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的傷口不算重,加上梅落夫人爲她小小年紀有這樣的膽量而感動,特意向百里子墨要了最好的大夫爲她治傷,沒幾天便可以起牀了,只是左臂擡舉之間如同撕裂般的痛。
自傷好處小蟬很少見到端木凌,不知道是不是梅落夫人有意安排,這讓她鬆了口氣,有時候靜下來想到那晚發生一切後怕到臉色蒼白,但看到梅落夫人溫和的面孔她又感到一切是值得的。
一日午後百里子墨來看梅落夫人,夫人正巧帶着玉珠去後院採梅枝,小小的院落裡只餘下小蟬一人。
她正舉着一隻手艱難的清掃着院內的積雪,就看見一雙鹿皮靴出現在眼前,白衣勝雪,身姿優雅,百里子墨不論何時都是那種從容優雅。
“夫人去採梅了。”小蟬對這位救命恩人有着別樣的情愫。
百里子墨點了一下頭,似乎心思重重,頓了一下後淡然道:“我等她。”語罷,負手立在院內一株光禿禿的海棠樹旁,眼神散亂而迷惘。
小蟬不敢打擾他,自屋內端了杯茶水放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上,靜靜的立了一會兒,見他一直這樣一動不動,眉頭緊鎖,便準備小心的退開,繼續去清掃積雪,卻聽到他低聲道:“聽他們說你受傷了?”
小蟬怔了怔,不知道他都聽到了什麼風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百里子墨轉過身來,湛黑的眼睛凝視着她,“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蟬腦中飛快的思量了一下道:“我自己粗手笨腳的傷了手。”
百里子墨靜靜的注視着她,小蟬幾乎不敢與他的雙眼對視,只覺他那雙一向溫和的眸子裡蘊藏了許多東西,讓她無法遁形。
百里子墨繞過石桌走到她面前,擡起右手輕輕按在她的頭頂,手指溫柔而溫暖,他的聲音自她的發頂上傳來帶着淡淡的傷感,“別怕,我會替令尊照顧好你,你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告訴我。”
鼻子
一酸,手臂的傷痛和心底長久以來的壓抑剎時都涌上來,低頭間無聲落淚,百里子墨低嘆一聲,腰上一緊,她的臉龐埋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告訴我,我會爲你做主。”
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百里子墨身上有乾淨而清淡的香氣,讓她感到安心而安全。她搖了搖頭,“這裡很好,夫人對我很好,我沒有什麼委屈,只是擔心爹爹是不是平安?”
百里子墨眸底有什麼一閃而過,緩緩鬆開手,手指滑過頭頂落到她的小小的下頜上,擡起她小巧面孔,抽出一方絹帕一邊爲她抹去臉上的淚珠,一邊嘆息道:“你真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好好跟着梅落夫人,我自不會虧待你。”
小蟬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努力仰頭望着他,一絲暖意緩緩爬上心頭。
百里子墨直起身,靜靜立了一會兒,再次瞄了她一眼,嘆息道:“真不敢相信你是一個只有十來歲的孩子。”
小蟬茫然的瞪大眼睛,他卻再沒有說什麼,轉身向院外走去。
小蟬追了幾步想告訴他夫人就快回來了,卻猛的感到後背一陣涼意,似乎有什麼藏在一角,她霍然回首,看到檐下立着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正是端木凌,遠遠的冷冷的望着她。
小蟬皺了皺眉,想到那天晚上他猙獰的神情,不想與他面對,向他行了個禮,退回牆角繼續清掃積雪。
“你。”端木凌卻冷冷的開了口,“過來。”
小蟬只好慢慢走到他面前,站在臺階下,低頭盯着他銀線勾紋的衣襬。
“你是哪國人?”端木凌語氣生硬的問。
“風國人。”小蟬回答。
端木凌一怔,眼眸底有什麼在飄動,“你竟然是風國人?還記得風國的一切嗎?”
小蟬搖了搖頭,“不記得了,爹爹帶我離開風國時,我才二歲,自此再也沒有回去過,爹爹本答應我,今年若是風國和北方的狄人不打仗就帶我回去,再也不這
樣四處流浪,可是……”驚覺自己說的有些多小蟬停了下來。
“可是什麼?”端木凌卻沒有露出不耐煩。
“一天晚上,他說去看病人,再也沒有回來。”小蟬咬了咬嘴脣,這件事只要一想起來便揪心的疼。
端木凌森冷的神情微有些緩和,“爲什麼會到這裡來?”
小蟬知道他對自己戒備很深,索性把一切都說清楚,“沒了爹爹,我被房東趕了出來,一個專門讓小孩子偷東西給他的人抓住了我讓我爲他偷東西,直到百里公子將我救出來。”
原來是這樣,端木凌望着眼前的小蟬,她站在臺階的最下面,瘦小的身形單薄的幾乎可以被風吹走,小巧白皙瘦弱的手指緊緊的攥着掃帚,烏黑的發下,一雙烏黑的雙眼低垂,怎麼也不可想象那天晚上,她不要命的攔在他的劍前。
“他爲何要救你?”端木凌問。
“百里公子是爹爹的朋友。”小蟬生硬冰冷的方磚上的涼氣透過單薄的鞋底一絲絲爬到身上,思量這位彆扭而暴躁的公子怎麼樣纔會放過自己。
“朋友?”端木凌冷笑,一跺腳道:“跟我來!”
小蟬見他臉色不善,心中沒底,猶豫着沒有動。
“還要我請你嗎?”端木凌冷冷的回頭。
小蟬只好硬着頭皮跟上去。
端木凌自廊下折回,轉入自己的屋內,小蟬在門口蹉跎了一下,方小心的走入室內。
端木凌見她進來,走到她身後伸手關緊了屋門,室內頓時一暗,小蟬心中起了個突,本就臉色很少的臉龐越發蒼白無色。
端木凌徑直走到書案前,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劍猛的抵在她的面前,眸底一抹薄涼,冷笑道:“若是我現在一劍殺了你,百里公子如何護你周全?”
冷氣森然的劍尖直抵在小蟬的眉尖,饒她平素聰明機靈此時也全沒了主意,臉上露出孩子的怯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