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將手護在臉前, 正想解釋,一側臉,看到了我身後的尾巴, 大驚失色, 叫了出來:“妖、妖怪啊!!”
我一時愣住, 他掙脫開我, 就向外跑去。
雖然是大清早, 店裡並沒有什麼客人,可我還是下意識想要去擋住他,誰知半埋在櫃檯廢墟里的店掌櫃卻大聲說道:“阿富!站住!!”
店小二竟然聽了他的話, 有些不情願的站在原地,回過頭來緊張的看着我。
我轉頭看向那個店掌櫃,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那他就是當年提着刀要殺了我們三人的那個夥計。而現在, 竟然成了掌櫃,依舊在這裡做殺人的買賣?
店掌櫃從廢墟中站起來, 向我走來,我向後一退,他看着我的臉上的表情誠摯:“姑娘你——”
“霍小扣!!!”從二樓奔下的男子聲音急促,夾雜着絲絲憤怒,打斷了店掌櫃要說的話。
我不可思議的看向來人:“歸邪?你在這裡!?紫英呢, 紫英他——”
他奔過來鉗住我的肩膀, 就是怒火襲面:“你去哪兒了?當時叫你不要一個人亂跑, 你就是不聽!!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
我縮成鵪鶉:“沒長……”
他舉起手來想打我, 卻還是沒忍心揮下來。
“兩位……”還好店掌櫃插話進來, 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
我想起正事,忙問:“歸邪, 紫英在哪兒?你有沒有見到他?”
他不耐煩的一甩頭:“樓上!霍小扣,別想打岔混過去,我好不容易破了障衝進去,只見到慕容紫英傷倒在地,紈絝竟然也在!你到底是去哪裡了??”
我磕在那裡說不出話,這叫我怎麼說,難到說玄霄把我救走了?我纔沒那麼傻去尋死呢。
“二位有事,不如坐下來慢慢聊,小店有早茶供應,二位一大早的在這裡吵吵鬧鬧,怕是會驚到樓上的客人休息。”
我忙點頭說:“對、對,坐下來喝早茶,喝早茶坐下來……”
“大哥!!她是妖怪啊!!你瘋了!!”站在門口的店小二指着我喊。
“阿富,住嘴!!你可知,她可是大哥的救命恩人。”店掌櫃很感激的看向我。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大哥!她是妖怪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店小二還是不肯進來。
我的腦門被歸邪拍了:“霍小扣!你消停會兒行不行!這個又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我頓時冤的可以:“我沒勾搭啊!!”
他眼神裡透漏出一種兇險傾向:“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個慕容梓天最後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眼珠轉轉,該不會……該不會……是那個NP吧?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就算是,你也得當它不是!
“這位公子,請容我給您解釋一下,我想恩人姑娘,也未必記得我了。”
我立刻瞪他:“我能不記得,當時就是你拿着砍刀要砍我!!”
他眼裡露出一些驚喜:“恩人姑娘還記得我,小人萬分榮幸。”說着就向我鞠躬。
我擺手:“什麼恩人,仇人還差不多吧,你腦袋壞掉了?”當時我可差一點就把他殺了。
店掌櫃正欲開口,歸邪卻倏地開口:“你砍她?!”
店掌櫃擺手:“這個,請聽小人慢慢解釋……”
我睨他一眼:“哼,剛還說我勾搭人……”
歸邪轉頭看我:“……你!!!”
我頂回去:“我怎麼了!!”
他一巴掌拍下來:“你給我閉嘴,我沒問你!!”
店掌櫃在那裡點頭哈腰的勸架,也沒見我們兩個停下,最後不由得一擺手:“兩位!!”
我扭頭看他:“幹嘛!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店掌櫃擦擦額角的汗:“恩人姑娘,到底有沒有興趣知道小人的事?那晚姑娘和另外兩位劍仙可是挽救了小人一輩子。”
我拍開歸邪的手,有點好奇:“你說吧。”
店掌櫃點點頭:“姑娘和那兩位劍仙朋友,那晚並沒有殺小人和當時的掌櫃,而是把我們送進了衙門,掌櫃因爲殺人,罪狀深重,被砍了頭,連累家人也跟着受苦……”
我奇怪:“那你怎麼沒死?”
他又擦擦汗:“姑娘有所不知,小人那天晚上,本是第一次殺人,因爲家裡窮,欠了掌櫃的好多銀子,掌櫃給小人兩條路,要不就是把小人當時還小的弟弟殺了給他做人肉生意,要不就是小人也跟着他殺人來還錢。”
我點點頭,能理解,總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殺吧。
“小人當時雖是答應了,可是心裡還是不願意啊,試想誰願意殺人?那天晚上,您就是我下手的第一個對象,當時我握着刀子的手都在顫抖,要不是後來,您和其他兩位劍仙恩公阻止了掌櫃的,小人恐怕也是罪孽深重,手下不知有多少條人命了吧。”
我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個掌櫃的也算個好人,便問:“那後來,你怎麼變成了這裡的掌櫃?你就不怕人家風言風語?”
他點點頭:“恩人有所不知,當時掌櫃和其他幾個殺過人的夥計被斬首後,家中只有一個女兒和老母,小的之前也是拖着弟弟流亡,而店裡清白的夥計該走的都走了,該散的也都散了,小的一咬牙,就把這店重新經營了起來,一邊照顧掌櫃的遺女和老母,一邊做正經生意,這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好起來了。”
我聽着聽着竟有些感動,這樣的好人,現在不常見了吧。
掌櫃向我彎腰鞠躬:“小的感謝姑娘的大恩大德。”
我忙站起來:“哎?你別這樣子啊,我其實什麼都沒做……”
店小二一看見我身後的紫色大尾巴就啊的抱住了自己:“大哥!!”
掌櫃一臉責怪之色:“阿富!你休要胡說!這位可是劍仙!這是仙人的變身之術!她乃是仙山上的劍仙!”
我張大嘴巴,沒話說了。
什麼叫先入爲主,什麼叫好人效應!我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掌櫃的慈眉善目的給我做了個請的手勢:“恩人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別把阿富不經事記在心裡,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本店一律免費!”
我諂笑着說:“我就住兩天,麻煩你了,給我安排客房。”
他點頭:“好,好,阿富,快上樓去給恩人姑娘安排客房。”
我轉頭看臭脾氣的某人:“紫英在哪兒?”
他瞟我一眼,不理我了。
我一口氣提不上來,氣氣氣真是氣死我啦!!轉身徑直就往樓上走,我一間一間找,就不信找不到!
幾步踏上二樓的走廊,我剛準備擡腳踹開第一扇門,就被臭脾氣給拉住了。
一個轉身,身體就被他緊緊地縮在懷中。
剛剛泛上來的對罵情緒隱藏了下去,我側臉看他:“又怎麼了?”
他的手掌慢慢撫上我的脖頸,來回輕輕地摩挲:“是誰救了你?”
我心裡咯噔一下,怎麼辦,要不要告訴他?
明明還在猶豫,可是當我對視上他深邃的眼眸,一句話就變成了:“你說什麼啊?”唉……一說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的表情不像笑也不像哭,只是輕輕扯過我,將我的領口整頓一番:“你的衣服,穿反了。”
我愣住了,直到他將我的外衣腰帶輕輕卸下,把衣服正過來給我重新穿好,我纔回過神來,拉住他的手:“歸邪。”
用很堅定的語氣,說:“我現在很平安,你還要擔心什麼?”
走廊的窗外突然閃過一道白色的閃電,緊接着巨大的雷聲傳來,傾盆大雨突然毫無預兆的落下。
他眼裡閃過一絲晦暗的流光,不再說什麼。
才走進房間,就聞到一股濃烈的中藥味,我扯扯歸邪的手想讓氣氛放鬆點:“喂喂,想不到原來你也會用中藥啊!不笨麼你!~”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瞪我,用淡淡的語氣說:“我下樓去看看藥熬的怎麼樣。”
我撅嘴:“喂,剛剛跟我吵了那麼久不去,現在去?!”
他沒有理我,迅速轉身下樓。
我愣了一下,心裡情緒雜亂。
房間裡紫英低低的咳嗽聲換回我的神智。
我轉身,快步走到牀邊,紫英蒼白的臉讓我看的很心疼,他平日本來就顯瘦,現在病成這樣,給人感覺一陣風似乎都能把他吹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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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他喃喃的叫道。
我忙在牀邊坐下,拉過他的手:“姐姐在,姐姐在。”
他握緊了我的手,不知在說些什麼:“姐姐……你……我……”
我看着他因發燒二乾裂的嘴脣,不知不覺眼淚就流了下來:“姐姐在……你安心睡就好,姐姐在這裡陪你……”
似乎是聽到了我的話,紫英沒有再說什麼,皺緊眉頭,睡了過去。
門被打開,歸邪端着一碗藥走進來。
他拿着藥走到牀邊,說:“扶他起來。”
我很不習慣他這樣冷冰冰的樣子,將紫英慢慢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肩頭,剛想問他要藥,他就伸過一隻手捏住紫英的下巴,把那碗藥移到紫英嘴邊——
“歸邪!!”我瞪大眼睛,阻止住他,“你……你就是這麼喂他的??”這樣就算不會把他噎死,也會燙壞喉嚨吧??
我拿過他的藥:“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嘛——”
他卻倏地站起身來,把碗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碗藥,因爲劇烈的晃動而有不少灑到了地上,似乎是愣了很久,才把它重新拿過來,開始給紫英一點點的喂。
紫英吞下幾口之後就劇烈的咳嗽,我一個手拿藥一個手給他順氣,肩膀還要撐着他的身體,忙的焦頭爛額。
可是不覺得煩躁和辛苦。
“糖……糖……”他不安的扭動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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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給他喂藥一邊問:“糖?什麼糖?”
他只是一再的重複。
我突然領悟:“哦?糖葫蘆?你乖乖喝完這碗藥,姐姐立刻就去給你買好不好?”
他似乎是聽懂了,再不掙扎,將剩下的藥都喝了進去。
我將他重新埋在被子裡,小心的壓好周圍,說:“紫英要乖乖的在牀上睡覺,等姐姐回來知道麼?不可以踢被子哦。”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起身,不放心的又看了他幾眼,纔打開門走出去。
走廊裡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歸邪在哪裡。
一時之間,我竟然沒有去找他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