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婚禮必須開始了,司儀是特意從貴陽的教堂裡請來的牧師,一個在這一帶很受尊敬的老人,老人催促了一次,但陳天南有些爲難,趙元也沉默不語。這一切都只因爲此時跟嬴政等人一樣安靜坐在角落裡不顯山不顯水雲淡風輕的模樣。
臺下的江東朝着二人皺了皺眉頭,此時下面的親朋好友也投來催促的眼神,陳天南再次爲長者,自然該他說話,掃視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衆人,然後狠心高喊道;“吉時已到,請…….”
但話還沒說完,此時坐在角落的嬴政站起高喊道;“滿着!人還沒有到期,現在就舉行是不是說不過去啊,”
說不過去?此話一出衆人都是對這個魁梧的男人不滿起來,新人結婚,主人翁都已到齊,吉時已到,自然應該按照禮數舉行,哪裡有等客人的道理?即使你們帶來的賀禮貴重,也用不着如此傲慢吧?
陳天南看向嬴政,似笑非笑道;“贏老弟,吉時已到,結婚的禮數總不能等的,今天新人爲大,申屠兄都已經來了,親朋好友可以等等,但申屠兄等就不好了吧?”
陳天南一句話將矛頭指向申屠浮雲,此話給足了申屠浮雲面子,卻也不得罪嬴政,不說高明,卻也陰險的很,申屠浮雲倒是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言語,慢悠悠的喝着茶,眼睛有意無意的看着手裡的一本佛經,一頁翻一頁,嬴政也不看身後的申屠浮雲,大聲笑道;“申屠兄也不過是個客人,不說主客沒有到,就連另一個重要的客人都還沒到,此時就舉行,我害怕到時候陳兄的面子過不去,是爲你好!”
申屠浮雲不動聲色,他自然對嬴政對自己的失禮不介意,畢竟說的是實情,不說他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就算嬴政今天說了些他的不是,他都不會介意,這些對於他來此的目的來說,算不得什麼,江湖上對他不敬的人太對了,想要他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他打過罵過更殺過很多,但這些人總是殺不完的,他現在很少殺人,雖然一直揹負着人屠的名號,再說了即使他想殺嬴政,也不會真的就動手了,畢竟嬴政的贏家跟他們申屠家不說都是古老家族,而且還有些淵源,很多事情都可以算不得事情的。況且他知道嬴政說的主人翁是誰,他今天來就是想要見見他,他不來,他對什麼婚禮不婚禮的也不感興趣。
不過嬴政此話一出,倒是惹怒了不少人,什麼叫主人翁,這跟直接說他們這些親朋好友是陪襯又有何異?江東冷笑,趙元臉上掛不住不說,陳天南更是臉色鐵青,然後看向衆人,高聲喊道;“新人入場!”
“呦,來晚了一步!”
就當陳天南剛剛喊出,門口頓時響起一道比陳天南更加嘹亮聲音,聲音沙啞,卻底氣十足,有種不屑的蠻橫味道。更有一種無匹的囂張氣焰!
衆人猛然朝着門口望去,今天來的人帶給他們的震撼太多了,如果說之前的嬴政等人因爲帶來的賀禮只能讓他們感覺面子上過不去,那麼後來的申屠浮雲這種佛爺級別的人物就是讓他們的自尊上過意不去,可是就算申屠浮雲的到來,人家也只是報了個名號,然後什麼也不說就是安靜的坐在了角落裡,並沒有給衆人過多的難堪,而此時這道聲音卻明顯有種對他們不滿,想給他們下馬威的感覺。他們是誰,這裡坐着貴陽市委書記跟苗族自治州的州長,哪個不是身份顯赫的高官!來人又是何等人物,敢在他們面前如何耀武揚威?
囂張至斯的人物在華夏不少,但在今天會出現的卻並沒有幾個,山西的申屠浮雲算一個,來的突然,卻低調的讓人驚豔,而此時站在門口的卻是一個穿着青色長袍的枯瘦如柴的老頭,一頭白髮,彎着腰揹着手,臉上帶着淡淡的冷笑,正是從雲南趕來的燕無雪,燕家僅存的兩個老頭之一。此時他身後跟着兩個青年,一個是燕飛,另一個則是讓木凡怎麼也無法想到的青年,就是昨晚跟他聊天一臉柔弱渾身透着一股傷春悲秋氣質的青年,燕無絕的孫子燕永春。讓人震撼的是此時燕永春手裡拿着一柄長刀,刀柄上是早已乾涸的人血,一柄曾經在茶巴古道上仍人談虎色變的燕家大馬刀!
燕無雪的出現,無疑是對所有人的一次心靈上的重大打擊,柑橘不敢言,即使此時的錢老書記跟陳春雷也都一臉的鐵青,不言語,看到來人,蕭潛驚訝的看了眼嬴政,嬴政淡然一笑,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此時這個蕭家的低調小人王徹底折服,也感慨這次蕭家又再次的站對了隊伍,彷彿他此時已經看到了蕭家的未來,看到了蕭家幾十年的平穩生活。
此時安靜坐着翻看經書的申屠浮雲也側目忘了過去,看到這個曾經見過一面的老傢伙竟然今天出現在這裡,有些吃驚,燕家當年發生的血案,很多古老家族都知道,本以爲燕家從此就將從華夏消弭,曾經還未燕家的遭遇而感慨過,此時沒想到燕家還會在外界出現,這是不是一個暗示,暗示他們燕家從此又將走入世人的眼界?
當申屠浮雲到來的時候,鬼先生嶽祥四人就已經倍感震撼,暗道事情轉變的有些出乎他們意料,本以爲木凡這個李家指派的人物能力充其量不過能席捲大半個華夏的黑勢力,至於那些隱藏於世的古老家族就甭去想了,但嬴政的出現開始讓他們覺得小看了木凡,而當申屠浮雲出現的霎那,他們覺得他們應該佩服木凡了,可是此時看着站在門口揹着手一臉冷笑走向前方的燕無雪後,對木凡就只剩下驚懼了。
這些算是半個跟木凡站在一起的人心情都已經如此,申屠浮雲都爲燕無雪的到來錯愕,就更不用替江東趙元陳天南三人的心情了,此時趙元跟陳天南看向走來的燕無絕,勉強笑道;“燕老爺子,您讓我太感到意外了,您能來真就是蓬蓽生輝了,呵呵……..”
“蓬蓽生輝不敢當!我燕無雪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不比這麼客氣!多年不出山,這一出來,突然覺得世界真就變了,變得很快,快的都不認識嘍,”燕無雪一番自嘲,卻讓很多人無地自容,還真叫嬴政說對了,此時陳天南跟趙元臉上真就掛不着了!
燕無雪掃視了衆人一眼,看到申屠浮雲的時候眼神停頓了片刻,兩人眼神瞬間交鋒,沒有什麼火花四射,很平淡,當燕無雪沒發現要見到的人後,揹着陳天南朝着申屠浮雲的位置走去,邊走邊說道;“還有個人沒有來,我覺得應該等一等,浮雲你覺得呢?”
浮雲自然說的申屠浮雲,敢如此稱呼人屠名號的,估計也只有燕無雪這老怪物了吧,申屠浮雲聲音不大,卻能讓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道;“反正我也只是來看看他,他不來,自然什麼都沒意思…….”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在此震撼起來,人屠申屠浮雲跟茶馬古道馬屠夫燕無雪都甘願等的人又是誰?華夏有嗎?難道又是哪個不出世的老妖怪?
現場一片安靜,氣氛尷尬而壓抑。即使始作俑者的江東,此時也不敢站出來說一句話,他敢得罪木凡,卻得罪不起申屠跟燕無雪!
而就在前院無聲蔓延到天邊,所有的猜測議論繼續攀升的時候,在後院最後放的一處二層小閣樓內,一個男人很意外的出現了。
他走進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到,一步一步走向二樓的小房間,腳步很輕,他不知道樓上有什麼,他好奇而安靜的攀登着,當其走到二樓,擡頭,突然碰到了頭頂上一個漂浮着的氣球,擡頭望去,頓時傻眼了,滿屋頂都是飄着的各色各樣的氣球,但大多都是喜羊羊跟灰太狼,看到這些東西,木凡瞬間呆滯了,他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個場景,那是在一家醫院的病房內,病房裡是他來到燕京第一個遇見的女人,他第一個女人,一個爲他擋子彈的女人趙婷婷。
木凡清楚的記得在醫院裡的那個早上,房間內電視上播放着喜羊羊跟灰太狼的動畫片,當電視播完後,趙婷婷沒有理會手在她身體上使壞的木凡。而是重新拉回被子,然後鑽進被窩,身體纏着木凡,看着木凡的臉,很久之後問道;“木凡,咱要是有了孩子,你會像灰太狼那樣當一個超級好爸爸嗎?”
木凡將視線從屋頂移動到牆壁上,然後就是看到許多掛着的照片,都是自己跟趙婷婷的合影,這些照片有木凡知道的,但看照片裡木凡的樣子,大多應該都是趙婷婷偷怕的,木凡笑了,笑得有些心疼,走向前看完一張張照片,木凡咒罵了一句,嘆息一聲,低頭掃視着房間的設施,但當看到牀上此時躺着睡着的一個嬰兒後,木凡瞳孔急速膨脹着,然後心跳便是莫名的加速,那是一種不安於恐懼的感受,來的太突然,撞擊的卻是木凡內心最柔軟的最深處。
木凡就這樣愣在了原地,他害怕,內心久違的恐懼感撲面而來,壓得木凡喘不過氣來,就是這樣一個不到一個月的嬰兒,將木凡瞬間擊倒,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倒退了兩步,木凡有種窒息的感覺,他不敢相信,他不能信心,如果是真的,他將無法原諒自己,在掙扎了很久後,木凡發顫的手還是伸了過去,掀開了遮住嬰兒面頰的白色面紗,當看到嬰兒的臉後,木凡沒有多少想法,古怪,不安,心跳加速縈繞着這個殺人如麻的男人,當木凡看到嬰兒身旁擺放的兩封信紙後,打開了看了一眼,一封正是自己派人送來的郭沫若詩集裡夾帶的那首詩,再打開另一封,看完後,木凡眼睛瞬間紅了,然後爬上牀,躺在嬰兒的身旁,側着臉看着這個睡覺嘴巴還不斷鼓動吃奶模樣的小傢伙,木凡彷彿又害怕又激動,害怕他那麼脆弱會不會一碰就破,激動這個眼睛都睜不開的小傢伙會是自己的兒子。人生怎能如此荒謬!如果自己沒有來這裡,是不是這個小傢伙永遠都不會見到自己?
腦海中種種經歷的事情一幕一幕的閃爍着,有喜有悲,血腥的,殘暴的,傻逼的,可愛的,溫柔的,彷彿一切都有種微不足道的感覺,而眼前這一幕卻是最有分量的!
木凡嘆息一聲,不再去想別的,他只想好好看看這個叫做兒子的東西,只想好好記住他的容顏,就這樣看上幾個小時,看上幾天,看上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