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說謝就見外了。”羅大春滿面笑容,爽朗的笑道:“再說了,能配合主力打敵人,是我們的榮幸,同志們高興還來不及了……對了,還有些同志沒上來,我去幫忙接一下,張連長你先休息。”說完,不給張青山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話雖如此,可張青山卻注意到,羅大春說話時,把雙手輕握成拳,微微向身後靠着,而他又急於離開,顯然是不想因此給主力部隊的同志們增加心理負擔。
張青山張了張嘴,忍住了。
恰好有兩位游擊隊隊員從旁經過,張青山一把拉住他倆:“兩位同志,麻煩把你們的雙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這位同志,我們雙手有什麼好看的?我們還要去那邊幫忙……”左邊那人邊說邊要離開,卻被張青山死死地拉住,而另一個年紀約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則乾脆把雙手背在背後。見如此,張青山一臉正色的下令:“我以連長的身份命令你倆,把雙手伸出來,張開。”
兩人對視一眼,無奈的伸出雙手,張開。
一看,果然都是滿手血泡與水泡……十一個人,想要在這片荊棘林中開闢出一塊足夠容納一兩百人的地方,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更爲重要的是,他們還不能提前開闢,只有在渡江的前一夜開闢,否則,就有被敵人發現的可能。如此一來,就更是難上加難了。顯然,這十一人各個都拼盡了全力。
張青山點點頭,突然問道:“是羅指導不許你們說這事的麼?”
那個年輕人低着頭,小聲答道:“羅指導員說,主力爲了革命,天天跟敵人以命相博,已經很累了。我們不能因爲這點小事,給主力中的同志們造成一丁點心理負擔。”
張青山拍了下那年輕人的肩膀,又看向另一人,道:“謝謝!”
年輕人擡頭看了眼張青山,摸了下後腦勺,問道:“連長同志,不用謝,這些都是我們心甘情願做的。不過,我能問個問題麼?”
“恩!”
“這仗過後,我們游擊隊的同志們,能參加主力麼?”
“當然可以。”這麼好的革命戰士加入到主力隊伍中,張青山喜聞樂見,笑道:“主力部隊路過這兒時,多半會招兵,到時候你們可以去報名,就說我是你們的介紹人。對了,我是突擊連張青山連長,到時候你們只管這麼說就是了。”
“太好了,謝謝!”
笑看着他倆步伐輕快的離開後,張青山卻沒來由的一嘆:多好的革命同志啊,有他們在,革命一定能成功。
趁着衆人休息時,突擊連的三位主要領導和游擊隊的羅大春還有牛英武一起開了戰前部署會議。經過一番商談,大家決定:從游擊隊中抽調六人,給突擊連的每個排放兩人,即當嚮導,也當與敵接觸首選——一是他們都是本地人,與敵接觸時,本地口音會多少讓敵人鬆懈一些;二是他們多少都參加過牛欄壩敵軍軍營工事的修築。
突擊連三個排,在規定的時間點,分別同時從敵營西、南、北三個方向摸進敵營——敵營東面面對的是大江。如能無聲解決敵人的哨兵之類的人最好,否則,槍聲一起,將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各排規定的地方:如敵人的彈藥庫、宿舍等人槍集中的地方。
同時,牛欄鎮游擊隊分別埋伏在這三個方向的外圍,目的自然是抓捕漏網之魚。同時,從游擊隊總抽調十人,組成預備隊,如果哪個方向進攻受阻,他們也將予以支援。
而給突擊連最大的驚喜是:牛欄鎮游擊隊經過長期策反,有了收穫,成功策反了兩人。羅大春將在發起總攻前,與這兩名早已約定好見面時間的同志進行接觸,瞭解具體的詳情,以及根據情報臨時做出相應的部署調整……這就是牛欄鎮游擊隊爲了配合主力,把全部家當都拿出來的家當之一。
隊伍於晚上九點半左右來到敵軍軍營外兩三百米處,立即按事先部署分散開來,藉着夜色和丘陵的掩護,於十點十幾分才小心翼翼地部署完畢。隱藏下來,等待着——預定的總攻時間爲晚上十一點。
敵人軍營內,插了很多火把,尤其是外圍和營內的轉角處。沒有電,有探照燈也沒用武之地,光靠火把自然不行。不過,敵人顯然也知道紅軍這一兩天內會到來,也捨得消耗貴重之物:每隔半個小時左右,就會對天打一發照明彈,每隔一個小時纔會同時打兩發。有意思的是,也許他們自認爲早就把所有的船隻都蒐集完了,紅軍根本無法渡江,因而對江面上的情況不怎麼在意,導致他們將照明彈居然往軍營前方短距離內打,而不是往江面上打,這讓人很是詫異:你們駐守在這裡,難道不是爲了防止紅軍過江的麼?可看你們這麼做,好像只是在防止有人攻擊你們的軍營。
仔細看看敵人的營房,張青山笑了,總算理解敵人爲什麼這麼怕有人偷襲他們的軍營:內涇渭分明,井然有序,丁是丁某是某,一目瞭然,顯然,敵人修建這個營房的設計者還是很有本事的,對自己的軍營也很是用心部署。但是,奈何時間不夠呀!
短短一個月內,就要從圖紙轉變爲實景,別的不說,光是水泥就讓他們時不時的得停工——作爲軍事,工事總不能全由木頭搭建吧!所以,他們只是先把碉堡和戰壕先弄好,別的,慢慢來吧。可誰知道,紅二、六軍團主力突然向他們殺來,措手不及,也就只能先保着自個再說。
此時,在張青山等人的眼中,敵人的軍營真的是處處漏洞,想從什麼地方殺進去就從什麼地方殺進去,沒有任何問題——敵人的軍營連圍牆都沒有,就弄了個鐵絲網攔着,還是每隔一段距離攔一下,而巡邏兵則兒戲到十多分鐘才重複一次,加上沒有電燈,光靠火把的話,嘖!嘖!這樣的防禦,對於張青山等人來說,自然是視若無物。
很快,就見一個叼着煙,哼着小曲,走路有點歪,顯然是喝的有點高的傢伙,磨磨唧唧地從營房內走出來。很是熟練的打開由鐵絲網相連組成的小門,慢悠悠地走到後山腳下,然後,邊哼着小曲邊撒起尿來。
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瞭解了什麼纔是真正的無組織無紀律,什麼是強大的敵人必先由內部被攻破。
這傢伙撒尿的時候,由轉角處走來一隊巡邏兵,立馬就聽到了他的小曲聲。大概是吃驚於有人敢在營地邊如此明目張膽的撒尿,帶隊的人居然不問口令,而是直接叫道:“誰?舉起手來!”
“嚷嚷什麼?嚷嚷什麼?老子不就是在這裡撒泡尿麼,看把你們緊張的。”這人收好‘工具’後,邊扣着褲子上的扣子邊轉過身來,見那隊巡邏兵不出聲,也沒離開,反而各個舉起槍,緊張兮兮,頓時引起他的不滿,叫道:“怎麼,連老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老子是老王頭。”
“哦~!是炊事班的老王頭。嚇我一跳。”
炊事班在各個軍隊中都是名人,巡邏兵們一聽是炊事班的班長,立馬鬆懈了下來。
帶隊的一邊讓手下繼續向前走,一邊問道:“老王頭,你怎麼跑到外面去了?快進來,聽說紅腦殼要來了,小心把你抓去剝皮抽筋。”
“放你媽的屁!你他媽的才被紅腦殼抓去剝皮抽筋了……”罵了對方几句後,老王頭才笑罵着解釋道:“老子到隔壁本家那你玩兩把去,怎麼,你小子是不是不滿意?”
帶隊的顯然有點不敢招惹老王頭,聽到對方不滿聲,趕緊笑答道:“我看你不是去你本家那兒完兩把,而是去你本家媳婦那兒把兩玩吧?”
巡邏隊的人立馬大笑起來。
“滾!一幫狗東西。下次,定要在豬蹄裡放幾包老鼠藥,毒死你們這幫王八蛋……”老王頭罵罵咧咧地揹着手,叼着煙,無視巡邏隊,直接向後山上走去。
這也叫軍營?張青山忍不住看看那漸漸接近的老王頭,又扭頭看着身邊的羅大春。突然有所覺悟,問道:“老羅,這個老王頭不會就是打入敵人內部的同志吧?”
羅大春立馬對張青山豎起了大拇指,笑眯眯地點頭。張青山卻很是疑惑:光聽其笑罵,就知道這個老王頭絕對是老兵油子中的老兵油子,也可以說是一支軍隊的寶貝,這樣的人物,跟突擊連中的老張一樣,都是堅定分子,很難被策反,你們是咋做到的?
也許是看出張青山的疑惑,羅大春小聲解釋道:“我們一開始沒有想過策反他,而是策反了他那寶貝兒子後,通過他的兒子才策反他的……已經通過幾次考驗了,放心。”
不用詳細解釋,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得知寶貝兒子被策反了,自己要不跟着去保護兒子,萬一被同僚知道,老王家的香火就絕了,因而不得不跟着被策反。
“他兒子叫什麼?在敵營裡幹什麼的?”
“老王頭叫王大力,他兒子叫王小力,外號小王頭。老王頭是敵人炊事班的老班長,他兒子跟着他一起在炊事班裡做事。”
說話間,卻見老王頭就要走到山頂,兩人不得不結束談話,準備跟老王頭接頭,順帶看看他身後有無‘跟屁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