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戚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祁雲裳已經不耐煩地問道:“葉修戚!到了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思賣關子!發生了什麼你倒是快說啊。”
葉修戚這才說:“鄒婉婉假釋探親。”
祁雲裳的表情,和他剛聽到鄒婉婉的名字時一樣的吃驚,瞪大眼睛問道:“鄒婉婉?她假釋與這有什麼關係?”
“姜勳去查了,鄒婉婉假釋探親,剛好她就是頂替權均梟上飛機的那個人。”說完,他還特意看了喬奈一眼。
這一眼裡試探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連靳舟寅都感覺到了,跟着往喬奈身上看了看,似乎不明白葉修戚爲什麼要這樣盯着喬奈。反而喬奈自己是最淡定的,就只當那目光不存在,只是關切地盯着祁雲裳一個人。
祁雲裳心裡很亂,有關權均梟和圈圈的事佔據了她的全部思維。聽到鄒婉婉潛逃的事,也只是一時的驚詫而已,根本沒有心思繼續深想。
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她只覺得絕望,恨不能就這樣,跟着權均梟和圈圈一起去。但是如今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不知道權均梟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如果她真的就這樣放棄生命,萬一權均梟又回來了呢?
她想,爲了他們父子兩個人,她還是要好好活下去。只要一天沒有看到他們的屍體,她都不能放棄希望。
那一會一個人在病房裡想了很多,嫁給權均梟的時間其實真正算起來也不算長。可是竟然已經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每一次都是看起來危險,但是到了最後總是能化險爲夷,她不停地安慰自己,這次也一定一樣。
葉修戚看到她沒什麼反應,繼續說道:“鄒婉婉出現絕對不是什麼意外,怎麼可能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這個時間一起發生?”
祁雲裳搖搖頭,說道:“我現在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只要均梟和圈圈可以沒事,什麼鄒婉婉,張婉婉李婉婉都不要緊了,我現在要回去。”
“什麼?”她這樣一說,葉修戚和靳舟寅都喊了起來。
葉修戚先說道:“雲裳,你現在真的要冷靜一點,剛纔醫生也說了,你可能有輕微腦震盪,檢查已經做了,現在還沒有拿到結果。而且你的身體也還很虛弱,現在不適合長途飛行。”
靳舟寅也勸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現在回去也沒有什麼用。還是等兩天,等你的身體徹底好了,再回去也不遲呢。”
祁雲裳一點也聽不進去,她執意說道:“你們都別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現在我在這裡,是一秒鐘都留不下去了。我要回家去,至少回到和均梟圈圈一起生活的房子裡,如果他們能回來,我也能第一時間看到他們。”
現在的祁雲裳看起來平靜了不少,這種平靜,正是因爲心裡有了決定,因爲知道自己不會動搖,所以才平靜。
可祁雲裳心裡想的卻是,如果當初她肯早一點回去,那麼均梟也不會飛來,她又說:“其實我早該回去的……”
她這話一出口,葉修戚就知道她又會自責,連忙說道:“你別再想這些了,這次均梟出事不是意外,就算他不坐這個航班,有心人也會找到別的機會來算計他的。你看鄒婉婉的出現,正是說明了這一點。”
葉修戚抓住鄒婉婉的問題不放,其實是在敲打喬奈。可是他一直很淡定,倒是靳舟寅開口說:“鄒婉婉也不一定和這件事有關,也許她的出現,只是個巧合呢。”
雖然現在靳舟寅對鄒婉婉完全沒有感情可言了,但是畢竟,他曾經喜歡過她。
葉修戚冷笑着說:“怎麼?靳先生是還對鄒婉婉餘情未了?”
靳舟寅臉色一變,解釋道:“葉先生,你不要這樣針對我。我說的不過是一句公道話,你們現在的確不能證明,鄒婉婉的出現和這件事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那麼就是說,靳先生覺得這是個純粹的巧合了?”葉修戚看似對靳舟寅咄咄逼人,其實好多話是旁敲側擊說給喬奈聽的,“阿梟坐一次飛機,居然就要中途迫降。姜勳那裡瞭解過了,當時也有別的航班經過那條航線,雖然天氣的確是不好,但是沒有達到迫降的條件。飛機無故迫降,而阿梟父子失蹤,緊接着,傷害過他們無數次的鄒婉婉就出現在了機場,這難道都是巧合嗎?”
靳舟寅一時啞口無言,頓了頓才說:“鄒婉婉以前是做過的不好的事,但是並不能因爲這個就判斷她現在……”
“好了好了。”葉修戚根本無心聽他爲鄒婉婉辯解什麼,不耐煩地說,“靳先生,你這樣一邊表現出對雲裳一片深情的模樣,一邊滿心爲鄒婉婉說話,到底是幾個意思?難道你不知道,鄒婉婉曾經差點害的雲裳失去了孩子,丟了命?”
靳舟寅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葉修戚又接着去問喬奈:“那次鄒婉婉算計雲裳,還是和喬先生你的小助理合謀的,當
時雲裳還是爲了去給你探班,你還記得吧?”
喬奈馬上就接口說:“記得……”他聽起來彷彿真的很抱歉,“那次的事,也一直是我的心結。如果當時知道雲裳會出事,我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去探班的。”
被逼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說謊話連眼睛都不眨,葉修戚嗤笑了一聲,但是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祁雲裳在病牀上冷眼看着他們你來我往,直到他們沉默下來,才說道:“你們說完了?說完了的話,修戚,麻煩你去幫我訂一張回國的機票。我要最近的,馬上就回去。”
“雲裳……”
“不要勸我了,我已經這麼決定了。”
“那你回去能做什麼呢?”
“不做什麼,但是能守在家裡也是好的。”祁雲裳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家裡也還有好多事情在等着我,爸爸媽媽需要我的照顧,如果他們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是受不了的。還有均梟和我的公司,總要有人照看。”
他們都還害怕,雲裳會陷在權均梟失蹤的悲傷裡走不出來,倒是沒有想到,她比他們想的還要多。
靳舟寅尤其詫異,當初那個總跟在他身後叫“靳大哥”的小丫頭,是真的長大了。不僅僅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男人,她自己也變成了堅強成熟的女人,在面臨這樣巨大悲傷的時候,還能做出這樣理智的判斷。
祁雲裳說完,還和葉修戚對視了一眼。
葉修戚明白她的意思,現在回去,一方面是家裡需要,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躲開喬奈。繼續留在這裡,和喬奈在同一座城市,總是危險的。而且現在均梟出事,更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對付喬奈。還是回到他們自己的地方,身邊自己人多一些,才更安全。
葉修戚點了點頭,說到:“既然你一定要回去,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可是你的畫廊在這裡,畫展還沒有辦完呢。”
葉修戚搖了搖頭,說道:“阿梟出了這樣的事,家裡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我的畫廊還有什麼要緊?我在這裡也沒有心思辦下去,還是和你一去回去吧。”
祁雲裳也不再和他客氣,當即同意:“那好,我們一起回國去。”
阿梟就是在飛機上出的事,葉修戚怎麼還放心讓雲裳自己去坐飛機?再說,他現在一個人在國外,也的確是呆不下去,滿心都是權均梟,事業再要緊,也比不上兄弟重要。
他正要打電話,讓秘書幫他訂機票,沒想到靳舟寅也說:“我也和你們一起回去。”
如果這件事還牽扯到了鄒婉婉,那麼靳舟寅覺得自己應該回去一次。雖然現在他和鄒婉婉沒有任何關係了,可不管怎麼說,他們曾經在一起過。當時知道她犯罪入獄,他也替她惋惜過,現在不希望看到她一錯再錯。
祁雲裳沒有想這麼多,以爲他只是爲了自己,連忙說:“靳大哥,你就不用陪我們回去了。這件事和你沒什麼關係,你回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靳舟寅說道:“飛機上好長時間呢,你現在身體也不好,萬一路上有什麼事,我還可以幫幫忙。”
“真的不用。”越是發生了事情,人心裡的親疏界限也就越明顯。對於現在的祁雲裳來說,靳舟寅就是個徹底的外人,她真的不想麻煩他。
靳舟寅也不想解釋和鄒婉婉有關的內容,生怕又引起葉修戚的不依不饒。他只說道:“我出國有些時間了,也該回去看看了,正好要回去的。”
他這樣說,祁雲裳也不好一直推辭,就答應說:“那我們就順路一起回去好了。”
葉修戚看看靳舟寅,如果他一起回國內,說不定也能幫上一些忙,於是回答說:“那正好,我把靳先生的票也一起訂好好了。”
靳舟寅也不再推辭,說道:“那就麻煩葉先生了。”
葉修戚讓秘書訂好了三個人的機票,一切準備好,纔來問喬奈:“喬先生,你要不要也一起回去呢?”
喬奈還是神情淡然的樣子,低聲說:“子柔在這裡還有事,我恐怕暫時走不開,過兩天我才能回去。如果你們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請一定要說話。”
祁雲裳也不想和他多做糾纏,現在沒辦法弄清楚,權均梟的事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如果真的有,那麼也就是說權均梟現在正在喬奈的手上,那麼她說什麼也不能把喬奈得罪的太狠,不然他惱羞成怒,只怕要對權均梟不利。
祁雲裳收拾好了心情,低聲說道:“謝謝你喬大哥,如果有什麼需要麻煩你們的地方,我們是不會客氣的。”
喬奈又說:“那你們什麼時候走?到時候我去機場送你們?”
“不用了。”葉修戚說道,“我們是明天凌晨的飛機,時間不湊巧,不好那個時候來麻煩你。”
喬奈好像一直是從善如流的樣子,只要他們拒絕,他從
來也不堅持,馬上就點頭說到:“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去送你們了,你們……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這樣平常的四個字,現在聽起來卻怎麼看都覺得像是不懷好意。葉修戚和祁雲裳都沒有說話,只有靳舟寅不知情,低聲說道:“謝謝喬先生了。”
決定好了回國的事,祁雲裳馬上要求出院。葉修戚向醫生詢問道:“她現在這樣,坐飛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祁雲裳的全部檢查結果都已經出來了,還是因爲喬奈和這裡的人們熟識,所以才這樣快就拿到了檢查結果。醫生仔細看了看,說道:“頭部受到了輕微的撞擊,如果坐飛機的話,可能會有點頭暈,不過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告訴你們,就是希望你們在出現頭暈的情況下,不要大驚小怪,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葉修戚放下心來,祁雲裳對那醫生說“謝謝”。很快辦好了出院手續,還是葉修戚送祁雲裳回酒店,到了醫院的門口,他們和靳舟寅道別,祁雲裳說道:“靳大哥,明天凌晨的機票,你千萬不要遲到了。”
和她有關的事,靳舟寅怎麼會遲到呢?他勉強笑了笑,希望能給雲裳一點安慰,“放心吧,到時候咱們在機場會合。”
“嗯。”祁雲裳點了點頭,“那明天見。”
回去的路上,祁雲裳和葉修戚都沉默着。和來的時候是一條路,可是再回去的時候,心情卻是完全的不同了。
爲了接權均梟和圈圈,葉修戚還特意開了一輛加長的房車過來,後坐那裡可以坐下四個人。但是沒想到,來的時候只有他和祁雲裳,回去的時候也還是隻有他們兩個人。
阿梟和圈圈非但沒有接回來,反而帶回了那樣的噩耗。
兩個人都坐在那裡沉默着,路走了一半,祁雲裳才緩緩地說道:“修戚,如果均梟真的出事了,再也回不來了,你會怎麼樣呢?”
關係再好也只是朋友,葉修戚抓着方向盤的手僵硬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慢慢說道:“還能怎麼樣呢?傷心一陣子,也許爲他大哭一場,然後繼續生活。”他不安地看了一眼祁雲裳,試探着問,“你呢,雲裳?如果阿梟真的……你打算怎麼辦?”
祁雲裳和他不一樣,權均梟和圈圈對雲裳來說,就是整個世界。如果世界坍塌了,那麼她……
但是祁雲裳也很平靜,她的目光望着車窗外面。
過去了整整一天,他們來的時候,時間還很早,夜晚的星星還沒有落下。現在已經到了傍晚,又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零零星星的燈光,閃爍在迷濛曖昧的夜色裡,隔着薄薄的霧氣,好像再怎麼亮,都照不到人的心上去。
祁雲裳的內心也是迷霧重重,以前不管發生什麼,總還有權均梟在她的前面,替她擋下所有的危險,但是這一次……這一次是隻有她一個人面對了。
祁雲裳堅定地說道:“如果均梟真的不在了,那麼……我會替他把他的生命也繼續下去。如果他能知道,也一定希望我這樣做。”
不管能不能做到,但是這是她給自己的信念。希望權均梟曾經教會她的堅強和理智,現在可以幫助她渡過這次的難關。
葉修戚這才放下心來,點頭說:“你們夫妻兩個,都是好樣的。”
送了祁雲裳回酒店,葉修戚也沒有回住處,就在祁雲裳的隔壁找了個房間,今天住在這裡,萬一祁雲裳半夜有什麼意外,他也好能及時的照應。
自己的行李讓秘書從畫廊那邊拿了過來,飛機是凌晨三點多鐘,距離現在也只有幾個小時了。本來該提前好好睡一覺的,但是他和雲裳隔着一面牆壁,躺在各自的房間裡,都是睡意全無。
睡着了也是要做噩夢的,還不如不睡。
就這樣躺了半夜,凌晨他們開車再次去機場,昨天是來接人,這次卻是離開。他們來的早,到的時候還不見靳舟寅的人影。
祁雲裳是很瞭解靳舟寅的,他從來紳士不喜歡被人等,都是他等着別人的。但是這次,還有半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他怎麼還不來?
葉修戚看她等的着急,隨口說道:“不如給他打個電話吧?”
祁雲裳搖搖頭,“還是算了,打電話好像在催促人家似的,這個時間,難免不原意早出來,再等等看吧。”
可是他們左等右等,廣播裡都提示讓去登機了,還是沒有靳舟寅的人影,祁雲裳這纔給他打了電話,沒想到那邊居然是關機。
靳舟寅很少做放人鴿子這樣的事,祁雲裳雖然心裡疑惑,但是畢竟權均梟的事情要緊,她終於對葉修戚說:“算了,也許靳大哥有什麼事臨時不能來了,我們先走吧。”
葉修戚看了看手錶,時間實在是緊迫,不能再等了,也就提起行李箱,說道:“先去登機吧,等我們到了,再來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