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聲音盪漾開來,首先迎來的死一般的寂靜。
寂靜的讓人可怕,寂靜的讓人剛到心悸,寂靜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就如同期待已久,付出任何努力卻始終得不到的東西,陡然間得到了,讓人有種無法置信之感。
“都還楞着做什麼?老子就要勝利走出這片該死的水草地了,哈!哈……咳!咳……”說來也怪,張青山的身體明顯在迅速的康復中,可他卻不能大聲說話或者太過於用力,否則就會咳嗽。秦芳給他檢查了幾次後,下了個結論:這是因爲張青山被那大魚尾巴拍中後,留下了內傷所致。
隨着張青山的話音一落,衆人立馬歡呼起來。
拋帽、擁抱、大笑大叫……、
可是,慶祝了一小會兒後,所有的聲音卻漸漸沒落,所有人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最終,不知誰先哭了一嗓子,引得所有人都哭了:有的人抱頭痛哭,有的着邊安慰別的同志,自己卻在流淚,有的則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
長征!長征!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一步一腳血,一走一條命。不知道多少優秀的同志埋骨荒野,不知道多少無名英雄默默犧牲,不知道多少戰士帶着‘爲解救天下勞苦大衆’的信念與敵奮勇廝殺,敢於犧牲,也勇於犧牲……現在,歷經千辛萬苦,受盡磨難煎熬,承受難以想象的壓力的他們,終於看到了曙光,這一刻,他們內心的激動、感嘆、悲傷等等感覺一股腦的全涌上心頭,再也忍不住了,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所以,感慨萬千之下,眼淚如泄洪一般涌出,是那樣的暢快,是那樣的驕傲,是那樣的自豪……
張青山沒有哭,不僅僅是因爲他不習慣哭,也不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是連長,要起到帶頭作用,要隨時保持理性,而是因爲他捂着嘴,流着淚,努力剋制着,因爲他覺得,不僅僅是踏上那片土地,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黨,找到自家的軍隊,到那個時候,纔算是真正的結束,真正的勝利完成了長征。
來到劉兵身邊,張青山用衣袖擦了下眼淚,拉了拉劉兵的衣袖,等劉兵同樣擦完眼淚後,道:“老劉,我這實在是使不上勁,喊不大聲,你幫我跟同志們喊喊:不能哭了,得繼續走。”
劉兵看了看大家,哽咽的答道:“還是讓大家再哭一會兒,好好發泄一下內心的激動。”
“不行啊!”張青山搖頭道:“現在我們還只是看到了希望,但畢竟還沒有站到那片山上,我看還是得趕緊趁着大夥兒精神振奮之時趕路……尤其是就差這最後一步的時候,千萬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尤其是不能讓一個同志掉隊,所以,大家不能被還沒到手的勝利給衝昏了頭腦,要時刻打起精神,走完這最後一步。”
劉兵和同樣聽到這話的彭鵬都詫異的看着張青山,尤其是彭鵬,眼神里居然有種很敬佩的意思。
“老張,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這麼有本事了。”彭鵬拍着張青山的馬屁:“就憑你這些話,真是醍醐灌頂般的讓我欽佩。活該你當連長,老子當副連長。”
說完,彭鵬大聲叫道:“好了,大家都別激動了,都給老子聽好,不要再發瘋……”
說到這兒,他停了停,等同志們漸漸安靜下來後,他才繼續喊道:“同志們,勝利就在眼前,但還不是我們真正放心的時候,因爲,我們現在還站在水草地裡,還沒有踏上那片大山。只有等我們站在那片大山的最高處,纔可以說是取得了徹底的勝利,只有找到自己黨,回到部隊,纔算時真正的勝利結束長征。所以,同志們,現在咱們就差這最後一步,大家千萬不要被眼前的希望給衝昏了頭腦,反而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高警惕,爭取大家同時結束長征……老子可不想看到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有同志倒下。”
聽到他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開什麼玩笑,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又怎麼可能有人倒下?就算是剩下最後一口氣,爬也要爬出這片該死的水草地。
“好了,話就這麼多,大家繼續出發……我再說一遍,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相互幫助,才能共同取的最後的勝利……出發!”
而劉兵卻在跟張青山小聲的商量。
“老張,按你說的,在沒取的最後勝利之前,要時刻保持警惕,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派出一支小股部隊去前面偵查?”
“老劉,你擔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着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有任何意外……老張,你快拿主意,我好去安排。”
張青山想了想,點點頭,道:“派是該派的,只是離那山還遠着,到時候再說。”
“那我先暗地裡準備一下?”
張青山對劉兵點點頭後,對右邊扶着自己的向濤說:“小濤,你們保衛班集中了全連的精幹,你又是保衛班的班長,這個任務交給你們保衛班,怎麼樣,有沒有信心完成?”
“有!”
“嗯!你們保衛班今晚全體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替全連開路。”
“連長,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要知道,這個時候,大家還沒有看到那片大山,只是聽了吳邵紅的話,出於相信吳邵紅的判斷,大家就是如此激動,可見,衆人心中對於走出這片水草地的願望有多強烈,壓制的有多辛苦。
那麼,一旦他們真的看到那片大山時,又會是個怎麼激動法了?
答案讓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爲,一個多小時後,衆人在下意識的加快腳步下,一路前行,終於能用肉眼看到那片大山,雖然只是看到一個輪廓,可就是這麼個輪廓,卻預示着大家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出這片水草地了。
但是,也許是因爲先前已經好好發泄了一番,又或者是彭鵬的話警示着大家,讓大家心頭又開始憋着一種等待最後勝利的勁頭,居然沒有人在歡呼,再發泄,雖然大家看着那片大山,每個人的眼睛裡都露出的狂喜之意,但就是沒人說這個,就算彼此小聲交流,也都是主動岔開話題。
對此,劉兵又跟張青山商量,因爲他覺得大家憋着這樣一股勁頭,不好,容易衝動,特別是萬一有什麼意外情況,也容易打擊士氣。可張青山覺得人就是要有一股勁,不管這股勁是什麼,出於什麼目的和作用,只要有了這股勁在,人就會有動力。最終,幾個領導對此都選擇了默認。
周平把張青山拉到一邊,邊走邊說:“老張,我跟你說個事。”
此時的張青山,雖然由人攙扶着走路,可他體力畢竟沒有恢復過來,走的氣喘吁吁地不說,兩腿都有點打顫,可是,爲了不影響軍心士氣,他有不得不咬牙硬撐着。
“什麼事?”
“老張,你走的滿頭大汗的,我看你還是躺在擔架上休息一下吧?”
“少來,快說,什麼事?”
聽到這話,周平又看了眼張青山,從其眼神中看到了堅持。周平也就不好再說這個,只得把自己先前要說的問題說出來。
“我估摸着明天中午就能走出去了,你說,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給大家補補身體,好好吃一頓。這樣一來,大家明天也有精神和體力走出去。”
張青山吃野菜吃的都要吐了,可問題是,勝利沒到手之前,該節約的還得節約,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不行!老周,這是最後一腳了,千萬不能大意,以前怎麼吃,明天就怎麼吃……”
想了下,又補充道:“別說真的踏上那座大山,就算是深入,也不能放開了吃。只有找到人家,得到補給,我們纔算是可以好好地吃一頓……對了,老周,大洋你沒弄丟吧?”
“那怎麼可能?”周平立馬吹鬍子瞪眼的對張青山說:“老子這條命丟了,也不能丟了那一百多塊大洋……”說着,他又得意的笑了起來:“我早就盤算好了,等碰到人家後,我不幹別的,先跟他買十隻羊,一百斤食物,請同志們痛痛快快地吃一頓。再買十條煙給你,免得你老是嘮嘮叨叨地跟催命鬼似的找大家要債。”
張青山也得意的嘿嘿笑了起來。
可是,他倆都沒想到,就在這時候,一直沒開口的向濤突然說:“連長,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痛痛快快地吃一頓,不!吃兩頓爲好。”
兩人同時有點訝異的看向他。
“你們別這麼看我,我主要是覺得,就要走出去了,還是吃兩頓好的,給大家補補身體……這樣一來,就算遇到什麼意外情況,大家也能有力氣應付,要不然,就我們現在這身體,萬一碰到敵人或者別的情況,恐怕就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反抗都沒力氣反抗。”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問:這確實是個問題。
“大哥,老周,我覺得向大哥說的有道理,別的不說,就算是爲了大家能有力氣盡快走出去,給大家吃兩頓好的,也是應該的。”
“好,就這麼辦!”張青山想了一會兒後,下了決定,隨即又問周平:“老周,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得節約點,最少也要把兩頓變成三頓。”
“老周,這是你這後勤部長的事,你自己去安排,我反正就等着吃現成的……不過要注意一下,保衛班明天有重要任務,必須要給他們吃兩頓好的,而且給他們的食物,你可不能缺斤少兩,要不然,他們明天沒體力去執行任務,我可就拿你是問了。”
“放心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