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打坐調息,驅除體內奇毒慢的很,然則數月下來,也頗見成效,如今十成法力,已可強行調動起一二成了。
即使如此,在這偌大蠱雕城中,自保之力還是有的,伊林只所以決定留在納蘭府,心下早有計較。
當初在萬星島北部遭遇截殺,肯定是離火牛王暗地裡動的手腳,如今外面風聲正緊,沒準離火牛王的魔掌,已混入這蠱雕城中。唯今之計,還是留在這納蘭府,方爲上策,待日後奇毒褪盡,法力恢復,再作打算也不遲。
加之納蘭小姐爲人脾性平和,毫無架子,對其還有救命之恩,是以侍奉左右,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伊林穿過後進庭院的玉石遊廊,立於雜役閣石門入口處,雙目似閉似睜,單手倒背,略微沉吟了一下。
他伸出手掌,攤開五指,正準備推開石門,然則下一刻卻不知爲何,手指猶如觸電般猛的縮回,停滯在了那裡。雜役閣庭院內,隱隱傳來嚴詞厲語的喝斥聲......
“你個吃乾飯的廢物!老子讓你全天都盯住那小子,你把老子的話全當耳旁風了是不是?說!天色漆深,那小子到底去哪兒了?爲何還不回來!”
“司徒管家大人恕罪,您老人家的話,小的怎敢不聽,小的確是眼都不敢眨的盯着他,然則那小子滑溜的很,加上又有大小姐撐腰,小的不敢貼的過近,是以...是以...”說話之人,顯然沒有底氣,話音越來越弱,終了猶如蚊蠅之聲,微不可聞。
“哼!你小子這是長能耐了,連老子都敢胡言欺騙,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怒吼聲震天撼地,似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司徒管家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慘叫聲洞徹蒼穹,淒涼悲切,引得夜空中那彎皓月,都爲之顫上一顫。
“你還敢跑!看你往哪裡跑,吃老子一鞭!”
“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
雜役閣石門外,伊林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如此之事,數月來常有發生,也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納蘭府的司徒管家,其行事處處刁難,待他如世仇敵人一般。
其實伊林早知道有人盯梢,只是不想與其計較而已。那盯梢之人極爲認真,手段頗爲玄妙,身法動作更是乾淨熟落,一看便知是個老手。
手段再通玄,身法再熟落,可他畢竟是個凡人,又怎會是伊林的對手。雖說盯梢之人,對其並無歹意,然則身後總有個陰魂纏着,實在不舒服,是以伊林只稍微動用了點障眼之法,便甩掉了盯梢之人。
雜役閣是納蘭堡專爲府內僕役所建,四周高牆森嚴,隔聲效果極好,爲的是避免僕役雜音驚擾到主家的休息。若是普通凡人立於雜役閣石門外,絕是聽不到半點響動的,然則伊林神識強大如斯,別說是整座納蘭石堡,就是銅關巷的幾戶大家府邸都盡在眼底,如歷在目,何況是咫尺雜役閣內發生的事!
雜役閣內的慘叫聲越發沖天,伊林可以清晰的覺察到,院落內矗立的那顆參天古槐樹,都被其震得枯葉散落了一地。
那顆參天古槐樹少說也有個一二百年,樹幹如鐵似石,極爲堅硬,就算是比起更木來,也絕不遜色分毫。其樹葉更是猶如黏在樹枝上一般,任憑狂風捲急,仍傲然搖曳,未有落下之意,爲此伊林曾多次嘖嘖稱奇。
此時正值秋季,花草樹葉漸有枯敗,即使微風拂過,也可枯黃遍地。然則那顆參天古槐樹卻猶如大自然中的異類,任憑秋雨寒風的洗禮,地面仍淨無塵。
當下司徒管家的幾鞭子抽下去,竟然引落了數片參天古槐樹的枯葉,其力道足可見一般。被其抽打之人,難免皮開肉綻,血淋模糊,保不準小命也會搭進去。
月黑風高的漆夜,一縷柔美的月光,透過重重阻隔,灑落在伊林的手上,與其瑩亮的眸光交相映襯。凡塵俗世,爾虞我詐,互相殘害,終爲名爲利,然則達到如何?不達到又如何?百年後,歸於塵土,一切還不是夢幻泡影!世人若是懂得此理,也便不會再有紛亂錚錚,一切都祥和寧靜,又與那仙界有何不同。
若真如此,世人便不會在尋求大道,期望飛昇羽化了,伊林此刻有所頓悟,再次嘆了口氣,喃喃道:“我不是自幼入道修煉,本源於塵世,也許只有重歸凡塵,方能使我頓悟大道!”。
伊林的手指在柔美的月光中,輕輕劃過,推開了雜役閣的石門,爾後步若嘣雲的邁入了院落。
霎時,院內萬籟俱寂,沉靜如死,無數雙眼睛齊聚望來,凝聚在伊林的身上。三側衆多廂房石屋的門窗,趴伏着許多看熱鬧的僕役,當見伊林進院歸來,深知好戲即將上演,一個個眸光雪亮如珠。
雜役閣院落內,那顆參天古槐樹的樹杆上,胳膊粗細的麻繩捆綁着一個衣袍破爛、血肉模糊的少年。少年氣息微弱,嘴角血跡斑斑,一個碩大的頭顱,早就如落日的葵花,沉了下去,仿若昏死了一般。
少年面前丈許遠處,有一個身材魁梧,體型健碩的大漢。大漢滿臉橫肉,半裸上身,裸露的肌膚,在月光的映襯下,油光鋥亮。
大漢高舉皮鞭,其勢似剛要下落,然則卻滯空停止。大漢轉首回眸,殺氣騰騰,眸光中隱有血絲帶出,吼喝道:“你小子這是去哪兒了,怎麼夜色漆深纔回來!”
喝聲如河東獅吼,河西也頻頻遭殃,音波四散破空,捲起陣陣狂風。三側廂房石屋的門窗,倏忽間,砰砰合死,衆僕役嚇得簌簌顫立,緊捂雙耳蜷縮一團。
僕役們深知司徒管家吼聲的威力,甚至其中還有些人被其當面吼嚇過,結果就是癱在牀上整整七七四九天,耳邊卻仍然嗡嗡作響。
衆僕役水深火熱,深受其害,卻懾於他的淫威,皆敢怒不敢言,長期而來,助漲其跋扈之風。當下吼聲震天,較之先前不知強了多少倍,外面二人定是凶多吉少,衆僕役眸光暗淡,皆唉聲嘆氣。
果不出所料,院落內的參天古槐樹上,綁着的那名少年,七竅流血,髮髻炸立,身上衣衫碎裂成片,已然沒了呼吸。
此吼聲司徒管家顯然下了殺心,參天古槐樹的枯樹葉,散落一地,院落內的瓷盆、瓦罐,絲絲碎裂。
司徒管家劍眉鶴立,嘴角上撇,橫肉抖動間隱含笑容,顯然對於這樣的結果,頗爲滿意。然則塵浮葉落之際,現出伊林如青松傲立的挺拔身姿,司徒管家橫肉抖動間隱含的笑容,登時煙消雲散,只剩下了僵硬的抖動。
伊林面帶微笑,單手倒背,拖沓的僕役青袍繫於腰間,道:“不錯!不錯!沒想到司徒管家已初窺仙境,天地元力運用的如此嫺熟,是那萬中無一的變異人吧?”。
要說伊林輕描淡寫的阻住了吼聲攻擊,司徒管家橫肉抖動,略感意外,但伊林道出了“變異人”三個字,卻深深震撼了他。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一直沉寂心底的秘密,今日卻從眼前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口中說了出來。
司徒管家眸光冷冽,橫肉劇顫,額頭青筋暴露,顯然是被人戳到了隱私,紅臉喝道:“既然你小子已然知道了老子的秘密,今日就別想活着走出這雜役閣!”。司徒管家說罷,單手虛空拂過,一股悍風吹過,雜役閣的兩扇石門,砰聲合死,整個院落成爲了孤地絕境。
“哦?”伊林表情淡然,仍單手倒背,青松傲立,紋絲未動。伊林倒想看看這司徒管家能耍出什麼花樣,雖說他僅能調動靈海內的一二成法力,然則對付一個只會元術的變異人,卻是綽綽有餘。
司徒管家氣勢凌人,元力凝聚,着其模樣實力頗爲強悍,即使比起當年草原歷代女巫來,也不竟落於下風。
雜役閣院落內的天地元氣,變得狂躁暴動,隱有顫顫化絲之意,向司徒管家匯聚而去。司徒管家大口一張,將如此凝厚的天地元氣,一股腦的吸入腹中。
司徒管家靈體暴膨,特別是腹部隆起了一大塊,且面若朝霞,目似晨星,嘴角微微翹起,狂怒道:“好!很好!你竟然不把老子的元術放在眼裡!”。
元術施展起來不似法術那般容易,不但耗時長,且掐訣頌咒無一不少,甚至有些威能強大的元術,還要開壇設法,方能引動彙集龐大的天地元氣。
司徒管家自顧自的忙活了半響,卻見伊林漠然無視,並未有絲毫動作,心下本就怒泉涌動,如今夾雜着來勢洶洶的天地元氣,齊聚爆發,迸射而出。
司徒管家半扎馬步,雙手握拳齊放腰間,氣運丹田,腹隆如山。他額頭汗珠滾落,目中血絲爆裂,一張口,一條音波吼聲凝聚成的蛟龍,魚貫噴出。
自音波吼聲蛟龍脫口而出,雜役閣庭院內的參天古槐樹,如大地動般,轟然震顫了數下,無數枯枝爛葉,如雪花般,飄然落下,其景堪絕!
周遭瓢盆瓷碗無一倖免,全遭了滅頂之災,就連三側廂房石屋的青石門窗,都被震得絲絲開裂,此音波吼聲蘊含的恐怖威能,足可見一斑了。
然則伊林對此視若無睹,仍面帶微笑,單手倒背,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只是其單手倒背的五指間,一絲不易察覺的豪光涌出,又急速的斂入,實在是詭異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