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幹得漂亮 【求月票!】
樑嶽之前從未想過,自己這麼快就有機會登上這朝堂大殿。
而且是以如此萬衆矚目的方式。
他先前沒有報備、也沒有在偏殿等待,而是先以太子伴讀的身份到的東宮。
太子見到他,立馬關切地問候了一陣。
先前聽說樑嶽和福陽公主的事情扯上嫌疑,他還擔心了一陣子。只是身爲皇家中人,在案情未明之前不好參與,纔沒有去探望他。
如今案件結束,真相大白,他也很爲樑嶽開心。
一番噓寒問暖之後,樑嶽也問候了太子近來如何。
太子的一張肉臉立馬皺在一起,委屈巴巴地說道:“最近因爲你不在,徐師的心情不大好,上課更喜歡罵人了。還是因爲你不在,他就只能罵我一個。”
樑嶽內心覺得有點可憐又有點好笑,立馬拱手道:“卑職今後一定多來東宮履職。”
“嗯。”太子鄭重地點點頭,“可不能騙人。”
他那幽怨的小眼神,一瞬間讓樑嶽都有點覺得,這裡不是東宮,而是冷宮。
等了一會兒,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宣人的小太監就來到了東宮,將他引到了皇城山河殿內。
在朝堂百官疑惑不解的眼神中,這個相貌英武俊朗的年輕人走上殿前,施禮道:“卑職參見陛下。”
“你就是通天塔前救下太子的那個年輕人?”牧北帝面露一絲微笑,點頭道:“朕很喜歡伱們這些玄門的少年英雄,左相讓他上殿,是要做何證言?”
“臣想請他代一個人發聲,那個人已經無法再來到殿前了,所以要人來替他說話。”樑輔國道。
“誰?”牧北帝問。
樑輔國答道:“一個名叫張行楷的讀書人。”
當初把證據交給樑輔國的時候,樑嶽是沒想自己露面的,他本來想要隱去自己在這個事情裡的存在,只當證據是白止善交給刑部的就好。
可樑輔國看過裡面的證據之後,改變了主意。
他原來也是想要最大地削弱盧家的羽翼,以後再找機會剷除根基。可仔細研究張行楷收集的證據之後,他覺得足以將盧遠望徹底錘死。
要想一錘砸死他,那就需要做一個局。
要打一個大大的窩。
打窩之後由樑輔國自己來講這個故事就不合適了,他需要另一個人來幫他收網,來證明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樑嶽當然是最好的人選。
這份證據就是他拿到的,而且他又是玄門仙官。
玄門正派的弟子在普天之下的口碑都很好,普遍被認爲是正人君子——除了極個別人以外。
所以由玄門仙官拿出來的證據,也會被認爲更具有真實性。
而且有些話,涉及皇家最敏感的爭龍之事,也只有玄門弟子纔敢說。
尋常官員肯定是不敢沾染這些事情的。
之前樑嶽不願意顯露自己,是有點擔心盧家報復與太子挑理。
可樑輔國這一手,足夠直接將盧家勢力一網打盡,報復的事情就不用怕了。
六皇子的根基徹底倒臺,太子想必只有開心的份兒,應該也不會太在意自己將證據交給誰、跟誰更親近這碼事。
所以他斟酌之後接下了這個露臉的機會。
聽到張行楷三個字後,盧遠望那垂低的眼眸中,分外陰翳。
牧北帝倒是流露出幾分興趣,“好,那你就講講吧。”
“咳。”樑嶽清了清嗓子,當着皇帝與文武百官的面,開始講述道:“卑職知道這個名字時,尚且在御都衛中任職,得知了管轄地內有一名越州商會的會長慘死,便前往調查。”
“此人便是張行楷。”
“死了?”後方朝臣竊竊私語,方知此人是個死人,難怪來不了。
樑嶽繼續道:“在後續的調查過程中,我逐漸瞭解到了此人的生平,頗爲唏噓。他出身官宦世家,是半山書院最優秀的弟子,本有一個錦繡前程。可是十幾年前,他因家中獲罪而受到連累,發配越州。”
“在途中他被人撈了出來,不僅幫他免去刺配身份,還給了他一份產業,不過是幫別人打理。”樑嶽看向盧遠望,“那份產業就是藉着越州建城的東風,借工部之職權從中斂財,他作爲商賈斂到大筆錢財,再返還給那份產業的主人,那個人叫做六公子。”
“嚯。”身後響起一片嗡鳴聲。
越州建城……工部職權……六公子,這指向性也太強了。
“滿口胡言。”盧遠望終於忍不住,沉沉說道:“十幾年前,六皇子殿下方纔幾歲?就能如此行事?你要攀誣旁人尚可,敢污衊皇子殿下,即使是玄門仙官,也要謹言慎行!”
“國丈大人,你急什麼?”樑嶽微笑了下,“我還沒說完呢。” “哼。”盧遠望意識到自己打斷別人的話,略有失態,便一拂袖,不再出聲。
可這裡確實觸動了他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在他的算計裡,即使自己死都可以,但是六皇子不能受一點影響。
那是盧家有朝一日騰飛的關鍵。
樑嶽與當朝重臣一番答對,絲毫沒有怯場,繼續侃侃而談道:“張行楷在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逐漸產生了動搖。對方雖然是他的恩人,可他替對方做的卻全都是以權謀私、有損國朝的壞事,因此損失的公帑、死去的南鄉國民,不計其數。可背後的人卻不顧這些,他們眼裡只有冰冷的利益。”
“張行楷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樑嶽握緊拳頭,語調逐漸慷慨起來,“他開始着手收集幕後之人做這些事情的證據,一直到今年,他自覺已經足夠了。可是他依舊恐懼,因爲那些人的勢力太大了,他害怕。他也曾彷徨過,他詢問過他的夫人、詢問過同窗好友,可還沒有等到最終的答案,他就死了。”
“現在他們夫妻倆都被人殺了。”
這裡樑嶽略微耍了一個小伎倆,其實張行楷夫婦的死都是張夫人背後溪山會所爲,與盧家最多隻是有些許關聯。
可是這樣講出來,卻好像他們就是因爲收集證據而被盧家所殺一樣。
帶着一點煽動。
果然這些話說完,大殿上鴉雀無聲。
之前羣臣搶着攻訐樑輔國的時候,大家還能笑一笑,因爲朝堂上你來我往的炮轟本來就是少不了的事情,都已經習慣了。
這些事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不管哪方贏了,都不會將對方徹底踩死。
可是現在不一樣,這小仙官一上來就爆出來盧國丈與六皇子的事情,這種事都是私底下的,很少會被人搬上臺面。
一旦搬上來,那就必須是刺刀見紅、不死不休。
看來今日左相與盧國丈,必然要倒一個了。
樑嶽稍微停頓了這一下,繼續道:“好在張行楷將自己生前所收集的證據都交付給了好友,被卑職在破案過程中獲取,茲事體大、不敢妄動,我便將其交給了左相大人。”
他一通輸出結束,便看向了樑輔國。
方纔一直默默聽着的左相大人便立刻接棒,舉起一份奏疏道:“張行楷所蒐集的證據,盡在此處。”
小太監來將奏章遞到皇帝手中,樑輔國則給羣臣講述。
“其中記述着盧家多年來在越州的所作所爲,以權謀私、爲禍一方,說是國之鉅貪毫不爲過。可盧國丈多年來一直生活簡樸,盧家子弟也甚少奢靡,那這些錢都花在哪裡了?”
他這一問,鏗鏘落地。
身後不知多少朝臣的目光隨之一顫。
“其中記述,這些年來盧家向神都內四百餘名官員輸送過鉅額銀錢,令其在朝中支持盧家、爲六皇子美言造勢。陛下可以令人比對,是不是每有一筆銀錢進賬,就有一份奏摺入宮。”
“草菅人命、籠絡朝臣、上蔽天聽、動搖國本!”樑輔國一字一頓,“盧遠望所犯乃是欺君之罪!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嚯——
朝中百官的心裡同時響起一聲驚歎。
本以爲今天是盧國丈奔着樑輔國來的,原來是樑輔國對盧遠望的殺局!
就算皇帝之前再不想動盧遠望,這些證據也足以改變他的看法了。
若僅僅是貪腐,他可能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工部尚書這個位置你換十個人來,九個半也是貪的。
可錢不能這麼花啊。
你貪朝廷的錢,然後賄賂朝廷百官,讓他們給六皇子說話,支持六皇子上位,造成一種衆望所歸的假象。
一進一出,這和花皇帝的錢買皇帝有什麼區別?
以後六皇子上位再繼續器重你,你再把這個模式循環一遍,豈不是想讓誰當讓誰當?
乾脆皇位給你坐算了。
皇帝看到的東西都被一人所把持,這是絕對不可容忍的。
樑嶽偷偷擡眼瞧了一下牧北帝,他的神情依舊不悲不喜,但想來內心正在受到衝擊。
再看樑輔國,也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
不得不佩服,這些能當上位者的確實都是有幾分功夫,起碼從面上看不出他們一絲情緒。
這要是自己被滿朝官員狂噴這麼久,壓抑了半天,打窩到最後一個反手收網,應該都恨不得要跳起來揮拳慶祝了吧?
樑輔國似乎是注意到了樑嶽的目光,臉沒有轉過來,但是朝服大袖遮掩下的左手,向他偷偷比了一個大拇指。
小子。
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