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雲剛纔被顧西陸宣佈的消息驚得身形猛然一晃,幸好有顧邵琛擡手攙扶了他一把,才站穩。
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蹙眉闔上眼睛,抿脣長長的呼吸!
腦子裡,有些沉睡的記憶,被炸開了一個豁口。
有一些他不曾在意的過往,如同煙霧般一點點的滲漏出來!
……
喬楠懷孕的時候,楚老太太已經跟她的關係似成水火。
那時候,喬楠爲了趕一個設計圖稿,經常和沈軼出雙入對,有時候,時間太晚,就留宿在喬松柏的大學城。
一切的風言風語,似乎在她懷孕之後,就開始氾濫成災!
楚涵雲身心憔悴的從工地上回來,無法忍受老太太與她的冷戰,索性直接住到了工地上!
也不是完全沒有關心她!
安排了一個有經驗的老婦,隨時照顧喬楠的生活。
彙報來的消息都是喬楠懷孕後,基本上就是關在家裡不出門,而一出門,還是去找沈軼。
當他抵不住對她的想念,披星戴月的趕回家偷偷看她一眼時,又發現明明孕期只有四個多月的喬楠,已經頂着人家五六個月那麼大的肚子……
他最終還是寒了心,不管了!
誰又知道,他在背後,買了多少關於懷孕知識的書籍?
像看專業書籍一樣用心的學習。
可是喬楠的表現,讓他覺得她太不合格!
連基本的散步,活動,都不在乎的媽媽,她到底是對自己懷孕太過羞怯,還是問心有愧?
柔散的光影中,楚涵雲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久久的站在那裡,凝着無法言說的孤傲氣息。
雙胞胎,是好事!
爲什麼卻像一顆炸彈一樣,震得他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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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一家醫院吧!”
林染一見沈軼帶她來的地方,是慈心醫院,不免有些緊張。
顧邵琛跟楚涵雲關係交好,她寧願迴避一切跟他有關的人和事。
見沈軼眸色不諳的看着她,似乎就等着她露出更多的馬腳,不禁有些訕然。
“這裡主要針對心腦疾病,你一個常規檢查,我覺得,沒有必要到這裡!”
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說辭。
“這家醫院我有熟人!其他醫院我不熟,所以擔心會受到不公正待遇……”
沈軼看了一眼臉色有些窘迫的林染,也不反駁她,卻用實際行動表示了,今天的檢查,就在這家醫院進行了!
迫不得已,林染只好跟着他!
她在心裡給自己鼓氣,當年車禍造成的傷害,導致她不得不去整容成林染的樣子。
連楚涵雲都沒有認出她來,顧邵琛又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當下,心裡便稍微安定了些!
不是安定,是心涼!
今天一早急着要回江城,何嘗不是因爲對這裡的一切,感到心涼!
楚涵雲,已經不認識她了!
很好!
真的很好!
這本來不就是她的目的嗎?
只是,心裡爲什麼還會有無法排遣的惆悵呢?!
如果不是沈軼突然出現,她現在可能已經在回江城的高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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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纔,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哭!
就是覺得自己好笨,連懷孕是什麼反應,都不知道……
我好擔心自己不能做一個稱職的媽媽!”
楚喬已經恢復了情緒,又變成了一隻喋喋不休的小鳥兒。
她在齊芳面前,性子逐漸快要趕上顧西貝了!
“媽媽知道你心事重!所以不點破你!
懷孕了,注意事項是多,但也不至於提心吊膽,小心一點就是了!
你呀,就好好養着,其他的一切,不是還有我嗎?”
……
因爲顧邵琛的建議,楚喬要注射一針黃體酮安胎,便由齊芳陪着往樓下注射室走。
男士們留步在顧邵琛的辦公室等待。
林染聽到這莫名熟悉的聲音時,想躲已經來不及。
“阿喬,你們這是——”
沈軼其實也沒有想到,會跟楚喬和齊芳正面相遇。
齊芳想了想,沈軼也不是外人,便壓低了聲音告訴他,“阿喬,懷孕了!雙胞胎——”
林染的大腦突然“轟!”的一聲!
什麼?
阿喬懷孕了?!
也是雙胞胎?!
世界突然在她眼前旋轉了起來,林染捂着氣悶的胸口,呼吸急-促起來!
沈軼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還是擋不住林染在她懷裡暈了過去!
沈軼抱着林染就往急診室跑,一邊跑,一邊緊張的叫她,“小楠!你醒醒!”
……
齊芳感覺到不對勁,轉身就去看楚喬,卻見她臉色慘白的立在原地。
幻覺?
是幻覺嗎?
爲什麼麼她剛纔好像聽到沈軼喊得的“小楠”的名字?
難道是因爲現在懷着孕,神經太過緊張?
雖然如此,腳下的步子還是不聽指揮的追着沈軼而去。
齊芳匆匆忙忙的跟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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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沈軼的關係,顧邵琛接了電話,親自過去出診。
楚涵雲盯着顧邵琛辦公室的巨大顯示屏,揉着發痛的額角,他的辦公室也有這樣可以察看公司一切攝像頭的設備,並不稀奇。
偏偏,急診室那一塊的顯示位置,沈軼的正面放大影像,太過刺眼!
楚涵雲剛想壓下好奇的探究心理,視線終於注意到他懷裡抱着的女人!
看不清臉,只有一個側影,卻看得他心跳瞬間停滯了!
他起身揉了揉眼睛,甩了一下有些不清醒的頭顱,又將顯示屏緊緊看了一眼。
像被雷劈一樣,僵了一瞬。
然後,拔腳就往門外跑!
“涵雲……”
“爸——”
顧邵東起身,顧西陸也緊張的追着楚涵雲就往外跑。
“爸,您在這裡等着,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然後,還等不及顧邵東回答,人已經消失的沒了蹤影。
顧西陸本來想等到沈軼那邊確認了林染的身份,再慢慢跟楚涵雲解釋,然而有些事情,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楚涵雲莫非是發現了什麼?
所以纔會有那種驚慌失措的眼神,還有不顧一切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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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裡,林染已經轉醒。
顧邵琛面色平靜的吩咐,“不是什麼大問題,初步判斷是精神壓力太大,或者受到什麼突然的刺激……
先做個常規檢查吧,你的體質好像不太好!”
林染垂着眼睫,眼睛裡一閃一閃的都是躲避。
她掙扎着就要起牀,“你誤會了!該做檢查的人不是我!”
見在場的醫護人員,都有些好奇的看着她,林染有些急色的解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有什麼問題的……
不好意思,請安排先給沈總裁檢查吧!
我們剛纔發生追尾,是沈總裁感覺身體不太舒服……”
沈軼臉色凝重的候在急診室外面,這時候聽到裡面說話,便輕咳兩聲,走了進來。
他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嚴肅,說話的方式也不似之前溫和,“邵琛,該檢查什麼,給她開單子吧!
說說話都能暈倒,你這身體,底子也太差了!”
林染的嘴角已經垮了下來,心裡着急的吞了口唾沫,“沈總裁,你不要逼我!
喊着要來檢查的人,明明是你……”
沈軼還想爭辯什麼,被顧邵琛擡手壓下,他秀雅的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擡手拍在沈軼肩頭,帶着絕對的權威,“小王,你開單子,讓他們都做個檢查!
車禍是大事,不排除這位夫人腦袋受到輕微的震盪。
尤其是您剛纔出現過暈倒的現象,更是不能馬虎!”
顧邵琛說話的方式斬釘截鐵,所有人都不便反駁什麼。
被叫做小王的醫生便負責開單子去了……
齊芳輕吁了一口氣!
楚喬一直站在齊芳身後,眼睛盯着林染看。
看着看着,便顫顫的笑彎了嘴角……
有這個可能嗎?
沈軼明明說過他終身未娶的!
能讓沈軼如此關注的女人,難道還會有別人嗎?
她不敢武斷。
心裡懷疑。
無法肯定。
卻還是顫顫地溼了眼眶!
“阿喬,怎麼啦?怎麼又掉眼淚了?”
齊芳發現楚喬的反應,心疼得不行!
現在,她的眼淚都成了金豆子,惹不得,落不得!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感謝媽媽!不嫌棄我這個沒媽的孩子,沒有教養,什麼都不會!”
齊芳一愣,更是心疼的半擁着她哄着,“媽媽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跟西貝一樣,都是我的心肝寶貝!
啊?別傷心了!
不懂的東西,也沒有人怪你,以後有媽看着呢!不難過好不好……”
楚喬的肩膀還在抖動,卻沒有擡頭看向任何人。
沈軼臉上的平靜,有些維持不住了!
楚喬爲什麼無緣無故說這些話?
他今天,終究是太張揚了!
林染猛吸了一口氣!
心痛!
還是心痛!
她乾澀的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
氣氛鬥轉直下,顧邵琛奇怪的打量了一圈各自沉默的人。
“阿喬,不是你的錯!
錯在你有一個自私心狠的母親!
錯在你還有一個猶疑懦弱的父親!
我們生了你,卻沒有對你盡到教養的責任!
是我們對不起你!”
一道疲憊卻清朗的聲音在急診室門口響起,楚涵雲斂着眉頭,眸色清冷的走了進來。
一字一句,好像在幫楚喬寬心,卻字字敲在林染的心頭!
像一把帶着倒刺的尖刀,一下下的刺穿她胸腔最柔軟的位置。
楚涵雲目光掃過在場的兩個人,眸底閃過不甘和憤懣。
他蹙眉冷笑一聲,徑直走到沈軼面前,壓低聲音,“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眸光掃過林染時,他死死握緊了拳頭,卻沒有莽撞的上去試探她!
有太多太多的謎題,他無法解釋清楚。
比如,楚喬口口聲聲都不相信喬楠死去!
比如,他當年親眼見到的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碎塊!
再比如,能讓沈軼如此小心翼翼守護的女人明明是個有夫之婦……
他一直被動的接受一件又一件的往事,是否錯過太多本應該早日理清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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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拐角的走廊裡,楚涵雲探身拽過沈軼的衣領,順勢將他與自己拉進,“說,你這個時候公開自己的身份,是想要幹什麼!
裡面那個人,她是誰?
你不是說自己是清白的嗎?
爲什麼要找個跟阿楠如此相像的女人?
除了一張臉,幾乎都是克隆!你敢說你心裡沒有她?!”
沈軼擡手揮開他的揪扯,扶正衣領,又兀自撣了撣領口處的褶皺,纔回答楚涵雲的問話。
“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審問我?你又用什麼身份來教訓我?
我從來沒有說過,心裡沒有小楠!
我心裡裝着她是一回事,跟她清清白白卻是另一回事!
楚涵雲,有一點我想你知道,就算我找個跟小楠完全一模一樣的人,也跟你沒有關係!
另外,公不公佈我的身份,是我的自由。
突然不想低調了,所以就公佈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嗎?”
“她是誰……”
楚涵雲咬牙切齒,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的咯咯作響。
“她是誰都跟你沒有關係,你只需要記住,她跟你沒有關係就足夠了!
還有一點,我朋友身體不好,不希望人多騷擾她!請你們離開!”
“她是不是阿楠?”
楚涵雲不甘心,連他都想不到自己會問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話來。
不敢相信,卻又莫名的希望出現奇蹟。
“你在說夢話嗎?小楠,不是被你們趕出楚家,然後客死異鄉嗎?”
沈軼譏誚出聲,“我是不是該爲小楠感到慶幸,這麼多年,你雖然有了新歡,卻從未忘記舊愛!
哪怕你有了夏婉茹,你心底總算還有一處位置裝了小楠!
也不枉她拼盡心力,不要自尊的愛了你一場!”
楚涵雲的耳膜“嗡”的一片轟鳴!
臉上幾乎一下失了血色!
所以,連沈軼都認爲,喬楠愛的人,是他楚涵雲嗎?
“你是說……阿楠,從來就沒有接受你?”
楚涵雲的臉色比哭還難看。
他乾乾的吞了一下喉結,眼睛乾澀的眨動兩下,終於擠出一點慘淡的笑容,“所以,阿楠,她是愛我的……”
沈軼咬緊牙關,心中暗罵自己言多必失!
看楚涵雲這反應,加上他那些年做的糊塗事,難道,他心裡一直懷疑喬楠對他的用心?
老天真是喜歡跟人們開玩笑!
得到的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
得不到的那個,望眼欲穿求不得!
楚涵雲臉色煞白一片。
他意識到,沈軼剛纔說的話,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他一直不敢承認的一個事實,在這一刻被直白的揭穿:
——他錯了!
錯的離譜!
錯的可笑!
沈軼面露嘲諷,“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小楠的愛!
既然不能好好待她,當初爲什麼要招惹她……
你毀了她知道嗎?毀了她!”
沈軼面色沉凝,他垂眸神思一會兒,再次開口,“我相信小楠是愛你的!但是,也僅僅是愛過!
你那樣傷害她,是個人,都不會一直受虐下去!
我只後悔,當年爲什麼那麼聽她的話,守在異國,給你留一份安穩的生活。
如果我早點回來,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帶走她!”
楚涵雲狼狽的靠在牆上,說不出一個字!
愛着?
愛過……
沈軼憑什麼在這裡下論斷?!
“不相信嗎?在你跟夏婉茹攪在一起的時候,你就已經侮辱了她的愛情!
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狠心帶走她的!
我已經給了你一次機會,可是你,卻沒有好好珍惜!”
這一次,換做情緒激動的沈軼,憤怒低吼着扯住了楚涵雲的領帶。
“楚涵雲,你現在還有什麼立場,對小楠的事情說三道四?
不要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急診室的幾個人,遠遠地看着二人推推搡搡,想要過來勸阻,卻被顧西陸擡手擋住,“老規矩,打一架會更暢快!”
齊芳驚得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
——這是一個女婿該有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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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有些頭暈,她閉着眼睛讓自己清醒片刻,復又擡手摁在自己的額角。
回G城的種種情況,讓她應接不暇,無法平靜。
見到了兒子,見到了女兒,見到了所有她相見的人。
本以爲可以清靜的離開,不想被沈軼橫插一杆,惹出這麼多事情來。
太陽穴的位置,跳動的像是重擊樂器在敲打,連血管壁都震動了!
腦子裡嚶嚶嗡嗡的,來來回回都是楚喬那兩句,“沒媽的孩子,沒有教養!”
心裡對楚涵雲的埋怨不輕。
涵雲,你就是這麼對待我們的女兒嗎?!
楚喬的眸光若有似無的掃在她臉上,讓她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起來。
她想把自己隱身了去,就像隱去那些混亂加重的氣息一樣……
她該怎麼辦!
要怎麼辦!
醫生要帶林染去檢查,齊芳也催着楚喬過去注射黃體酮。
顧西陸看出她的憂心,主動攬下了陪林染檢查的任務。
“我先帶着景夫人一起,一會兒爸跟叔叔談好了,自然就過來了!放心吧!”
齊芳再次在心裡感慨,男人之間的“談”話方式,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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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軼和楚涵雲談話的地方,已經轉移到安全出口的樓梯處。
因爲,即使在偏繞的走廊,依然會有來往的醫護人員和保潔人員偶爾經過,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