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五一看到目標,心頭大爲欣喜: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子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這個千載難逢的出人頭地的機會了。小鬼子大官,你可一定不要被別人打死,老子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可全都在你的小命上了。
兩年的江湖漂泊讓他明白: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是要沉着冷靜。
田老五深深地吸了口氣,槍口死死地鎖定了目標,沉下心來,等待着命令的響起……大半年的訓練讓他更明白一個道理:軍令大如天!沒有得到命令就擅自開槍的話,恐怕到手的功勞會立馬變成嚴懲。所以,哪怕此時的田老五恨不得立即扣動扳機,卻還是得忍下來。
“打!”
“砰!砰!砰……”
伴隨着民兵總指揮一聲爆喝,一片步槍聲夾着着火槍聲密集響起。
田老五卻鬱悶了!
田老五在江湖上漂泊了兩年,還真的玩過槍,甚至拿槍打過人,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一點:黑幫拿槍火併,跟戰場上的開槍有着巨大的區別,尤其是第一槍,那幾乎是本質上的區別。哪怕兩者都是扣動扳機,哪怕兩者都是力求殺傷對方,目的一樣,可初衷不一樣,氣氛就更不一樣了。
田老五在江湖上拿槍打人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提起槍就打,毫無顧忌,這點,跟戰場上開槍殺敵人基本上沒什麼不同。
但兩者有個巨大的不同——氣氛!
在江湖上火併,開槍時基本上沒什麼章法,只是一心想殺傷敵人,基本上都是各顧各,最多就是幫親近之人一把。可在戰場上,那都是成千上萬人一起開第一槍,不說開槍後的氣氛,光是這開槍前的氣氛就比黑幫火併要壓人得多,也就讓人緊張得多。
說白了,氣氛絕對大相徑庭,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自然沒有可比性。
偏偏田老五自認爲開過槍,所以,在聽取教官教授開槍前的各種要訣的時候,別看他面色上嚴肅,好像聽的很認真,實際上,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而訓練畢竟是訓練,咱麼是人,總不能跟小鬼子這等禽獸相比,拿活人來當靶子訓練槍法和刺刀加膽量……絕大多數民兵都是第一次上戰場,沒有一個不緊張的。
再加上,田老五瞄準目標後就一直憋着一口氣,但是,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平時他可以憋氣兩分鐘,但現在,僅僅憋氣半分鐘,他就不得不換氣。
鬱悶的是,就在他換氣的時候,總指揮恰好下達了開槍的命令。
剎那間,密集的槍聲震天般的響起。
田老五本來是又緊張又興奮,可就是在換氣的時候到開槍二字,讓他頓時就急了,現在,一看到旁邊的戰友都開槍了,他就更急了:老子的出人頭地,老子的光宗耀祖啊!怎麼能讓你們搶先了呢?
這一急,他就顧不得多想,粗粗地再次瞄準了一下就急忙扣動扳機。
“砰!”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過於在乎這一槍的結果,無比期待的田老五,也許是因爲精神高度集中,又或者是幻覺,反正,他幾乎是看清楚了自己槍口所打出去的子彈頭。
看着子彈頭在火舌中噴出,閃電般的射向目標,集中目標,只是……畢竟比戰友慢了半拍,在一陣密集的槍聲中,小鬼子倒下幾十個,卻也提醒了那些沒被打中的小鬼子趕緊躲避,比如山口直井,他就在本能中身體向下蹲去,結果,救了他一命。
田老五的這顆看似必中的子彈頭,按原先的射向,絕對可以打中山口直井的左心房,可是,就因爲慢了半拍,讓山口直井往下稍稍蹲了點,結果,子彈頭只是擊中了山口直井的左肩膀。
別看山口直井一下子就往後倒去,可是,田老五幾乎是看清楚了子彈頭擊中了山口直井的左箭頭,而不是忻口,也就是說,可以肯定,山口直井死不了,最少,暫時是絕對死不了的。
田老五急啊……這可是老子的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機會,怎麼能就這麼錯過了。
這一瞬間,急的上火的田老五,根本就顧不了別的,甚至,都忘記了此時身處戰場,滿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出人頭地就在眼前,光宗耀祖就在眼前,不行,必須得衝上去,再不一槍。
只見田老五邊飛速的拉了下槍栓,邊要站起來。
可就在他剛要起身的時候,身邊的教官一把拉住了他,並大吼道:“田老五,你幹什麼?不要命了?”
“放開我!我要殺了小鬼子的那個大官!”田老五一時沒回過神來,一邊掙扎着要爬起來一邊大叫:“那可是我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機會……”
“你冷靜點!”
那個教官死死地按住他,大叫着:“你這麼衝上去,那還不就是送死嗎?”
“我不管!”田老五猛地一扭身體,讓教官壓在他身上的力道一偏,他也順勢站起來,嘴裡還大叫着:“剛纔一槍只是打傷他的左肩膀,現在正好趁他病,要他……”
“趴下!”
“嗖!嗖!”
兩顆子彈頭正好從田老五頭頂不到一尺高的地方飛過,田老五的頭髮瞬間被帶着向上翹起,那種死亡如此近的感覺,瞬間從田老五的頭皮傳遍全身。
田老五也在頭皮發麻中,瞬間清醒過來,一種軟弱無力感嚇的田老五雙腳發抖,想臥倒,可全身發軟,一點力道都沒有,卻死活無法動一下,連臥倒都做不到。
教官正好撲到他身上,把他撲倒在地,算是救了田老五一命。
“嗯!”
這一臥倒在地後,大概是因爲感到安全了,這一刻,力氣瞬間恢復。恰好聽見教官傳來一聲忍痛的哼聲,田老五本能的扭頭一看,恰好看見教官的左臂衣服有個小洞,鮮血正飛速流出來,嚇的田老五趕緊把教官往後拉了一下,感覺小鬼子打不到,安全了,才叫道:“教官,你怎麼樣了……都怪我,連累你也……”
“沒事!”教官用手捂住傷口,擡頭對田老五喊道:“別跟娘們一樣嚷嚷了,快給老子去殺鬼子。”
“可是……”
“可是個屁!快去。”說着,一巴掌拍到田老五左肩膀上。
田老五隻得拿起槍,往前爬了一步,臥倒,卻並不急於開槍,而是第一眼就看向剛纔山口直井的那個位置,卻發現山口直井已經被一羣小鬼子給圍住……
是繼續開槍,打死一個算一個,還是瞄準着,等待山口直井露頭的機會,再一槍把這個大魚乾死……
還沒等田老五琢磨完,後腦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耳中傳來教官的罵聲:“你還發個屁的楞,趕緊給老子開槍。”
田老五的槍口本就瞄準了那一羣把山口直井圍在中間的小鬼子們,被教官這一巴掌拍的田老五放在扳機處的右手食指,本能的就一彎。
“砰!”
這次運氣很不錯,一個小鬼子軍官應聲倒下——子彈直接擊中這個小鬼子軍官的額頭。
“打得好!”教官順口表揚了田老五一句後,對周圍大聲的叫道:“同志們,小鬼子的大官被田老五給打傷了,趁着小鬼子慌亂,都給我狠狠地打小鬼子!”
“砰!砰!砰……”
槍聲再次密集的響起。
“同志們,都跟我一起喊%¥……&……%&……%”
大家都沒聽懂民兵總指揮在喊什麼,可軍人的好處就是服從,哪怕他們是民兵,算不得職業軍人,可到底都是最少訓練了半年的民兵中的精銳,在各個指揮官的帶領下,大家紛紛跟着喊起來。
“……&……%&……%”
“……&……%&……%”
……
別說民兵們,就是教官們也不懂這話的意思,可小鬼子懂啊,因爲這就是日語……到底是主力部隊,這翻譯就是多,當然,絕大多數翻譯都是二把刀。而這副團長來當民兵總指揮的時候,想着萬一活捉了幾個小鬼子,爲了能勸這些小鬼子放棄抵抗,還是帶個把翻譯的好。
就在剛纔,田老五的教官那一嗓子大喊,讓這個副團長也聽到了,腦子裡頓時靈光一現,就問身邊的翻譯“山口直井被打死了,這話用小鬼子的話怎麼說?”
於是,小鬼子們就聽見了。
雖然大家喊的並不正規,可是,這並不妨礙小鬼子聽懂,甚至是猜懂這話的意思,一時間,小鬼子剛剛升起的拼命心思,立馬就頓了頓,紛紛看向山口直井所在之處。
自然就看見一羣長官們死死地圍在一起,好像在保護什麼,這就讓小鬼子們心裡一沉。
稍稍等了一下,卻不見山口直井站出來亮亮身,戳破敵人的‘謊言’,那也就是說,山口直井這個這支隊伍的最高指揮官,很可能真的被打死了。
小鬼子們絕對不知道,此時此刻,山口直井還真的被救醒了。
只是,從山口直井個人角度出發,他寧願沒有被救醒,最好永遠昏迷下去。
因爲山口直井一醒過來,恰好聽見了敵人在漫山遍野的大叫“山口直井被打死了”。山口直井心頭那個氣啊就不用多說了。
山口直井當然明白,一支隊伍的總指揮被幹掉,會對整個隊伍的士氣造成多大的打擊。所以,他強行着想要站起來,結果,拉動傷口,剛憋在心頭的那口氣,被疼的一下子就泄了……感覺自己無能爲力,又氣又疼的山口直井怒急攻心之下,直接吐出一口血,腦袋一偏,暈死過去了。
這下,小鬼子的士氣想不受到打擊也難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副團長一見大家這一嗓子下去,小鬼子居然真的原地待命,偏偏山口直井並沒有站出來鼓舞士氣,頓時就知道還真有可能把山口直井榦掉……現在,不管幹沒幹掉山口直井,這麼好的機會要是不知道怎麼做,那就不是經驗的問題,而是智商的硬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