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定遠軍。
……
“嘿!哈!嘿!”
聲如滾雷的口號聲,響徹演武校場。
放眼望去,定遠軍士卒,或列陣訓練,或對捉廝殺,一個個顯得精氣神十足,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定遠軍頹勢所影響。
“不過尋常功法便令士卒煥發精兵氣象,如果師弟早些教授功法,或許局面將大不相同!”
校場看臺上,一名身披八卦雲袍的年老修士感慨道。
他是明心宗新任主事者:
——杜流雲。
自從鬱明旺死於守昌都之後,察覺到魂燈熄滅的明心宗,便將他派了出來,接管定遠軍。
定遠軍也正是在他的主持下,開始普及元炁道功法。
爲了傳授大字不識的大頭兵修道,定遠軍上下黃冠佛子儼然集體化爲講師,每日講經不休。
“是啊是啊,還是流雲仙長英明。”
“有此等精兵強將,他日定可席捲九州,一統天下。”
簇擁在身旁的黃冠佛子連連應和,臭腳捧得不亦樂乎。
心中卻暗罵不已。
修道者不事農桑,人人都去追尋大道,誰來供養高高在上的修道者?
眼下是天地即將革新,大家這才放開元炁道功法,擱在數月之前誰敢這麼做?
只怕前腳剛剛傳功;
後腳就會遭到天下玄門反對,胎死腹中。
更何況修道非一日之功。
天賦一般,便是練個三五年,一刀也能捅死,何必費這功夫?
有那時間,還不如多供養點肉食,練練軍中搏殺技巧,不僅見效更快,死了也不心疼。
現在好了,軍中黃冠佛子整天屁事沒有,天天教導大字不識一個的兵卒練功,勞心勞力,也不知收效幾何?
“諸位可知本座上任以來,爲何不出雷州?”
在衆修滿心腹誹中,杜流雲朗聲問道。
“流雲仙長所思所想,豈是我等可以妄加揣度?”
“還請流雲仙長賜教!”
衆修不敢多言,紛紛恭維問道。
“也罷,好教諸位知曉,如今天地劇變,各大上古門派紛紛復甦,先機已失三分,短時間一統九州的可能性,已然蕩然無存。”
“爲今之計只有高築牆,廣積糧,待靈元進一步復甦,纔是爭霸之時,還請諸位耐住性子,好生積蓄力量,切莫自誤。”
杜流雲語重心長道。
“吾等必謹記仙長教誨!”
衆修拱手致禮。
杜流雲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中恨極了明辰老道,卻無可奈何。
他不過築基之境,壽元兩百。
如今已去四十,一朝喚醒,再想沉睡延壽,已然不太可能。
看天地靈元復甦速度,等恢復到足夠他修行的程度,只怕他壽元已然將盡。
偏偏他還得裝出胸有成竹之態,安撫麾下勢力,屬實殺人誅心。
心中憤懣不已中,倏然有傳令兵匆匆而至,抱拳稟告:
“報,轅門外有道人求見,自稱天妖書院明辰道士。”
“明辰?”
“你說什麼?”
衆修聞言登時一片譁然,有人怒不可遏;
有人滿臉忐忑;
更有人左顧右盼,生怕魔靈幡從天而降!
杜流雲神色一怔,古井無波的神情下,內心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宣!”
他一聲令下,轉身向中軍帳走去,心中思緒不休。
衆修一股腦跟上,滿心意動神搖。
“天妖書院,明辰道長,到——”
一聲唱名,帳內衆修精神緊繃,齊刷刷轉頭望去,便見一道身披青色道帔,頭插木簪的年輕道人,滿臉含笑,邁步而入。
“貧道明辰,拜見杜道友!久仰大名,今日得見,果然超凡脫俗!”
莫川至大帳,拱手見禮。
杜流雲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道友此來,敢問何事?”
“貧道此來,乃是賀喜而來。”
“哦?喜從何來?”
莫川不言,目光掃向列於帳內的黃冠佛子。
“諸位皆是肱骨之臣,道友且放心直言!”杜流雲道。
“既然如此,那貧道便直言了,道友可知貧道建於書院之央的天池?”
“略有耳聞。”
“那道友可知,這天池作用幾何?”
“傳聞可聚集日月星辰之力,化爲靈露,供給修行。”
“不瞞道友,這僅僅是天池作用之一。”
“哦?”
杜流雲發出一聲鼻音,沒有詢問,靜靜看着莫川賣弄。
莫川見狀也不惱,笑吟吟道:“至於這天池作用之二嘛,乃是匯聚天地靈元。”
“什麼?”
“匯聚天地靈元?這豈不成了洞天福地?”
帳內頓時一片譁然。
衆修面面相覷間,已然有人暗暗向門口挪動腳步。
若有需要,隨時可以拼盡力量,也要留下明辰老道。
杜流雲更是維持不住古井無波姿態,他身軀前傾,眸中閃爍着駭人兇芒:“道友不惜自曝隱秘,看來是必有所求啊?”
莫川笑容不變:“道友目光灼灼,那天池貧道隨時可以再建一座,不知道友可有興趣?”
帳內陷入死寂。
大家聽聞天池之秘時,下意識想到的就是搶奪或共享。
根本沒人想到再建。
突然驚聞隨時可以再建,心中鬆了一口氣之餘,心思亦活絡起來。
“道友想要什麼?”
“三件東西。”莫川豎起一根手指,道:“舊仇宿怨,一筆勾銷。”
“可!”
“一門上品靈元道功法或神通。”
“可。”
“黃老宮鎮派之法!”
“放肆!”
帳內,黃老新宮主下意識怒斥道,怒目恣裂若擇人而嗜。
莫川看也不看,目光平靜的看向杜流雲。
至於帳內其他修士,在面面相覷中沉默不言……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們可不願爲了黃老宮的利益拼命。
“道友好牙口!”杜流雲皮笑肉不笑。
“過獎!”莫川拱手。
“不知那天池,每日可凝聚多少靈元?”
“無上限,具體得看道友如何運營?”
“此話怎講?”
“道友可知,貧道天妖書院教授的第一枚符籙是什麼?”
杜流雲不言,帳內已經有人答道:“貧道略有耳聞,據說是鬱儀、結璘、七靈三符。”
莫川頷首:“正是。此三符可無限疊加於陣法之內,增強天池吞吐之能,道友若建天池,從今以後,不僅定遠軍卒有了修行資糧,更能匯聚天地靈元,豈不美哉?”
“原來這纔是你創建天妖書院的根本原因!”
帳內修士暗驚不已。
莫川笑而不言。
“流雲仙長,明辰老道這分明是在妖言惑衆,如此利器他怎麼可能相讓?”
黃老宮主急了,連忙拱手進言。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書院學子愈發壯大,要不了多久,天池必會暴露,貧道出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莫川一臉遺憾道。
“好哇,這分明就是禍水東引之策,流雲仙長,切莫被其矇蔽。”黃老宮主又急聲道。
不想,禍水東引四字一出,帳內衆人反而長長鬆了一口氣。
定遠軍和明辰老道,可謂生死之仇。
無緣無故憑什麼賣好定遠軍?
僅僅是爲了化干戈爲玉帛?
簡直笑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以後若有機會,定遠軍定然不會饒過明辰老道,所謂“舊仇宿怨,一筆勾銷”不過是個場面話罷了。
“不日,本座將要回洞天述職,不知廣榮道友可願隨行,拜入本宗?”
面對黃老宮主的反對,杜流雲風輕雲淡問道。
此言一出,黃老宮主臉色一僵,眸光頓時掙扎起來。
許久,拱手道:“承蒙仙長厚愛,弟子瞻仰已久,願隨仙長往之!”
“大善!”
杜流雲撫掌讚道,俄而看向莫川:“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本座要親眼瞧瞧這天池之能。”
莫川頷首:“理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