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已經是熱鬧歡騰,酒菜香氣撲鼻而來。迴廊處,一名紫衣女子身姿端莊賢淑,邁着小碎步,神韻半帶含笑迎面走來。
“花春,這樣走起來是否更有女子之態?”寧鯉側臉問,臉上保持笑不露齒的幅度。
就在剛剛她得知東郭子卿已經去前堂了,便急忙擡步朝前堂奔去,對於她的大搖大擺的走姿,花春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一路上教她女子該有的走姿和神韻。
“撲哧!公……寧姑娘學得可真像。”花春輕捂小嘴,極力的想要忍住笑意。
寧鯉擡手以袖遮臉,露出一雙水靈靈的明目,裝出一副羞赧的模樣,抿脣道:“含蓄,含蓄點。還有,待會你千萬不要說漏嘴喲!”
“嗯!”花春乖巧地點頭。
周員外正熱情的招待柳霍父子兩,方氏也在一旁附和談笑。周鶯鶯坐在其哥哥身旁,神情不悅,嘟着小嘴一副不情願的模樣,時而擡頭朝對面的柳千棠勉強一笑。
東郭子卿一身風雅坐落在席間,指尖玩弄一盞茶,似在思考着事情,閒逸的神情與他們的談笑風生顯得格格不入。
“師父!”還沒入堂,寧鯉便樂悠悠的喊了他一聲。她扭着細腰,輕步慢搖從不遠處緩緩走來。
別看她表面笑臉盈盈,其實心裡早就在嗔怪他了。臭子卿,有這等熱鬧的好事也不提前喚我起身,倒是自個兒先到了,害得我連平胸的事都被發現了。幸好,花春這娃兒不錯,忽悠兩下就信了。
東郭子卿擡眼望去,深邃的雙眸映入一抹紫色佳人,似曾相識的感覺襲擊他的心。遽爾挑眉,顯然第一眼差點沒認出她來。
未語,他只是定晴地望着她。這個女人,千年來她不是向來只穿白衣的嗎?今日爲何偏偏換了紫衣……
“這位姑娘是?”柳霍看向她,側臉問周員外。
“她就是神醫的徒弟,寧姑娘。”周員外笑着說道。
衆人紛紛朝她望去,周鶯鶯本來心情就不佳,看見她打扮得如此出衆後,更加的厭煩。寧鯉不顧衆人驚豔的目光,邁着不穩當的步子,卻也還是小心翼翼的來到了堂中。
“各位早啊,師父……”早字還未說完,最後一步踏得有些急,差不多到東郭子卿面前的時候,硬是蹩腳整個人朝他撲去……
東郭子卿見狀,放下酒杯欲要起身,突感一陣清風,原來是身旁的周樹孟眼疾手快攬腰將她抱住了。
寧鯉瞪着大眼傻傻地望着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攥緊衣袖沉氣忍耐。在大家驚呼的目光下,她穩住了雙腳。回神,立刻將他推開,低首道:“多謝樹孟。”
“客氣了,你沒事罷?”他笑着問她,倒也沒有任何不自然。可是,在衆人看來,寧鯉垂頭定是因爲方纔的事害羞了。
她驀然擡頭,支吾道:“沒,沒事。”
這時,周鶯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調侃道:“呀,寧姐姐羞赧了呀!”
羞你大爺!寧鯉心裡狠狠的罵道。
真是氣死她也!差一點,方纔差一點就能撲倒在子卿懷裡了!樹孟啊樹孟,人家子卿都準備起身接住我的了,你爲何要半途殺出來啊?英雄救美雖好,但倫家想要的英雄不是你哪!
理順了氣息,她擡頭露出笑容,對着周鶯鶯說:“鶯鶯多慮了,羞赧二字怎寫你可知?”
“我當然知道!”周鶯鶯脫口而出。看見衆人異樣的目光望着她,頓而反應過來,小臉憋得半紅,指着寧鯉道:“你!”
方氏的腳輕踢了一下她,示意注意大家閨秀的形象。
周鶯鶯委屈地看着方氏,只好沉住氣。
周樹孟瞭解自家妹妹的脾氣,連忙上前圓場,“好了,虛驚一場,驚擾柳伯和柳兄了,望見諒。”
“無妨,沒事就好。”柳霍倒也挺大度,爽朗一笑。
柳千棠一副清淡的神態,眼神一直注視着周鶯鶯。她的脾性他早已摸透,除了嘴巴毒舌了點,小時候常常跟他拌嘴外,其他的還是很稱他心的。
“寧鯉,來,坐這兒。”周樹孟將木椅拉開,頗有紳士的模樣。
寧鯉倒也不客氣,笑着點點頭,毫無女子家的矜持一屁股坐下。
“周兄,這次棠兒難得從揚州回來,就是爲了見鶯鶯一面。正好鶯鶯剛及笄,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柳霍摸着鬍鬚,笑着道。
周員外拿起酒壺往他杯中斟滿酒,點頭應允:“我也正有此意!不過,這還得要看鶯鶯和棠兒的意思如何。”
“這個你放心,我兒對鶯鶯早已有意。鶯鶯,柳叔相信你對棠兒也有情義的對嗎?”他轉頭面對鶯鶯問,語氣祥和,眼神卻多了一份厲氣。
周鶯鶯微愣,看着他滿臉爲難,揪着手中的席絹,勉強笑道:“柳叔叔,鶯鶯生病初愈,情緒有些不穩定,此事可否過些日子再議?”
周員外面露驚色,疑問的神色看着她,鶯鶯這番話不就擺明要拒絕這門親事嗎?怪了,自小鶯鶯都很喜歡和柳千棠在一塊玩兒,在他們眼裡,他們早已是金童玉女一對。今日他們前來提親,按理說她該高興纔對啊……
方氏察言觀色,見柳千棠的臉色不悅,頓時有些尷尬,連忙關心的問自家女兒,“怎麼了,鶯鶯,還會不舒服嗎?”
周鶯鶯皺眉,看見方氏閃爍的眼神,頃刻了然。素手摁了摁額頭,裝出一副嬌弱的模樣,搖頭道:“沒事,就是頭還有點暈。”
柳千棠蹙眉,起身關心的問:“鶯鶯,要不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不,不用了。你難得回來一趟,鶯鶯豈能缺席呢?”她牽強笑道,眼神無意間瞥了東郭子卿一眼。
聽見周鶯鶯這麼說,柳霍才舒眉道:“鶯鶯如此嫺熟體貼,倒是老夫和庭兒心急了。”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兒女必須遵從父母的安排。但是,周家向來寵溺周鶯鶯,既然她暫且不適,遲些時日也無妨。
“爹,既然鶯鶯身體欠佳,那提親之事就暫且擱下。等鶯鶯身體無恙了,咱們再同周叔叔商議此事。”在外經商多年的他,早已學會觀察神色眼意,又豈會看不出鶯鶯猶豫的臉色。
想他柳千棠在漠城也算是小有名氣,雖長得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卻有着精明的經商頭腦。自他白手起家後,身邊愛慕他的女子越來越多。當然,多半是看中了他的錢財。然而,他對周身的鶯鶯燕燕從來都不屑一顧,心裡只有周鶯鶯一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他相信她也是愛他的。可能這次來的唐突,也可能因爲許久不見,令她有些生疏和意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說來也怪他粗心,鶯鶯的脾性雖說是天真活潑,但是,女兒家提及婚嫁之事,怎說也會有些羞赧的。
柳霍凝思點頭,豪爽道:“也罷,周兄,那咱們今日就撇開親事,就當是周柳兩家相聚一場!”
“好好!”周員外見他臉色尚好,連忙點頭應允。
寧鯉盯着滿席的好酒好菜,半張着小嘴,恨不得立刻伸手猛吃。斜眼,偷瞄了東郭子卿一眼,湊近他身旁掩嘴小聲道:“師父,有這等好事,你怎麼不早點叫我起身?”
東郭子卿側臉淡看她,抿脣道:“你那副睡相,本君難以入眼。”
居然嫌棄她的睡相?
寧鯉鼓起腮幫子瞪着他,轉眼一想,不對呀,他又沒有見過她的睡相,怎會知道她睡相不好呢?難道……
“嘖嘖,卿,你是不是偷看過我睡覺喲?”她眨眼,賊笑的朝他拋眼神。
聞言,東郭子卿不自在地摑拳輕咳,絲毫沒有留意到她口中的“卿”。心裡暗自揣想:她怎麼知道?說起來自己確實看過幾次她的睡相,難不成她都是在裝睡?瞧她那副得意的表情,這種事,本君怎會讓你知道。
“你的睡相,在丹爐裡目睹一次就足以亮瞎本君的眼。”
“真的嗎?”寧鯉捋起一縷髮絲,在他面前晃了晃:“紫君,待會咱們大吃一頓之後,是不是就要離開周府了?”
“閉上你的嘴。”他淡漠道。
她悻悻的吐了吐舌頭,見他們都已經開始吃菜了,她也連忙拿起筷子橫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