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一下子就變的很大, 電閃雷鳴,就算隔着一面牆,都聽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爲何, 我腳步很輕的走過走廊, 小心翼翼的下了樓。
店小二阿富站在門口, 搓着手, 向門外瀑布般的雨簾望着。
掌櫃的看到我下來, 忙招呼道:“恩人姑娘下來了啊,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幫您做麼?”
我點點頭:“能借我一把傘麼?”
掌櫃愣了下:“呵,這麼大的雨……姑娘要現在出去?”
我點點頭:“有點急事。”
他看看阿富:“有什麼事, 不如讓阿富替你去做吧,這雨大, 萬一淋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阿富雖然還是有些懼我, 但還是點點頭。
我笑:“雨大, 我會淋壞,阿富就不會嗎?我出去買樣東西就回來, 很快的。”
然後看向阿富,示意他把傘拿給我。
阿富忙去拿傘,還是不敢正眼看我,呵呵。
“這……好吧,那……讓阿富他陪你去?”掌櫃還是不放心我。
我接過阿富的傘, 搖搖頭, 笑笑走出去了。
剛剛出去, 舉在手中的雨傘就因雨水的重擊而讓我差點拿不穩。
我喘氣定定神, 這雨, 也太突如其來了吧。
街上餘留的小攤小販正在忙着收拾,大部分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雨大的讓我連前面的人影都看不太清, 賣糖葫蘆的大叔,也應該……早就回家了吧……
可是紫英他病的那麼重……
不行,我握緊了傘把兒,一定要買到!
我踏在地上的水窪中,艱難的向前走,分辨着眼前的人影,腳下因爲溼透了而傳來陣陣冷意。
一個舉着木棒的人影從我眼前閃過,我大喜,再不顧腳下的水坑,向前跑去:“賣糖葫蘆的大叔!大叔!等一下,等一下!!!”
可是無論我怎麼叫,前方的人都不曾回頭,反而似乎越走越快。
我急了,拋下傘,就向前百米衝刺,就不信我抓不到你!!
“大叔!!!啊——”我腳下一滑,眼看就要向地上以狗吃屎的姿勢撲去,眼前突然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攔腰將我抱過。
我怔了一下,推開他,轉身看向那個就要走遠的大叔,忙叫道:“大叔!別走!!”
衝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卻在同時,注意到他肩上扛的不是插糖葫蘆用的木棒,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條。
“姑娘,”大叔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我,“什麼事?”
我有些失望的搖搖頭:“沒事,我認錯人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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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說了聲沒事兒,轉身走了。
剩我和玄霄兩人站在雨中。
剛剛不覺得什麼,可爲什麼現在,我會覺得打在我身上的雨水是那麼的刺痛。
我繞開他向客棧的方向走去,他立刻轉身拉住我的手。
然後,遞給我一個用油布包着的東西。
我推手不要,他卻那包東西牢牢攥入我的手裡。
“雨大,進去了再打開。”他低頭鎖定我的臉,我似乎無處藏身。
我拿着那包東西,迅速扭頭跑掉。
直到一口氣跑回客棧,被急忙趕來的掌櫃的熱水毯子招待着。
我坐在椅子上,手裡拿着那個油紙包,頭髮上的水滴滑下來,一滴滴打在紙包上。
“唉,姑娘,我剛剛都說了,外面那麼大的雨,你看你卻偏偏要出去……”
店掌櫃還在嘮叨,可我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低頭把那個紙包打開,見到裡面一抹鮮豔的紅,突然覺得好難受。
一串飽滿的糖葫蘆在店裡微黃的燈下閃爍着暖意的光芒。
“姑娘,你出去就是爲了買這個?”掌櫃不解的問我。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一片混沌:“我沒事了,我先上去了。”
拿着那串糖葫蘆,耳朵里根本聽不進去店掌櫃關切的話語,默默走上二樓。
推開房門,歸邪正坐在牀邊,我失神的看看他,把目光轉向牀上,紫英依舊皺眉不醒。
走到桌邊,拿過那個盛過藥的碗,將手裡的糖葫蘆一顆顆小心翼翼的剝下來,看着它們略顯頑皮的滾落在碗中,紅的耀眼,我的眼睛卻越看越酸。
應該是條件反射吧,看到酸的東西,連眼睛都會覺得酸酸的。
我拂了一下眼睛,揚起的手卻被走過來的歸邪倏地拽過,桌上的碗被他碰到地上,叮叮噹噹的墜落,沒有碎,可是那些糖葫蘆卻撒了一地。
我想蹲下去撿,看着它們一個個滾落,突然覺得心也隨這些四下散落的糖葫蘆破碎了,明明告訴自己沒什麼,可是淚水卻比理智先一步流了下來。
歸邪狠狠的掐着我的手腕,不讓我低下頭去撿,我只是喃喃說:“……讓我撿起來……讓我撿起來……”
“撿起來,你就能不想他了?!還是說,撿起來,你就除了他誰也不要了?!”歸邪此時的言語雖然犀利,卻沒有往日的暴躁,而是冷靜的令人感到一絲絲畏懼。
我低垂着眼眸,歸邪現在緊緊握着的手腕,正是他剛剛握過的地方,一瞬間彷彿我又回到了雨裡,雨下的好大,已經快要把我淹沒了。
我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注意不到歸邪此刻的眼神有多麼絕望和決絕。
他將我攔腰抱起,邁着沉重而急促的腳步將我從紫英的客房抱到他自己的房間,然後摔在牀上。
我一震,看向壓過來的他,頓時有些慌亂,用手去推:“歸邪……”
他的眼神清冷而狠戾,瞬間就壓了上來,我的身體隔着溼透了的衣服,緊緊貼着他的胸膛,讓我最後一絲的迷濛也轉爲清醒。
“歸邪!!”我瞪大眼睛。
他停留在我脖頸間的臉頓了一下,接着脣齒狠狠地咬到我的脖子上。
“嗯……”我吃疼的想要躲避,他的手臂立即壓在我的頭邊,讓人無法動身。
我掙扎的雙手被他按在一邊,只覺得他身上好燙,似乎像一團火要把我包圍了。
清醒於是又轉化成迷濛。
迷濛間,他在我耳邊喘息低語,可是說了什麼我完全聽不清。
鋪天蓋地似乎全都是他的影子,他的吻,他身上滾燙的溫度。
直到我因爲身上奇怪的陣冷陣熱而昏睡了過去。
他清冷的眼神在最後那一刻似乎染上色彩,如破碎的天空一般,再無法拼湊起來。
窗外的暴雨已經慢慢停下,雨水滴滴答答的沿着窗櫺淌下,客棧二樓的客房內,那個長髮凌亂,身上微微出汗的男子就這麼定定的望着眼前睡過去的女子,低喘着氣,看她皺着眉的表情,心緒千般輾轉過後,終是伸出手輕輕去撫她的眉心。卻在接觸到她的那一剎那突然頓住,緊接着將整個手掌都貼了上去,然後有些驚慌的將女子抱起在懷裡。
他匆匆忙忙披上衣服下牀,轉身,將女子牢牢地包在被子裡,就奪門而出。
身上忽冷忽熱,我彷彿醒着,又彷彿在睡,似乎有軟軟的布巾在我周身擦抹,又癢又痛,我不由伸手去推。
冰涼的布巾轉移到我的額頭,我一扭頭,醒了。
歸邪坐在牀邊,刻意把臉扭過去不看我,似乎不知該怎樣面對我比較好。
我緩緩地眨眨眼,裸露在外的肩頭感到絲絲寒意,忙往被子裡縮去:“冷……咳咳……咳……”
身上又冷又熱,該不會是淋了一場雨,發燒了?
他見我咳嗽,頓了一下,動作僵硬的起身將一碗泛着熱氣的藥湯拿來,聲音壓抑的很奇怪:“你病了,喝藥……”
我咳嗽着:“咳咳……不……不喝……咳咳……好苦……”
如果是往日,他肯定一巴掌拍下來打得我昏天黑地,再加上破口大罵逼我乖乖喝藥,可是他今天聽說我不喝,卻拿着碗僵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又咳了兩聲,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拉過他的手腕:“你餵我……”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端着碗的手卻沒有動。
我眨眨眼,看他額角的汗緩緩流下,什麼都不再想,撲過去,抱住他。
碗從他手裡滑落,藥湯撒了一地。
可是我卻一點都不害怕,就算是發燒到把自己燒成熟的,只要是熟在他懷裡就好。
歸邪卻一把將我按回牀上,用被子將我裹成一個繭,怒喝:“知不知道這藥我熬了多久!你簡直——”
我反撲回去,將腦袋擱在他的頸窩:“我不要喝藥,藥好苦,你抱抱我,病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這話就有些昏沉,我又咳嗽了起來,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
他將我從身上扒下來,像揭年糕一樣,把我重新包好在被子裡,說:“我去熬藥。”
我拉住他的手:“你抱抱我就好了。”
就這樣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我終於支撐不住又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我一個轉身,手臂就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沒睡,瞪着兇巴巴的眼睛看我。
我扯過他的衣服揪揪,把頭縮在他懷裡,突然就很想撒嬌。
歸邪似乎在跟我比閉氣,兩個人的持久戰不知堅持了多久,最終他還是敗下陣來,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回手,將我緊緊擁住。
“罷了……他的事……我不管,眼下,守住你就好。”他在我耳邊蹭着。
我才鬱悶的可以,我也是怕他生氣纔沒告訴他是玄霄救我,值得爲了這麼一點點小事跟我冷戰麼,我寧願他跟我吵架,吵個天翻地覆,也不想他冷言冷語的讓我看着難受。
我咬脣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是玄霄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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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呼出一口氣:“……我知道。”
我嘟囔:“知道了還生氣。”
他把臉湊向我的臉:“你——”
我看他:“你生氣,我也會難過……我只是不想告訴你,怕你生氣,誰知道會越弄越糟。”
他看我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我將他摟緊了一點:“對不起——”
他微微勾起嘴角,摸摸我的額頭,說:“不燒了,那就起來吃點東西吧。”
我繞過他的肩頭順着他的指向看去,滿桌亮麗的紅色立刻充斥了我的全部視線。
好多好多的糖葫蘆,被剝下來,一顆顆的放在碗裡,擺了整整一桌子。
“你爲什麼……要買……”
歸邪用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晶亮,寵溺卻又帶點憤恨的說:“你不是想吃麼?”
我用手捂起眼睛,不想讓他看見我哭。
……卻換來他溫柔的脣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