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整天甜甜蜜蜜地膩在一塊兒, 卻總是刻意迴避着某些問題。
然而,問題不是你迴避了就不會出現。兩人在常人眼裡不符道德倫理的事終於被雙方父母同時知道了。雖然他們心裡都清楚這一天會來臨,卻沒想到會來臨得這麼可怕……
“不要……我不相信!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再睡了!你們聽見了嗎?我在叫你們!小凡在叫你們啊……”李西凡望着被白布蓋上的父母的屍體, 哭得肝腸寸斷。
然而, 由於童躍然被家裡人軟禁, 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偌大的醫院裡仿若只剩下李西凡一個人, 白色的牆面映襯出他那顫抖不已的背影更顯蒼白無力……
失去父母的李西凡孤零零的一個人, 沒有一個親戚願意收留他,大家都避他如瘟疫,有的直接在他面前諷刺他是個變態, 更有甚者都說他是艾滋病患者。
一無所有的李西凡決定一個人去闖武館。他每走一步,都要被人狠狠拳打腳踢幾下。到最後, 他幾乎都是爬着進去的。
可是這又怎樣?他不怕, 他也不後悔, 因爲上帝終於讓他見到了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童躍然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衝出大廳,望見鮮血橫流的李西凡, 眼裡淚光閃爍。
童氏夫妻也來了。童老爺有一雙犀利的眼睛,他的面部線條冷峻分明,看起來很冷漠。但即使是一個有淚不輕彈的大老爺們,見識到李西凡這一置之生死於度外的舉動,也是感動得忍不住張合着嘴脣,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他雖然一點都沒有接受過現代思想的衝擊, 幾乎終日在武官裡教弟子習武, 從不過問世事, 但他還算是一個開明的父親。他並沒有強迫童躍然離開李西凡, 他不過是強迫他在家庭和愛情之間做一個選擇。
而童夫人則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女人,她不但將家裡的瑣事安排得井井有條, 對外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狠角色。她只是靜靜地站在丈夫身旁,面無表情,高挑的身影在偌大的武官裡,仿若一個女王般高高在上。
“小童……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好想你!”李西凡趴在地上努力仰着頭,被鮮血和汗水浸染的雙眸紅得可怕。
可是童躍然沒有如他所料地走近他,確切地說,他幾乎一個步子都沒有挪動,他整個人如釘在那裡一般,動也不動,只是一邊流着淚水,一邊哽咽道:“小凡,對不起……我們還是分開吧!”
李西凡有一刻的怔仲。他難以置信地盯着童躍然的雙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好嗎?我好像聽錯了。”
“我說……”童躍然雙脣顫抖,艱難地開口道:“以前,我以爲我對你的愛可以衝破一切阻撓,但我發現我錯了。我離不開生我養我的父母,我也離不開優裕的物質生活。對於我來說,父母比你更重要。對不起,在家庭和愛情之間,我選擇放棄愛情……是我對不起你。”
童躍然憶起那天晚上,在外人面前素來高貴傲人的母親竟然一邊淚流滿面一邊跪在他的面前懇求他的留下。他知道自己是母親心頭的一塊肉,稍有差池都會令她擔驚受怕好久。而三年前哥哥在一場比武中意外喪生,幾乎已經要掉了她半條命,若自己再狠下心離開,他還真怕母親會想不開……
一向息怒不形於色的父親卻只是淡淡地對他說道:“你要選擇和李西凡在一起也可以,只是一向堂堂正正的武館不能容納你們特殊的身影。我們這一向清廉的家庭也容不下你們,你可以離開,去尋找你所謂的幸福。”
父親說得很平靜,言語也算柔和,但童躍然知道,他輸了,他和李西凡那堅不可摧的愛情輸了,徹底輸給了親情……
“不……不可以!”李西凡聲嘶力竭道:“小童,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除了你,我一無所有!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你爲什麼還要對我的兒子死纏爛打!?”一直保持沉默的童夫人終於開口了。她高傲地睥睨着俯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李西凡,冷笑道:“你這個不知廉恥,骯髒的傢伙!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別髒了我們的武館。”
“是!”兩個壯碩的男人走到李西凡身邊,毫不客氣地將他扛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李西凡使盡全力掙扎,他朝着童躍然拼命吶喊道:“小童……不要,不要離開我,我愛你……你忘了我們的誓言嗎?你說不管發生什麼都會堅持捍衛我們的愛情……”
然而縱使李西凡喊得再怎麼撕心裂肺,童躍然臉上的淚水流得再怎麼洶涌,他也還是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人硬生生地拖出武館,拖出自己模糊的視線……
李西凡回去後,失魂落魄的他被自己當警察的叔叔告知自己父母的死亡有蹊蹺,可能並不是意外時,突然意識到了可能事情真的沒有這麼簡單。童家人和自己的父母前幾天剛得知他們的事,父母就出車禍死掉了,有權有勢的童家人真的很有嫌疑。
李西凡暫時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打起精神和叔叔在一個月內不眠不休地調查父母的死亡,最後終於收集到了一些有利的證據來證明這場事故與童家人脫不了干係。兩人都興致沖沖地將證據交給了警察。
不久後,童夫人來了。穿着一襲剪裁得體的旗袍,高貴的童夫人從一輛黑色的轎車走出來,與周圍簡陋的環境極不協調。
她雖然比李西凡要矮上很多,可氣勢卻不知道比他強了多少。她一臉不屑地盯着李西凡,優美動聽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嘲諷。“李西凡,你還真不識好歹啊,竟然還敢向警局檢舉我童家的事?”
“你們童家的事與我無關,但事關我父母,我絕不能置之不理。”
“哼!我可以毫不遮掩地告訴你,你父母就是我花錢請人害死的,我承認了,但那又怎樣呢?麻煩你好好擦亮眼睛,別被你們的政治老師給騙了,什麼中國是法治社會,人民纔是當家的主人……這一切都是屁話!我明確地告訴你,在中國,有權有勢的人就可以壓迫你們這羣一無是處的窮老百姓!蠢貨!”
幾天後,李西凡的叔叔無比沮喪絕望地告訴他,他們用血汗換來的證據全部不見了,他的上司告訴他,這只是一場意外,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肯定是警局的人被童家人收買了。李西凡的叔叔辭職了,因爲他對整個警局都很失望。他沒想到自己爲上司出生入死了那麼多年,那他自認爲比真金還堅硬的兄弟之情竟還抵不過童家的幾個臭銅板?!他每天都在酗酒,都
如失心瘋般怒罵着警局,怒罵着上司……
而李西凡卻顯得很平靜,平靜得近乎可怕。他一走到外面,就有人對他指指點點,說他是變態,說他對男人死纏爛打,說他每天都撅着屁股不知廉恥地要男人進〃入,話語愈來愈不堪入耳。李西凡很想說,不是我纏着童躍然,是童躍然硬生生把我給掰彎了。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說不定這些羞辱他的謠言又是童家人搞的把戲。
童家人還真是不打算放過他啊!
他想到童躍然當初若是沒有對他死纏爛打,他也許現在還是依舊每天上學放學,在家裡吃着母親特地爲他準備的香噴噴的飯菜,和父親一起談論着每天的時事新聞,過着簡單而又快樂的生活。若干年後,他會娶妻生子,當一個稱職的丈夫和慈愛的父親,享受着天倫之樂。然而,因爲童躍然的出現,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如行屍走肉般在街上游蕩着,一直漫無目的地走着,走着。然後,他就莫名其妙地跟着一個陌生人來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那裡每個人都面無表情,仿若身無旁人似的忙着自己的事。
帶他來的陌生人對他說:“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我很欣賞你的頭腦。如果你願意,我給你五百萬,歡迎你加入奧富族。
李西凡看都不看一眼桌上堆得滿滿的鈔票,只是平靜道:“我不要錢,我只要童家武館消失。”
當殺手又怎樣,他已不再相信真善美,不再相信法律。
一個月後,一夜之間,童家上下二十幾口人命全部喪生。而李西凡也信守承諾,加入了奧富族。
童躍然究竟是生是死,他毫不在乎。
他曾說,父母和自己,父母更重要。
是童躍然毀了他的一切,他將他拖入了地獄,自己卻瀟灑地離開,他恨他,有多愛,就有多恨!
躺在手術檯上,感覺着麻醉針刺入大腦,李西凡閉上了眼,他一生中最後一滴淚水自他的眼角滑過……
他想,他快要解脫了,他終於要解脫了。父母的死,愛情的背叛,他馬上都不會有任何感覺,連哪怕只是一定點的痛都沒有。
手術不是很成功,因爲李西凡醒來時,發現自己前幾年的記憶是一片空白,那些年裡所有出現的人和發生的事他都不記得了。可那又怎樣?組織的高層主管告訴他,他是組織的一員,組織就是他的家,他就是這個組織中殺人的機器。可那又怎樣?他不在乎,只要有錢賺,他什麼都可以做。
那名陌生人告訴他,“你父母被人害死了,我們也已經替你報仇了。”
李西凡沒有任何感覺,父母死不死於他何干呢?他已經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生物,與畜生比起來,不過是聰明瞭點而已。
童家的滅門事件,直到幾年後,人們依然會在無聊的時候拿出來暢談。對於他們的死因,大家各說紛紜,而這也成爲了一個無法破解的奇案。
然而對於失憶的李西凡,童家真的在他的世界消失了,乾淨得連一點痕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