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轉頭望向陳鶴,“陳大人,你們查案竟查到我們府上來了,難不成公子不在府上,我這個夫人便算不得什麼嗎?”
陳鶴面露苦笑,知道今天的戲是唱不下去了,忙小心陪了罪,向孫太傅使了個眼色,兩人急急告退了。
孟瑤又說了會兒話,才告辭,臨走時望向小蟬道:“這個小姑娘真是一個機靈可愛的,姐姐有一個好下人。”嘆了口氣道:“本來她妹妹是在我房內的,偏偏公子不知因爲了何故,把她調去書房了,看來我還得向公子再討要一番,有這樣的姐姐妹妹定也是一個機靈的。還請姐姐閒了也幫我向公子討要一下。”
小蟬頓時變色,這位年輕的夫人只怕不會放過她們姐妹。
梅落夫人輕描淡寫的笑道:“夫人取笑了。”
送走了孟瑤,玉珠忙關上院門,大家這纔算鬆了口氣,梅落夫人沉了臉轉身向端木凌喝道:“凌兒,你來!”又看了小蟬一眼,“你也來!”語罷徑直回到室內去了。
玉珠驚慌的看了他們一眼,小跑着追過去,小蟬呆在原地望向端木凌。
端木凌看了她一眼,徑直向室內走去,經過她身側時停了一下,輕聲道,“不要說我受傷的事。”
小蟬低頭跟在他身後,茫然的想,自己爲什麼要拼着得罪孟夫人也要去維護這樣一個冷淡暴躁的公子?
兩人進了屋,梅落夫人端坐在案後,冷喝道:“跪下!”
端木凌老老實實的跪到案前,小蟬忙小心的跪在門邊。
梅落夫人吩咐玉珠緊閉了房門,望向小蟬,“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全部講來,若有隱瞞,我就送你回百里公子那裡去。”
小蟬望了望端木凌挺直的脊背,硬着頭皮道:“昨晚我在後巷找到公子,陪公子一起回來,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叭”的一聲,案几上的杯子被狠狠的摔落到她面前,有一塊細小的碎片飛起劃破了小蟬的面頰,頓時流下一道細細的血線。
“你們以爲你們做什麼我都不知道嗎?”梅落夫人強壓着怒火,“若不是我清晨讓玉珠偷偷把凌兒的染了血的衣衫給燒掉,他們今天查起來,你們以爲你們說的清嗎?”
小蟬訝然,原來梅落夫人竟早已知曉,卻一直未開口詢問。
“玉珠。”梅落夫人冷喝:“把戒尺拿來。”
“母親。”端木凌擡頭,“孩兒把一切都告訴你,是孩兒吩咐她不許說的,你不要再責罰她。”
梅落夫人怒道:“你說。”
端木凌將昨晚的頭到尾講了一遍,梅落夫人沉着臉聽完後喝問,“那麼孫頔呢?他不是你刺傷的嗎?”
端木凌點頭,“是孩兒。”
“爲什麼?”
端木凌沉默了一下後回答,“他總愛欺負孩兒,昨晚正好孩兒回來遇到,本想着要嚇他一下,誰知道他們主僕出手狠毒,孩兒失手刺傷了他們。”
梅落夫人閉了閉眼,怒視着端木凌,“你做的好事!”端木凌見母親氣壞了,忙開口,“孩兒知錯了,孩兒下次不敢了,求母親不要生氣,你的心絞疼不可再犯。”
梅落夫人眼中涌出淚水,“你還知道我有心絞疼,你昨天賭氣出去可曾想過我有心絞疼?”
梅落夫人一向溫和,語聲不大,就算怒極也只是聲音低沉,此時卻尖銳起來,好似換了一個人。
“風國使臣就在城裡,金國那些權臣們恨不得把咱們母子吞吃了才放心,你偏偏還要尋這些事來。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你這樣的性情,將來怎麼做風國的公子?你如何管得住一衆手下?”梅落夫人起身搶過玉珠手中的戒尺,立到端木凌面前,“伸出手來!”
端木凌咬牙不語,伸出左手到梅落夫人面前。
握着兒子稚嫩的手,梅落夫人閉了閉眼,高高舉起手。
“夫人。”玉珠高呼,戒尺已狠狠落到端木凌的手心,頓時紅腫起一片,端木凌痛吸了一口冷氣,卻不吭聲也不求饒。
梅落夫人見兒子倔強的眉骨已隱隱有些男子的凌厲,知道此時不管將來更難幫他,便狠着心用力的抽打起來,直到玉珠和小蟬撲過來抱住她的腿,才鬆開手,端木凌手心裡早已血肉模糊。
見狀梅落夫人心疼如刀絞,想到自己這十幾年如此艱難,端木崎喜新忘舊,棄她們母子於不顧,百里子墨舊情已滅,端木凌隨着年
齡的增長越發對自己疏遠而冷淡,而這一生,最燦爛年華都已凋謝,餘下的只不過是垂死掙扎,希望是那樣渺茫。腳一軟,跌在地上,淚如雨下,良久,悲傷道:“早知如此,不如那時便抽劍自盡,也好過現在如此煎熬。”語罷,誰也不理,起身離去。
玉珠不放心,忙追了上去。
這邊,端木凌整個左臂疼入骨髓,半邊肩膀都抽抽的疼起來。他咬緊了牙關忍着,身體上的傷他可忍,但侮辱卻不能忍,孫頔那天當着幾個世家子弟說梅落夫人是百里子墨的玩物,這口氣他無論如何忍不下。
他搖搖晃晃起身,小蟬上前來扶被他一把推開,跌跌撞撞出了門。
小蟬拾起地上的帶血的戒尺放回案几上,心沉甸甸的。
端木凌在梅落夫人門外跪了三天,梅落夫人的門始終未向他打開,玉珠不時勸一下,小蟬卻不敢開口,不知爲何自那日後夫人對自己的眼神總是隱着什麼讓她不敢走近。
第三天晚上,小蟬偷偷弄了些水和餅來到他面前。他早已筋疲力盡一動不動的低着頭。
“你萬不可出事。”小蟬低聲開口,伸手在他額上試了一下,果然火燒般燙手,他深吸了口氣,乾裂的脣動了動,低沉沙啞的吐出兩個字,“走開。”
小蟬不理會他,徑直扯過他的手按在他的脈上,低聲道:“你是想讓夫人心裡好過,還是真的想跪死在這裡?”
端木凌眯了眼無力擡頭注視着她,月光下她的小臉泛着珠玉般柔和的光澤。
“夫人爲你受了這麼多年苦,爲的什麼?你如何保護她?不是一味意氣用事,你要足夠強大才行。”這是爹爹曾經告訴自己的,小蟬一直記得,要保護你的家人,你必須要先保護好自己。
端木凌眸底有一絲疑惑升起,小蟬微笑,自那天查案時,他了然的點頭便讓她相信,這個冷麪的公子並不是外面看起來那個全然不顧,他內心深處一定在掙扎,是可以說服的。
打開檀木刻杜鵑花的食盒,將一碗溫熱的湯送至他的脣邊,“這是我熬的藥粥,你先去去寒氣。”
端木凌注視着她大口大口的吞嚥着藥粥,兩天未進食的胃頓時一片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