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安的神女,請自己的愛侶轉達神樹的預言;但此時的重樓意氣風發,縱然飛蓬好心相勸,也聽不進分毫。
除了神樹的風言風語,此時對重樓而言,還有另一股暗流涌動。獸族之中,除首領蚩尤之外最著名的猛將共工,開始對重樓心生嫉妒。
滿頭紅髮、人面蛇身的共工,號稱“水神”,性格極爲急躁暴烈。但鮮爲人知的是,在他暴躁和武勇的外表下,有一顆甚至超越女子陰柔細膩的心。當他見到一向不服人的部下相柳,回來跟他眉飛色舞地講述重樓的神勇和智謀時,他的內心就開始產生一種微妙的變化。
不要說共工太過敏感,而是他實在太聰明瞭。這位著名的獸族武夫,其實看得比誰都遠。他很清楚,重樓的武力,已經在三族中遠近聞名;炎流堡之役,又證明了他的謀略和果敢。若僅是如此,他共工大人倒還不懼,最要命的是重樓的血緣!重樓乃神農之孫、蚩尤之子,正擁有獸族中尊貴得不能再尊貴的黃金血脈!神農嫡系血脈意味着什麼?神力、地位、聲譽,甚至還有獸族民衆將士的盲目信任。和人族、神族不同,在獸族中,血緣太重要了!
這麼說吧,哪怕重樓那廝是個蠢蛋,只要他憑藉神農黃金血脈,也能贏得萬民景仰;何況現在他顯然不是一個蠢蛋,甚至強過許多自封的天才。看清楚這點的共工,開始變得不安。他水神共工最重視的是什麼?權勢地位!他現在無論是名譽和實權,都是除蚩尤之外獸族毫無爭議的第二人。但現在冒出個重樓來,可想而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於是,正春風得意的重樓還不知道,他什麼事都沒幹,卻已經得罪下一個空前絕後的強人。而這時附魂於青年重樓身上觀察上古世界的魔尊,回想當時情景,心裡也不知是何滋味。
再說戰局。自神戰紀元第五年後,獸族對人族的戰爭,始終處於全面的攻勢狀態。在一些樂觀的獸族將領眼裡,總覺得這場戰爭很
快就會以他們的勝利而告終。他們很多人已經開始提前慶祝,宣稱“正義終於戰勝了邪惡”。
只是,所有對戰局表示樂觀的獸族將士,忽略了一個人。此人智計無雙,號稱三族中智計最接近天帝伏羲的人。典籍記載,他“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基本上人族語“聰明”一詞,便是爲了描述他的腦力狀態而創造存在。這個人的名字,叫“軒轅”。他正是此時人族的統領!
當軒轅策動反擊的時候,獸族確實佔據了全面的優勢。現在是神戰紀元第五十八年,蚩尤正命令水伯冰夷掀起滔天的洪水,淹沒了數以萬計的人族田園。人族的食物已經匱乏到了極點,這時無論由誰來看,都覺得屈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但在人族一片瀰漫的悲苦絕望聲中,軒轅氏的反擊已經悄悄開始了。
這一年,他命人族猛將統率最後的精銳,不惜以重大傷亡吸引住蚩尤主力的注意力。在用人命換來的寶貴時間裡,人族另一位公認的智者大禹,取代了治水不力的鯀,開始身先士卒地組織力量疏導洪水。
說起來,那位治水無能的鯀大人,正是大禹的父親。大禹接下治水的任務,還是經歷了一番艱難的思想鬥爭。最後,在軒轅的勸說和父親的主動放棄下,他才下定決心掌管治水。
這位上古時代的人族精英,能吃苦、善謀斷。他很快在所有人包括他爹在內都無能爲力的兇猛洪水前,顯示了與名聲相符的能力。大禹因勢利導,對洪水不再視爲猛獸,不再採取之前鯀所用的封堵辦法,而是順應地形,精心設計,將洪水疏導向大海和深壑。
大禹的治水,看起來是民生工程,但戰局如火的時候,智者軒轅絕不會在與戰事無關的方面浪費人力物力。大禹治水的成果,很快顯示出對戰局的影響。某一天,大禹忽將一段獸族人心安理得倚仗的天塹,用鑿渠引流的方法,變成了乾涸無水的河牀。於是,以速度著稱的誇
父巨人族軍,要藉着高聳河堤的掩護,打一場精心謀劃的復仇戰。
說起來夸父手下這支巨人軍隊,現在已經稱爲“逐日軍”了。感性而樂觀的首領夸父,從那回炎流堡荒原如血的殘陽中得到了啓發,取下了這樣的新名字。一次徹底的敗仗,被他詮釋成一路向西的追日;在他撒丫子奔跑的過程中,耳邊呼嘯的風聲激發了他久藏心靈的詩意靈感——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這樣的奔騰讓夸父覺得自己和族人就是天生的奔跑者——奔跑中生,奔跑中死!
當時,落荒而逃的巨人族長,爲自己體會到這樣富有禪意的心緒而幾乎感動得熱淚盈眶。透過朦朧的視野,夸父看見前方的落日猶如完整的鳥蛋黃,在同時勾起詩意和食慾的奇怪一瞬間,一個名字和他的飢腸一起在身軀中如雷般鳴響:“逐日軍”!
從此巨人軍的名號消失了,“逐日軍”崛起上古。以後幾番“屢敗屢戰”,逐日軍終於和射日軍並列爲人族兩大雄師。夸父自己,則以“追日夸父”的名號,終和射日後羿齊名。
其實無論別人怎麼看,像夸父這樣能從慘敗中看出喜劇、從逃竄中悟出詩意的人,絕對不簡單。並且,樂觀和寬容並不能劃等號,具體到夸父身上而言,他無日無夜不在舔舐內心深處的傷口——德高望重、成名已久的威武雄豪,竟被一個獸族黃口小兒打敗!要知道,後來幾乎所有人提到那個重樓小兒威名時,總是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他的敗戰史——他成了反面人物!
所以,夸父對重樓,如同一隻爭鬥失敗的老虎,始終在暗地磨礪復仇的利齒。
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那個夸父朝思暮想的重樓,現在正帶領着獸族軍隊,在他們佔領的諸神泉間機動巡守。當洪水退卻,獸族人依賴多年的天塹變成乾涸的河牀,重樓所巡守的路線,不免便出現了破綻。這時候,在黑暗中砥礪多年的夸父想跟他說:
“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