來,卻依然一手捂着腸子一手揮舞着大刀殺敵。此時,他正被戰友用擔架急送回來搶救),其餘人人帶傷,真正的傷亡過半。
鑑於突擊隊的突出表現,醫院領導研究決定:爲了能讓張青山這個突擊隊隊長安心養傷,哪怕是暫時的,也只能對他進行善意的隱瞞……向雪琴之所以還能陪着張青山聊天,一方面是怕張青山跟別人打聽,另一方面是因爲她被指定專門照顧突擊隊的傷員——其實就是專門照顧張青山和奇蹟般活下來的齊子軒。突擊隊隊員都是爺們中的爺們,受點輕傷,誰好意思讓人照顧?除非想來看美女。還有一點:老百姓的大力支持,很多婦女都來幫忙。加上決戰剛剛打響,很多重傷員還沒有送到這裡來。
“張隊長,我給你說個小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