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交錯間,那人自黑袍間伸出一隻蒼白修長手,輕輕一提,扯住小蟬肩頭的衣衫,一手回劍擋過展拓,手輕輕一提便將小蟬自展拓懷中提出。
“放下她!”展拓大怒,對刺來的劍不擋不躲,手中長槍直取藍髮鬼面刺客的咽喉,正在此時小蟬驀的睜開雙眼,靜靜的注視着刺客。
藍髮刺客面對小蟬如水般的雙眸竟微微一怔,任由長槍猛力的刺入肩頭,“噗”的一聲右手中的劍也刺入了展拓的肩頭,兩人均受傷,展拓身形一震晃了晃,鬼面刺客竟紋絲未動,隔着面具一雙泛藍的眸子靜靜的與小蟬對視着。
有一滴滾熱的鮮血滴落在小蟬的臉上,她皺了皺眉頭,藍髮刺客倒提長劍,伸指爲她抹去血跡,手指觸到她面頰的一瞬那才恍然清醒,冰冷的指尖緊貼着她的面頰微顫。
小蟬凝視着他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藍髮刺客喉間發出低啞的“嗬嗬”聲,面具後吐出兩個模糊字。
小蟬眼神忽變,凌厲而冰冷,雙手一動,一柄長劍已深深的刺入刺客的腰間,擡手用力一推,刺客翻身落馬。此舉用盡了小蟬的全部力量,伸掌去推展拓,急切道:“不要管我,快些回去找端木凌。”
展拓哪裡容她如此,不顧肩頭巨疼,伸臂將她死死箍在懷中,右臂舉槍,雙目赤紅,高喝一聲,衝殺出去。
鬼面刺客們一時間被他的瘋狂所悍竟沒有攔住,等明白過來紛紛舉劍要追,卻猛的聽到一聲沙啞古怪的暴喝,“停下!”
展拓一手抱緊小蟬一手提槍,耳邊風聲呼嘯,夾馬狂奔,對身後一切充耳不聞。小蟬自他肩頭向後望去,竟被眼前的場景所驚呆。
身中兩劍的藍髮刺客此時竟立在他們身後的道路中間雙手舉劍攔住了自己的同伴,他在做什麼?
展拓的烏騅是一匹良好的戰馬,不用指揮已明白主人的意思,一路狂奔很快將那一批刺客拉下很遠,小蟬雙眼有些模糊,身上的力氣已快耗盡,但那個高大的藍髮刺客挺直的脊背一直落在她眼底。
他剛纔觸到她面頰的冰冷感再次浮現,他似乎說了什麼,說的什麼呢?小蟬反覆的重複,腦中忽然一亮,難道他說的竟是“小蟬”兩個字?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再次昏睡過去之前,小蟬的眼前一直浮現在着那張冰冷的藍色獠牙鬼
面具,和麪具後如星子般漆黑幽深的雙眼。
肩頭的傷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經,額上冷汗涔涔,但身下的馬卻沒有一絲懈怠,氣溫越來越低,道路兩旁山崖也越來越高,尖尖的崖頂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雪山就要到了。
“公子。”一個探子飛奔上山,站在半山腰俯視着打掃戰場的將士們身影,成功和驕傲的滿足感填充着端木凌的胸膛。他年輕英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是他人生路上第一場戰爭,竟以這種全勝的來結束,這場戰役只怕已驚動京城了吧,那位高坐在王位上,總是對他擺出一幅不耐和瞧不起神情的父王這時會是一種什麼表情呢?母親呢?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總算欣慰了而笑了,這些年來她吃了太多的苦。
“公子。”遠處侍衛聽了探子彙報神情慌張的跑上來,小心翼翼的稟報,“公車侍衛回來了。”
端木凌心一沉,展拓此時應該在赤良城纔對,臨行時他要他寸步不離小蟬的保護着她的安全,展拓是一個做事謹慎的人,難道小蟬出事了。
“公車侍衛受傷了。”侍衛緊張道:“他還帶着小蟬姑娘。”
不等他說完,端木凌已疾步下山,一定出事了!
山下有士兵牽着一匹烏騅馬,另外幾個要去扶一個人,那個懷中抱着一物搖晃前行,說幹什麼也不讓旁人接手。
端木凌停下腳步,竟有幾分不敢上前,似乎只要不過去,一切都不會發生。
“公子。”展拓發現他,艱難的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臉色蒼白,“臣下有辱使命,讓小蟬姑娘身中劇毒。”
慢慢走近他,掀開他手中的被褥,烏髮如雲,久違的面孔毫無生氣的垂在一旁,端木凌不敢置信的撥開她面上的髮絲,全身止不住的發顫。
彎下腰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將她抱在懷中,她是那樣輕盈而單薄,柔軟的縮在他的懷中,脣上再也沒有讓人溫暖的盈盈笑意。
曾幻想過無數次,要和她並肩站在露白城的城樓上,曾和她相約要一起打下這個天下,可是爲什麼才第一仗便幾乎握不住她的手。
所有的喜悅都被這個悲慘的事實撲滅,此時他才發現,原來他竟這樣愛她的,年少時孤獨的陪伴,第一次在露白城外見到她的喜悅,和她訂下這個計劃
的謹慎,他曾那樣欣慰,這一生他將不再孤獨,她就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默默相守。
有些人一生也尋不到那片恆久而溫暖的相守,而他這樣幸運的遇到了,難道要如煙花般短暫嗎?
不!他仰頭大叫,“醫官!”抱起小蟬徑直向山下衝去。
當晚端木凌的行營大帳裡燈火通明,所有的醫官都被調來了,但每一個醫官都束手無策,普通解毒藥物只能讓她暫時不死,但要救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個個的廢物!”端木凌幾乎想砍了他們,轉眼看到展拓已包紮了傷口蒼白着面孔立在門口,怒道:“來人!把公車展拓給我綁了!”
侍衛們都同展拓很熟識,遲疑着將展拓輕輕按住。
“你混蛋!”端木凌抽了劍指着展拓,雙眼赤紅,“我問你,走的時候,我怎麼安排你的!你是怎麼承諾我的!展拓!你竟這樣辜負我對你的栽培!你太讓我失望了!”氣急而無力,拋開劍,轉身道:“先關起來!”
“公子。”展拓虛弱的開口:“屬下願將功補過,我剛纔打聽到要解赤蟾之毒,需西嶺山的雪蓮可解,屬下願去西嶺山採雪蓮。”
端木凌猶豫了一下,一揮手道:“不需要你,關下去。”
其他侍衛想求情,但均知端木凌的脾氣沒敢多說,將展拓帶了下去。
端木凌喚來隨從,便讓他們爲自己換衣衫,開始隨從們不明白,其他醫官已明白,紛紛上前來攔。
“西嶺山在北戎腹地,公子是國之棟樑,怎麼可以以千金之向軀險。”衆將聽說了消息紛紛來阻攔。
端木凌沉了臉徑自穿戴整齊,分開衆人便要出發,出了帳見以十二侍衛爲首,衆將跪滿了整個營地。
“公子。”展拓自人羣裡站起,“還是由屬下去吧,這個解藥能不能用還不知道,這幾天小蟬姑娘若是醒來了只怕會想見公子。露白城內也有一些名醫,他們說不定也能解此毒,公子若離開了,這一切誰來做?成陽南宇還在城內等公子回去,若沒有公子,剛得到的露白城誰來壓制?”
端木凌眸中晦暗難辨,環顧四周,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去不成了,看了看展拓向十二侍衛道:“你們找三人帶一隊人馬去吧。”擡眸冷冷望了展拓一眼道:“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