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老弟,這把弓箭真是不凡,你可要珍之又珍!”
“知道,知道!”劍眉星目的后羿一臉激動,看着飛蓬手中的華美長弓,兩眼火熱無比!他舔動着嘴脣,恨不得說“快給我,快給我”!
不過以慷慨磊落聞名的飛蓬,這一次卻顯得異常難捨。他死死握住手中弓箭,彷彿拖延時間般喋喋不休:
“后羿你可別小看這把神狩弓。此弓位列我族遠射神兵之首,取材首先不凡:弓身取自天圃神樹被雷電擊落的枝幹,弓弦取自龍潭神泉騰雲神龍的脊筋。又請弓神‘曲張’前輩精心打造。曲張前輩你也知道,就算平庸材料都能打造出絕世神功,何況材料如此不凡!”
“我知道!我知道!”后羿越聽越心急難耐,不過表面還得表示認真傾聽。畢竟,正喋喋不休的這位,正是神族年輕一輩的翹楚,也是他后羿的偶像。當然此刻如果飛蓬能夠言簡意賅,便更值得他崇敬了。
飛蓬今日也不知爲何自己這般拖泥帶水,卻又控制不住,忍不住繼續往下說:
“弓已不凡,更有兩種絕世箭法一併傳授。一爲‘月華回真術’,可在箭矢上凝附噬敵光暈,威力無窮;二是‘九天落日箭法’,能讓你在任何驚濤駭浪中,都能平心靜氣鎖定目標。”
“太好了!”所謂見獵心喜,作爲射中能手,這回后羿真心激動。他一邊搓着手,一邊興奮問道:“這箭法,我很喜歡,聽名字就喜歡了!”人就是這樣,一旦癡迷一樣事情,哪怕他平時再是莊嚴肅穆,但如果在這種癡迷的領域裡搔到他的癢處,頓時就變得跟孩子一樣。
“不只是名字惹人喜歡。”飛蓬看着抓耳撓腮的后羿,寬和地笑道,“月華回真術由本人親創,九天落日箭法則由箭神續長、弩神遠望合力創造。來,把弓給你——”
說着話,飛蓬終於把手中神狩弓遞給后羿,后羿欣喜若狂地把弓接在手裡。這時候飛蓬可不知道,就在他心魂虛空之處,有個後世的“自己”正痛苦不已:
“罷了,說這麼多話,只不過拖延一點古董寶貝在自己手裡的時間而已。終究還是送人了啊,我前世這個敗家子哇!”
不用說,心痛不已的,正是咱大俠景天。
當然此時飛蓬懵然不知,最多隻覺有些胸悶而已。此後他又把那兩個舉世無雙的月華回真術和九天落日箭法,向後羿傾囊傳授。從此這兩個傳奇的上古箭術,不僅將在之後的三族大戰中大顯威名,還會在後世那段四瀆龍女靈漪兒征伐南海惡龍水侯的傳說中,再顯身手。
此時無論飛蓬、后羿,還是創造“九天落日箭法”的箭神續長、弩神遠望,都不會知曉,這個“九天落日”的箭法名字,怕是一語成讖,日後有神族因之隕落。
而在神戰紀元第三百二十年的這次飛蓬代表神族授予人族英傑絕世神弓和箭法,是整個上古千年大戰中一個極具象徵意義的事件。這代表着,在人獸戰爭中一直保持中立的神族,終於正式出手援助瀕臨絕境的人族。
當然,神族與人族結盟這樣的大事,不經過天帝伏羲的允許,絕不可能達成。在飛蓬向後羿授予神弓之前,以飛蓬爲代表的年輕神將們,爲協助人族、阻止生靈塗炭,在和人族結盟的事情上出了很大的力氣。
對於人族瀕臨的絕境,因爲飛蓬和其他一些鎮守神界疆域天門的年輕神將,能夠第一時間觀察到外界的情況,因此他們對此事最爲了解。人族的慘狀讓他們動容,讓他們無法再像高高在上的老一輩神官那樣冷漠無情。他們在私下交流後,決定一定要爲人族做點事情。
當然,在戰爭如火如荼的情況下,要爲人族做事,那等同於和他們結盟。這種事情,沒有天帝伏羲的御令,絕不可能。飛蓬和他的年輕神將夥伴們,此時還人微言輕,甚至連到天帝面前遞話的可能都沒有。
於是,剛開始時,他們求助於后土、祝融之類的長老大神。但是在他們那裡,甭說幫忙,這些元老本身就對介入戰爭缺乏興趣。飛蓬等人除了得到一次次冗長囉嗦的批評說教,絲毫沒有獲得任何實際的幫助。
戰火繼續,人族的子民在哀
號。最終飛蓬無法,只得硬着頭皮,去找上古三皇之中相對親民的女媧大神。出乎他的意料,本來覺得地位超卓、高踞穹頂雲宮的女媧,不會太熱情。沒想到在他陳述了人族的絕境和自己的決心之後,竟很快打動了女神。要知道,上古三皇這樣的大神,在世界中地位實在太過超然,即使女媧是人族的祖神。飛蓬也沒有太多指望。但現在的結果,顯然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喜出望外。
有了穹頂雲宮中的承諾,之後的事情就變得簡單。女媧親去神界天宮中與天帝伏羲會面,他們的具體談話內容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女媧出得神界天宮,向圍在外面等消息的神將神官們宣佈:天帝“不反對”支援人族。
一聽到這消息,早就嗷嗷求戰、整裝待發的年輕神將們,立即催動神獸坐騎,激起沖天的火光雲煙,向神界之外的熱戰之地迅猛出征!
很自然的,在這其中奔走串聯的飛蓬神將,成了這支神族遠征軍毫無爭議的首領。
其實,這些士氣如虹的年輕神族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天帝伏羲,在天宮中只和女媧大神說了“順其自然”之類的話。這位已近天道的伏羲祖神,根本不把盤古大陸上發生的事情放在眼裡,又如何會輕易涉足世間具體爭戰。在很多人心目中了不起的諸神大戰,在天帝的眼裡,恐怕也與螻蟻爭食無異。
天帝無情,臻至天道。但女媧不能忘情。所以,以她這樣同等身份的大神,出得神界天宮後,也幹了這樣假傳聖旨之事。不過對於她的矯旨,伏羲很明顯地選擇了沉默。
這種默許,可以認爲是伏羲顧及和女媧之間千萬年培養出來的感情。當然也可以有另一種理解:這還是他的一種“順其自然”;既然發生了,那就在天道之中,他無需干預。
按下二皇之間這樣的內情不提,再說飛蓬。他得旨之後,立即開始籌劃對付此刻肆虐大地的獸族大軍。
正如前面所言,這時候獸族中六兇崛起,導致現在獸族大軍中最出風頭的,並非共工、重樓等高等獸族,卻是鑿齒、大風、九嬰、修蛇、封豨、猰貐這六位兇猛妖獸。
獸族六兇殘害了無數人族的人命,造下無邊的罪孽。本來神將飛蓬對這場人獸戰爭保持着中立和平靜,哪怕是理智上的,至少也不會真正偏向哪一方。但那些以爲勝利在望、大肆殺戮的獸族兇靈,真的把他給激怒了。因此,神將飛蓬在冥冥中魔尊、景天、唐雪見的注視下,和神族的長老們主動請纓,要和人族英雄后羿聯手,誅滅六兇!
對於他的請命,神族欣然應允。有了女媧親傳的天帝諭旨,這時候整個神族中對戰爭的態度,爲之一變。以前冷漠的神官,這時候也積極地投身於籌劃戰爭之中。經過和人族的暗中協商,神族派出了刑罰之神蓐收去和后羿聯手,攻擊六兇中的鑿齒、大風、九嬰、封豨;飛蓬則獨自統領一部神軍攻擊猰貐和修蛇。
雖然神族和人族已經達成了聯盟,獸族這時卻懵然無知。毫無防備的蚩尤分散了六個兇將的兵力,讓他們四處追殺退守林莽的人族。他們很快吃到了苦頭——
神將飛蓬和他那個發小重樓還不同,他不會整天對比武和苦修孜孜以求,但真正瞭解他的人卻知道,他本質乃是一柄極犀利的劍,不出鞘則已,一出鞘便如雷動九天,必將震動四方、噬人而返!
首先被飛蓬盯上的是修蛇。
這個來自八澤渤蕩的兇物,此時正在林莽的沼澤中橫掃人族的老弱病殘。每一天他都吞噬數以百計的人族生靈,造成無數人族家庭的悲劇和恐懼。柔弱人族的血肉讓修蛇變得更加強壯,但顯然他過於賣力,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吃得太飽——吃得太飽絕不是一個好的生活習慣,它常常讓人變得更加遲鈍和慵懶。若是家居也就罷了,放在戰場上,這種情況便意味着危險。
於是,就在一次修蛇消食之時,飛蓬神兵天降,手持照膽神劍直接殺到修蛇腦袋前,才驚動了他。而在此之前,飛蓬已經在他身上、尾巴上刺了七八劍!如果不是修蛇覆蓋全身的五色蛇鱗堅硬無比,這幾劍已經要了他的老命!
當飛蓬劍迫眼前,修蛇好像才反應過來。他吐着
蛇信子,嘶嘶吼叫:“飛蓬大人!我等跟人族開戰,從不曾冒犯神族,今日爲何傷我?”
“不曾冒犯?”飛蓬一臉冷笑,“你這般屠戮生靈,違背天和,還不算冒犯?今日我便要替神農大神教訓你!”話音未落,他便一抖照膽神劍,頓時一朵燦爛劍華如雪色白蓮,升起在晦暗的林莽叢林之上!
修蛇也是積年的兇獸;飛蓬劍光一出,他立即察覺到其中滅絕之意。修蛇大駭,再也顧不上辯解,四足有如輪轉,努力將蛇頭朝旁邊一讓,堪堪躲過那縷燦爛的鋒芒。
“飛蓬!不要以爲我怕你!”
修蛇變得氣急敗壞,他很清楚剛纔如不是見機得早,閃避及時,自己這隻左眼就瞎了!
發了狠的修蛇怒吼一聲,便聽“蓬”的一聲,從口中突出一大團蠟黃的毒煙,直朝飛蓬罩來。飛蓬夷然不懼,並不着急躲避,而是急抖手腕,在瞬間飛卷出無數的照膽劍華。秉承了照膽神泉純粹之意的劍華,瞬間遍佈天宇,璀璨的劍輝如同無數朵漫天盛開的皓月,激射出燦爛聖潔的無邊光芒,轉瞬就將劇毒無比的修蛇毒煙淨化吹散。
“就憑你?”面對修蛇的攻擊,看似清靜平和的飛蓬仰天大笑,流露出他應有的傲氣,“縱然我有千般靈術,對付你,只需手中一柄劍足矣!”
面對他的傲慢,自身向來驕傲自大的修蛇,卻並沒有嘲笑對手的大言不慚。披着世上少有的堅硬鱗甲,擁有着世所罕見的長大身軀,但修蛇面對這傲然獨立的神將,卻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渾身冰涼——是的,雖然已經是冷血動物,但他這時仍然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八紘積冰之地的極寒冰窟裡。
這條修蛇,曾經那麼的不可一世,那麼地用傲慢戲謔的腔調嘲弄即將被自己吞噬的人族,但這時候,他卻渾身發抖,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顫抖的諂媚的聲音,跟眼前這位年輕的神人告饒:
“念、念我是初犯,饒、饒過我這回吧!”
“饒?”飛蓬看也不看修蛇巨獸,只是轉動手中神劍,看自己映在清澈劍鋒上的鬚眉,曼聲說道,“那些人族生靈,向你告饒無數,可曾見你饒過?”
一聽此言,修蛇渾身徹底寒涼。他轉身便逃,並且兇殘的本性讓他在徹底絕望之時大叫:“飛蓬!你有什麼了不起?你的劍是快,可也砍不動我遍身的堅鱗!”
某種程度,修蛇說的是事實。這個天地異種身上的鱗甲,確實是這個世上最堅硬的物件之一。否則就算人族想示弱,在他造成如此災難的情況下,也絕對不能容忍;但即使如此,還讓他肆虐至今,戕害無數人族,可見他的鱗甲之硬。當然飛蓬手中的照膽神劍也是世所罕有的鋒利,但也只能在修蛇不閃不動的情況下,奮力集中擊刺一處十幾下後,才能將鱗片刺穿擊毀。很顯然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中,很難有這樣友好的殺戮條件。
所以,修蛇打的是這樣念頭:好吧,我是打不過你,但只要我鐵了心逃,就算你小子飛蓬也殺不死我!
打着這樣的主意,修蛇轉身而去,一路穿過八荒林莽,往中土飛逃。畢竟那裡有廣闊的天地,適宜自己四足如飛的逃竄。
開始奔逃,修蛇本以爲,自己最多逃過林莽的邊界,飛蓬那廝看看無望也就罷手了。誰料這一逃,繞過了滇池,跑出了林莽,穿過了九州西南的滔土、南方的沃土,一直跑到東南神州農土,那飛蓬神將卻一直在後面緊追不捨!
“怎麼就跑不死你!!!”修蛇氣急敗壞的詛咒。但很顯然他並沒跟獸族的巫師女丑她們修習詛咒術,這個人生規劃的失策,直接導致飛蓬那廝依舊活蹦亂跳的在後面緊追不捨。
而他這一路逃竄,也不知摧毀了多少的森林、壓出了多長的河道。終於他跑到了東南神州農土的雲夢大澤,便苦盡甘來地笑了:
“有這樣浩大無邊、水質上佳的大湖,我往裡面一鑽,你飛蓬能奈我何?”
想罷他便急急衝前,想往風波萬里的雲夢大澤中鑽。
只是,急於逃命的兇獸,顯然沒能注意到,這片後世縮水爲“洞庭”的大澤巨湖邊,不知何時多了些奇怪的金紅色物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