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陸並不隱瞞顧庭懷他心裡的想法。
從小跟着爺爺長大的孩子，他跟顧庭懷之間更能交心。
“我就是想問問，關於她母親，喬楠，你一定還知道什麼沒有說出來吧，比如，喬楠的車禍？
比如，一個消失二十幾年的女人的去向？
甚至，她們之間的糾葛……
爺爺，我現在心裡特別的矛盾，也很害怕，我的本意起初是幫楚喬走出她心裡的噩夢，解開她心中的死結。
現在是想完成自己的婚禮。
可是我越查越深，心裡的恐懼也越深。”
“你想向我求證什麼？你又在害怕什麼？西陸，我以爲從你選擇楚喬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把自己的處境給想好了！”
顧老爺子端坐正位，連眉山都沒有跳一下。
顧西陸在顧老爺子對面坐下，雙臂往桌面上一撐，似要給自己撐起一些底氣，“爺爺難道就不想問問我都查到些什麼嗎？”
顧老爺子面色未動，並未隨着顧西陸引導的問題而走。
他端起手邊已經不再冒着熱氣的茶水慢慢抿了一口，咂了一下嘴。
顧西陸便起身過來，接過水杯，重新給他換了開水。
“西陸，我一直以爲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因爲你從小在爺爺心中，就是目的性很強的人！
如果你的性子像項北，家裡讓你往東，你就東行，讓你向西，你就西走，我們倒也不爲你操心了！
反正我們這種家庭，要走的路都是規劃好的，你只要按照方向走，都不會偏差到哪裡去！
可是你是這樣的性子嗎？
當年因爲詠嗯的事情，你傷了多少人的心，你還記得嗎？
就是到現在，你去問問你父親，這件事是不是還是他心中說不出的痛？”
“爺爺！”顧西陸一直凝着疑問的眸底，終於漾開一層波紋，“那件事都過去了！”
顧老爺子點頭，“過去了！我也跟自己說過去了！
爺爺就算心裡難受，卻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你什麼！
那個時候，就算爺爺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也沒有在你面前說過你一句不是，對不對？”
顧西陸心裡一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不是他那時候的狀態嗎？
原來他還是自私了！
只想着自己難受，顏面盡失，身心俱痛，以爲考慮到家裡每個人的承受能力，卻忽略了一直對他放手的最親近的人的感受！
“爺爺！”聲音已經帶了顫音。
顧老爺子擡手示意他不要打斷。
“爺爺心裡苦的時候，就一遍一遍跟自己說，這是我顧庭懷的孫子，骨子裡跟我當年的性子一樣，如果認準的事情，怕是說了也沒有作用，反而讓你心裡壓力更大。
再一個，老話不是常講，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很小的時候，爺爺做什麼都對你放手。
你的自主能力一直不差，偶爾闖些小禍，也不是原則性的問題。
所以，你的事，我從來都管得不多。
說好聽了，是放養，其實是因爲爺爺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顧西陸聽到顧老爺子說放養，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的時候，心中的感覺便更加強烈，老爺子一定還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們。
不管是遠崢那邊的消息，還是計彥在美國深入調查的消息，都像被人刻意的安排引導，也讓原本有些眉目的事情，變得撲所迷離。
“爺爺跟你說着三不準，你偏偏跟爺爺反着來，說到底，你的性子一點都沒變。
你以爲走了灰色地帶就是聰明？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顧家欠着遠崢，可是，我卻覺得遠崢比你幸運。”顧庭懷接着說道。
“爺爺不是也喜歡阿喬嗎？那就說明我這次的選擇沒錯。
既然這樣，爲什麼不能幫阿喬一把？”
顧西陸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詢問。
“西陸，你還沒有看透，花無百日紅，事無兩頭圓。
對這個人來講，你以爲是幫，對另一個人，可能就是害。”
顧老爺子嘆了口氣，“不讓你淌楚家的一趟渾水，你也淌了，爺爺還能說什麼？
你跟阿喬好好過日子，想幫她解開心中的死結是你的事情，爺爺不是不幫，是幫不了。”
顧老爺子凜然正色的看向顧西陸，眼底神色收了起來，“爺爺對阿喬印象很好，歡迎她做我顧家的孫媳婦是一回事。
她自己執着的念頭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爺爺心疼她，也不能出手幫她。
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根本無法判斷對錯。”
顧西陸這幾日懸着的心，並沒有在顧老爺子這裡得到安撫，反而因爲老爺子一番模棱兩可的言論，更加漂浮不定。
難道當年喬楠的車禍，真的跟顧家有關係？
顧老爺子隱瞞的真相，對誰有利？對誰有害？
“爺爺，就算你不說，這些東西，我也可以自己查到。
我就是想知道，顧家在這些往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顧老爺子並沒有因爲顧西陸的自負而有所指責，反倒是眸子裡滲透着讚許的光芒。
雖然心裡已經有底，這個孫子的能量已經遠非五年前可比，但是能親耳聽到他類似信念一樣的肯定，心裡還是頗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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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陸沒有告訴顧庭懷自己調查的結果，顧庭懷顯然也沒有要打聽的意思。
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顧西陸很快便在心裡做了分析。
一是顧老爺子心中有數，二是，卻如他所說，漠不關心。
但是以顧家的家風，遇事齊心協力的姿態來看，第二種可能性簡直不存在。
顧西陸的心裡又涼了涼，真的知道？
他更加急於知道顧家在楚家的變故中，充當了怎樣的角色？
陸遠崢給他的消息和計彥自己調查的結果，他根本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只在心裡不斷的碰撞。
爲什麼會在中午的時候公開跟楚喬的關係，主要還是因爲防着沈御。
他可不想前腳送走了程景顥，後腳又來了個沈御。
順水人情做給沈御，既可以試探沈御對喬、楚兩家的動機，也可以斷了他跟楚喬的後路。
這也是沒有辦法而爲之。
美國那邊關於Y&F的線，鐵通似的打不通關係。
他愈發覺得這個沈御不簡單。
不簡單的人，做着簡單又無聊的事情，就顯得動機更加詭異！
讓沈御認了喬松柏做外公，更加坐實了他對楚喬的兄妹之情，徹底了斷非分之想這方面的麻煩。
同時，如果確如他所料，沈御對楚家有所圖，他剛好成全他拉近與楚家的關係。
可能危險，卻是他無奈之下的破釜沉舟之舉。
楚家最最難看的結果，大不了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反正現在顧家是脫不了關係！
他恰好在這個時間公佈他與楚喬的關係，也擺明了顧家和楚家的姻親關係。
如果想動楚家，也得掂量掂量顧家的後援。
同時，還有楚喬。
沈御對楚喬的幫助是誘餌也好，是跳板也好，反正入了局，大家就是環環相扣的一個生物鏈。
這個平衡總是不那麼容易打破的。
他對沈御的調查和分析，連楚喬也沒有告訴。
這個時候，和任何人講他的推測，都是危險的。他不想因爲自己的推測提前打破這個表面上的平衡。
他還需要一些時間。
最壞的結果他也想過，大不了就是Y&F覬覦國內市場，想在G城的建築行業重新洗牌。
貌似，這個可能性最大，難度也最大。
爲公爲私的思路都理得很清，顧西陸站起身，“爺爺，你不說也罷，你不是說我目的性明確嗎？
只要你不出手阻攔，我就會把這個事情調查清楚，這是我對阿喬的交代。”
顧庭懷的身子往後靠了靠，平常總是坐如鬆的人，此刻靠在椅背上，眼底都是深不見底的凝重。
他淡然笑笑，“我爲什麼要阻止你？”
顧西陸盯着老爺子的眼睛，語態裡都是認真。
這樣不支持也不反對的態度，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如果顧家當年確實在其中充當了一些不光彩的角色，顧老爺子此刻應該是提醒或者反對，偏偏，他沒有！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