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小蟬還是爲端木凌的一切擔心,若是他真的被公子屏的勢力所傷,那麼她又該如何?
端木凌太忙碌,兩人很少見面,就算偶爾在宴會上見到也只是遙遙點個頭,他脣上勾着蹉跎滿志的笑容,她也回以溫婉一笑。
這一段倒是常遇到水國的公子昭,自那次太夫人壽宴上見過一面,這位公子常出現在小蟬的視線裡。
小蟬因端木凌也曾經做過質子而同情他,加上他風度翩翩爲人穩重謙和,漸漸同他熟絡了起來。
轉眼便要到夏至,各宮都在爲麗水宮的消夏準備着,小蟬也很看重這次出行,這是接近太夫人的最好機會,誰知道臨行前幾天她竟病倒了。
這次病來的很猛烈,下午還好好的晚上就忽然咳嗽的歷害,全身發燒,將白日吃的飯都吐了出來,請太醫連夜來看,說有可能是肺癆。
各宮都慌張起來,紛紛灑藥水焚衣衫。薛衣夫人甚至將一部分在各宮裡來回走的宮女驅逐到洗衣房去,就連梅落夫人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沒有再來過。
小蟬完全被關在深深的大殿內,每天昏沉不清,張開眼看到的雪珠站在牀邊冷淡的注視着她。
“夏至到了嗎?”小蟬無力的問。
“已過了兩天了,梅落夫人她們早已去了麗水宮。”雪珠回答。
小蟬眼前一片黑暗,原來夏至已過,所有的一切都與她交錯而過,好一會兒穩住神,“太醫說我何時可以好?”
雪珠沒有做聲,小蟬等了一會兒臉色漸變,聲音變的嚴厲起來。
“太醫沒有說。”
“你騙我!”小蟬怒喝,“讓碧柔過來,讓她來告訴我。”
雪珠一動不動。
“你爲何不動?”小蟬胸口起伏,無力的身體就算生氣也很費力。
雪珠低頭回答,“碧柔被公主感染,昨天晚上已送到北
山化人場了。”
一口氣沒上來,胸中巨疼,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雪珠驚叫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空蕩蕩的殿內只有風將帷賬扯來扯去,好象一個無形的人在舞動。
任你把機關算盡,老天不幫你,空有蹉跎志,也枉然。
抹去嘴角的血水,小蟬無力的斜倒在牀鋪上,不知晨昏的沉睡了多長時間,她努力仰頭望向窗外,那裡灰濛濛的一片,緊閉的室內沉悶壓抑,淡淡的血腥和藥香混合讓人呼吸困難。
“我不要死!”小蟬用力搖頭,“也不能死!”她努力想爬起來到窗邊去看一看,卻手腳無力,怎麼也拖不動,直到急出一頭汗,她方死心的趴倒在牀邊,幾步之外的窗棱如此遙不可及。
“爹爹。”小蟬悲痛疾呼,“救我,女兒不要死!”淚水一旦打開,再難收住,所有的委屈不甘,還有一種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悲憤。
不知哭了多長時間,昏昏沉沉只覺臉上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在緩緩蠕動,費力的張開眼,對上的竟是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身體被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臂環住,人便落入一個寬闊的懷抱,衣衫上的香氣是那樣熟悉,如同隔了一生一世那樣久。
“你來了?”一語未了淚如雨下,正要伸手去觸摸他的面孔,卻猛然清醒,驚道:“你怎麼來了?快些出去,我這病會傳給你的。”
端木凌未曾放開反倒收緊了手臂,將她緊緊抱在胸口,“要是老天非要這樣折磨你我,那就傳吧,不管到哪裡,我陪着你,這次不會再拋下你一個人。”
心在一剎那停止跳動,不管端木凌曾經表現的多麼喜歡她,她對他的表白卻從未曾放到心上,總覺的那些所謂的誓言,所謂的愛,不過是討她歡喜的話語罷了。都是不真實,不相信的。
此時此刻,他堅實的胸膛那樣溫暖而寬厚,那樣真實的存在,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邊,拋棄生死的誓言在空氣中消散,卻沉落到小蟬的心底,讓她忽然呼吸通暢,這一生有一人願真心陪你生死,那麼就算此時真的死去,也是值得了。
仰望着他的面孔,少年的輪廓還在,眉目卻已深沉了許多,曾經金國那個蒼白陰鬱的質子,正在成長。他和她一樣,都生活的這樣辛苦,步步爲艱。從沒有任何一個時刻讓她如此心疼他,伸出手輕觸他的面孔,一寸寸滑過他的額角雙頰,淚水流入嘴中苦澀難忍。
“爲我。”她輕輕吐息,“不值得。”
端木凌漆黑的眼底有水霧升起,溫暖的爲她整理着凌亂的長髮,“小蟬,在金國時,我常受人欺負,我當時就告訴自己,這一輩子,我不相信任何人,我要做到最強,我要他們將來一個個的都被我踩到腳下!但每當夜深人靜時,我孤獨的難受,有時候甚至會坐在帳中痛哭,我渴望有人可以爲我分擔,希望有人能握住我的手,告訴我她會一直陪着我,不管前面會有什麼。”
那樣倔強的他,原來有着這樣不爲人知的一面,小蟬的心用力縮緊。
“可是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直到你出現在我眼前。”手背一熱,卻是端木凌眼角滑落的淚水,第一次見到端木凌落淚,如此讓人心疼。
“我不知道爲什麼,從第一次見到你,便開始注意你,當你在大雪裡爲我送去飯,我就在想,是不是這個人來了?”端木凌聲音低沉壓抑,“我知道我這一生不會太容易,我要保護母親,我活下去,只有更強大才可以。這樣人是註定要孤獨的。可是當那天晚上我抱着你時,我竟放棄,我覺的這一生的幸福都在我的懷中,若是可以一生擁有,我情願放棄一切!”
這一生,也許不會再愛上什麼人了,從未曾有人可以這樣珍視自己的存在!
小蟬懊悔,爲什麼到今天才明白他的心意如此濃烈而真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