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榕蔭傳道
“貧僧所行,乃爲度化道友,超脫苦海!亦爲貧僧積攢功德!”悲遠法師平靜回答道,這話他說的真心實意。
這是他聽從慎全法師之言後,前往奉河縣明心見性之結果。
在目睹衆生喜樂後,他不得不承認,“爲衆生”不過是藉口罷了!
他所言所行,歸根結底,還是爲了他自己罷了。怎料,他因爲心境坦坦蕩蕩,反而因此得證智者果位。
‘詭辯啊詭辯!’
這一刻,莫川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忽然感覺有些無趣。
愈發覺得慎全法師所言有理,天下道理,莫不詭辯,無論怎麼說都毫無意義,總能找到攻擊點。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
莫川心中感到無趣,卻仰天大笑:
“既然法師認爲‘殺我爲護生’,那貧道便給法師成佛作祖的機會,只要法師踐行悉達多之智行,當衆自戕,貧道必緊隨其後,滿足法師度化貧道之宏願,國師法主可爲證!”
說開天地怕,道破鬼神驚!
一言既出,衆僧譁然,皆被震駭得膽破心寒,肺腑盡崩!
這分明是要……以死證道。
這一刻,法主臉色沉了下來,天干國師也收起了玩味笑容。
這場立宗辯,已然發展到一個令人動容的極端處境。
身爲問難者,悲遠法師愕然看向莫川,身軀微微顫抖,臉上血色盡失!他怕了,他以割肉飼鷹爲例,卻不敢踐行此道,那足以說明,他的道不過是一場笑話,一場誆騙他人的笑話。
可真的踐行此道,他敢嗎?
在佛門,誰又真的相信割肉飼鷹這個典故?
“荒謬!悲遠法師未證佛陀果位,豈能違背殺生戒?”
主持大局的悲時法師急聲道,試圖阻止這場立宗辯。
“咦——”
“悉達多自戕之前,也未證佛陀果位,他能自戕,悲遠法師怎麼就不行了?”
圍觀人羣中,不乏玄門黃冠,怎能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一個個連忙暗運神通發出巨大噓聲,嘲諷着悲遠法師的輸不起。
“阿彌陀佛,佛門淨土,豈能沾染污穢之血?此立宗辯,到此結束!”
悲時法師高聲呼喊道,強行結束立宗辯。
自始至終,悲遠法師不敢多言,臉色之蒼白如粉敷面,腦後智光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的諷刺。
“哈哈哈……”
莫川仰天大笑,在衆目睽睽之下,收起智慧火,捲起玄雲望生,騰空而起,向佛心宗外飛去,與此同時,渺渺餘音傳來:
“日落香殘,去了凡心一點;火盡爐寒,來把意馬牢栓。”
此詩一出,強撐不言的悲遠法師驀然瞪大眼睛,一股無法言喻的憤怒和羞愧充斥內心,令他怒火攻心,血氣逆竄,突兀嘔出一口鮮血,兩眼一翻,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因爲這句詩,分明在罵“禿驢”二字!
“師兄——”
“師叔——”
大榕樹蔭下,頓時一片大亂,無數佛心宗弟子涌了上來。
一直冷眼旁觀的法主見狀,再也維持不住大德高僧模樣,老臉一寒,指間佛珠捏得咯咯作響。
“法師佛心不穩吶!”
天干國師似笑非笑的看向法主,俄而一甩大袖,哈哈大笑,遁空而去!
隨着正主離去,這場立宗辯自然隨之散去。
有人嗤笑佛心宗的懦弱和無能;
有人震撼於明辰道長以死證道的決絕;
但更多的是悸動於“殺生護生”之立宗之說!
在那黑壓壓散去的山道上,不知多少黃冠佛子議論紛紛,回味無窮,乃至高聲激辯。
沒人知道,殺生護生之說已然暗種無數佛子之心。
在這些僧人看來,相較於嚴苛的殺生戒,殺生護生顯然更爲符合人性,也更爲簡單!
明辰道長以玄門弟子身份證得聖者果位,更是駁倒同爲聖者的悲遠法師,已然成爲一盞耀眼明燈,令無數苦求果位而不得的僧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一支血光沖天,殺氣騰騰,誓要以殺止惡的佛門法脈,在此刻隱隱誕生。
其祖:明辰道長,又號:大榕老祖。
史稱:榕蔭傳道。
有詩讚曰:
——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
……
……
“祖師爺,您太厲害了,您沒瞧見那悲遠法師的臉色,那叫一個慘白如面瓜……
莫川剛剛踏入公署袇房,憋了一路的玄雲道童終於忍不住了,小嘴叭叭叭的訴說起來,說到興奮處,更是小臉漲紅,手舞足蹈。
莫川隨意坐在石桌旁坐下歇腳,沏了一杯茶,笑着看他滿臉自豪的說個不停,心中陰鬱早已一掃而空。
說吧說吧!
人不瘋狂枉少年,再過幾年,知道收斂心性時,這段回憶定能構成此生最爲有趣的片段。
不知爲何,同樣少年心性的望生,反倒乖巧多了。
只是站在旁邊,咧嘴咯咯笑個不停。
“來喝杯茶,潤潤喉。”
好一會兒,等到玄雲說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才笑吟吟給玄雲望生,各遞了一杯茶。
“謝祖師爺!”
玄雲接過,一口灌下,登時被嗆住,咳嗽不止。
等到緩過勁來,興奮勁兒也去了五六分,一臉好奇道:“祖師爺,您何時修了佛法?”
莫川道:“貧道可不曾修習佛法,不過,貧道曾結交過一位大德高僧,受其影響,略有感悟。”
玄雲道:“啊,佛門還有高僧?”
莫川攥指,一個腦瓜崩敲在玄雲腦袋上:“教你得意忘形,也敢小瞧佛門。”
“哎呦!”
玄雲連忙捂住腦袋:“祖師爺,弟子知道錯了!那……那高僧是誰呀?”
“以後你就知道了,先入爲主,只會壞了你的警惕心。”
莫川不言,這是擔心玄雲因他之故,只尊慎全法師,輕視了其他佛門弟子。
“啊?好、好吧!”
玄雲目露幾分失望。
“望生啊,今日瞧見佛門,可有什麼感受?”莫川又看向望生。
“回祖師爺的話,弟子說不上來。”望生規規矩矩作揖回道。
“伱乃鬼仙出身,最懼佛光,今日得見,應知縱是佛子也不過是芸芸衆生罷了,以後瞧見,莫要心生膽怯,亦不要輕敵,明白了嗎?”莫川提點道。
“弟子明白了。”望生又規矩回禮。
莫川頷首,取出一枚玉笏,以及幾件法器遞給玄雲望生道:“口舌之利不過小道耳,道心神通方爲大道,爾等莫要捨本逐末,這些神通法器拿去好好參悟,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可過來問我,去吧!”
“謝祖師爺賜法!”玄雲望生見狀大喜過望,以爲是祖師爺心情好,不吝賞賜。
待兩人歡天喜地的捧着玉笏法器鑽入房間研究之時,一道青色身影悄然出現在小院之中。
“道友,好機辯,佩服佩服!”
天干國師拱手見禮,面目含笑,眼眸深處警惕暗藏。
“過獎過獎,口舌詭辯罷了。”莫川拱手回禮。
“此爲廣陵右演法之職牒文,道友速去,莫要停留。”天干國師揮手,遞上一枚竹筒。
“這是何故?”
“道友這場立宗辯可謂讓佛門丟盡顏面,只怕那幫禿驢會心生怨憤暗使手段,還是早些離去爲好。”
“原來如此,那事不宜遲,貧道今日便走。”
莫川拱手回禮,眸中閃過一抹訝色,天干國師莫非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感謝“天上那一顆明亮的星”、“墨胎鴉”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