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沈信就坐到電視前看了起來,那副癡迷勁即使是最狂熱的電視迷也要自嘆弗如。鳳仙看到他連最無聊的肥皂劇都看得津津有味,不知該說什麼好。“算了,還是讓哥哥來應付他吧。”鳳仙這樣想着,回自己房間去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怪沒有說清楚,她根本不知道沈信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人。
沈信自然不是對電視劇感興趣,他只是通過字幕在研究這種他不太懂得語言。迫切想要了解自己目前的處境,他全部心神都放在電視上,連回來都沒有覺察到。垂頭喪氣,明顯奔波沒有什麼成效,也懶得多說話,自顧自休息去了。
沈信絲毫不浪費時間,一看到電視劇結束,沒有字幕的節目出現,馬上換臺,所以一晚上他都在看着電視劇或者電影。等他看到早間節目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而現代語言的水平倒也突飛猛進。
一陣鬧鐘的鈴聲響過之後,鳳仙急匆匆從房間出來,趕去洗漱。
沈信卻早等在門口,一看到鳳仙,馬上問道:“對不起,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鳳仙戛然止步,愕然地望着沈信,一時間想不起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帥氣的年輕人在自己房中。忽然想起昨晚的事,不由有種做夢的不真實感。雖然急着趕去上班,但看到沈信清澈純真的眼神,她又不忍心拒絕他,問道:“什麼問題?”
沈信字斟句酌地道:“請問,現在是什麼朝代?皇帝是哪一位?”
“朝代?皇帝?”鳳仙不由有點懷疑沈信的精神狀態,但沈信嚴肅的模樣又讓她不得不認真對待。想了一下,鳳仙笑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問。不過,現在早沒有皇帝了。”
“沒有皇帝了?”沈信的驚訝絕非小可,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接着問道:“什麼時候沒有的呢?”
“嗯,大概快有一百年了吧。你連這也不知道?”鳳仙很懷疑。
沈信不理會她的問題,自顧自問道:“請問我現在在什麼地方?”
“香港。”
“香港?”這個名詞對沈信來說完全陌生。
“請問,香港離長安有多遠?”沈信想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地名。
“長安?這是很久以前的稱呼了,現在叫做西安。多遠我是不太清楚,大概幾千公里吧。”
“蠻夷之地。”沈信喃喃道。根據他的知識,文明僅限於方圓數百里,現在身處距文化政治中心長安數千公里之外,那自然是蠻夷之地了。
“什麼?”鳳仙還沒聽過這麼評價香港的人。
“有沒有聽過漢獻帝?”
“三國時候吧?那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一千多年?”沈信如被雷擊,饒他是半仙之體也感到禁受不起。
鳳仙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匆匆梳洗去了。等她出來,沈信猶自呆立不動。
鳳仙急匆匆往外趕的時候,沈信拉住她又想說什麼,鳳仙想了一下,把沈信帶到自己房間,指着書架說道:“我現在要去上班,沒時間跟你多說,這裡有書,你可以自己看。”
沈信愣愣地看着書架,有很多書他連書名也看不懂。翻來翻去,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歷史教材。翻過幾頁,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名地名,漸漸看了進去,最後索性坐在鳳仙牀頭仔細閱讀起來。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突然找到有自己熟悉的東西,沈信完全沉迷在書的世界裡。
“你這個流氓,躲在我妹妹房間裡幹什麼?”一聲怒喝,卻是起牀後看到沈信在自己妹妹房中的自然反應。
的這一聲大喝對於沈信來說卻是充耳不聞。見沈信對自己不理不睬,更是心頭火起,伸手就去拉沈信。
“少來煩我。”沈信趕蒼蠅般對着一揮手,踉踉蹌蹌地被掃出門外。
不過這一瞬間也知道沈信在幹什麼了,而且也看清沈信拿的是一本歷史書。
“這個人還真是古怪,一本普通曆史教材有什麼好看的?”一邊想着,一邊打量着沈信。
昨夜他回來得晚,當時又只想着睡覺,根本沒看清沈信的新形象,此刻一細看,頓時喜上眉梢。
“這是我帶回來的人嗎?真是帥氣。看他的模樣,即使當不成歌星,也能當個影星吧?最不濟也可以派點廣告什麼的。最好是多棲明星,像四大天王一般,那我可就發達了。哈,早知道這小子資質這麼好,我根本不用低聲下氣求人嘛,這樣的人才誰不想要?經紀人,我就要當明星的經紀人了。”展開想象力的翅膀,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望向沈信的目光也肉麻得要命。幸好沈信忙着看書,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要不然,即使他是神仙,也會感到毛骨悚然。
陶醉半晌,不再理會沈信,自顧自去洗臉去了,臨走還很貼心地替沈信關上門,免得他被幹擾。多年夢想有望實現,自我感覺像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般充滿朝氣,忙着去爲自己的經紀人身份努力去了。
一目十行,沈信快速地翻過書頁,看不懂的也暫時先不顧,反正以他現在的功力,自然是過目不忘,以後慢慢了解不遲。時間慢慢過去,等沈信看完一套歷史教材,雖然還有些地方不懂,但他終於明白自己所處的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只是卻來到了一千多年以後。也難怪那麼多東西自己見也沒見過,一千多年的時間,自然會有很多新東西出現。
“怎麼可能?”對自己完全不瞭解的東西自然會有無力感,即使是神仙也不例外,沈信現在的思緒就很混亂。“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沈信大感不忿:“我不就是碰了一下那道白光嗎?”
“是不是我說不願意當仙童得罪了仙人,所以才把我發配到這個時代呢?”沈信試着解釋自己的遭遇。
自然這個問題不會有確切答案,沈信最後暗罵一聲:“媽的,先人真***霸道。”
不過罵過之後,沈信也不得不考慮,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呢?
出房門來到天台上,沈信像昨天一樣呆望着樓下車水馬龍的雜亂景象,雖說他總能隨遇而安,但眼前的事實實在有點超過他的承受能力了,他不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迷惘。依着陽臺,沈信的思維活躍而有混亂。
鳳仙上班的地方是一家中等規模的律師事務所,擔任助手,日常工作繁瑣無比,不過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只是每天下班之後都有一種疲憊感。不過今天卻不同,下班後她依舊步伐輕盈,連她自己也感到奇怪。難道是爲了那個奇怪的男孩嗎?她臉色有點發熱,不願意承認,但內心深處,卻迫切地想知道早上他那麼多怪問題是怎麼來的。
急匆匆奔上自己所住的高層公寓,來到門口時鳳仙都有些氣喘了。勉強平靜一下情緒,她打開了房門。
天色已黑,房間中卻沒有開燈,一片漆黑,鳳仙頓時有些心驚。剛想大聲叫喊,忽然聽到一陣笛聲從陽臺出傳來。
笛音低沉,彷彿帶着無盡的迷惘,剎那間侵蝕了鳳仙的思想。現代都市快節奏的生活讓人疲於奔命,沒有絲毫思考的空閒,雄心理想在日復一日的機械般的生活逐漸消沉,也忘卻了思考什麼是人生的意義。可是,在每個現代人的心靈深處,誰不覺得迷惘呢?至少鳳仙是這樣。
靜靜閉上房門,鳳仙靠在門上,靜靜聆聽着另一個講述着自己的迷惘,也讓那種迷惘盡情地將自己包圍,任心情在迷惘中飄蕩。
笛聲不絕,迷惘更現,那種無助,那種孤獨,簡直讓人感到絕望。鳳仙想要大喊,想要喝止,這種迷惘幾乎能讓人瘋狂,但不知爲什麼,她並沒有出聲,只是靜靜聽着,好像渴望着迷惘將自己吞沒。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笛聲於低迴中漸漸消失,但鳳仙卻依舊感到無力,回味着那種令人絕望的迷惘。等她終於回到現實,才發現自己已經靠門坐在了地上,四肢乏力,說不出的疲倦。
“對了,是什麼人吹奏的剛纔那首曲子呢?”鳳仙勉強站起來,打開了房燈,這纔想起這個問題。
難道是他?鳳仙有點異樣的感覺,好像無意中竊知別人的一樣。
快步來到陽臺,鳳仙看到的只是沈信無助的背影,他依舊凝視着夜幕下的香港。
聽到鳳仙的腳步聲,沈信緩緩回頭,勉強笑道:“回來了?”這時他的說話已經完全是現代人的口氣了。
鳳仙沒有說話,她感到沈信的笑容裡有着說不出的苦澀,配合着俊美卻又不失童真的面容,令人忍不住想要安慰愛憐。
“發生什麼事了?”勉強鎮定心神,鳳仙問道,語氣說不出的真誠,似乎還帶着一絲顫音。
沈信自然感受得到鳳仙的關切,但他的心事如何能說出來呢?說自己本來是一千年前的修真之人,因爲渡劫莫名其妙來到一千年之後?雖然他處世經驗不多,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長嘆一聲,沈信模棱兩可地說道:“我本來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卻由於某種錯誤降臨到了這個時代。”
這麼說是沒錯,不過鳳仙卻誤解了,很多自命懷才不遇的人都是這個腔調。結合剛纔聽到的笛曲,也更給鳳仙這樣的錯覺。
鳳仙安慰道:“不用泄氣,以你的才華,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出人頭地的。我知道你很迷惘,很孤獨,但你現在有我和我哥哥作朋友,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沈信苦笑不語。
鳳仙繼續給他打氣:“真的,你的笛子吹得太好了,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打動人心的笛曲。”
“是嗎?”談到音樂,沈信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眼中也有了光彩。
仙肯定地點頭,將目光落到沈信手中的玉笛上:“咦?怎麼這笛子只有四孔?”
“當然是四孔了,所謂五音,正好對應。”
“不對,應該是七音纔對。我明白了,你這支玉笛是古笛,那可是古董了。”鳳仙很快明白過來。
不過沈信卻不解起來:“七音?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是嗎?”這下輪到鳳仙驚訝了,笛子吹得這麼好,卻居然沒有基礎的音樂知識?不過她很快有了主意:“我以前也學過一點音樂,也有幾本音樂方面的書,一起去看。”
說到音樂,沈信興趣大起,跟着鳳仙來到她的房間。
鳳仙興致勃勃地拿出一本關於簡譜的書,沈信專心地看了起來。很快翻過幾頁,沈信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和我瞭解的不同,不過原理是一樣的。”沉吟着,他又搖頭道:“還是有點不同,這樣譜成的曲子跟我知道的曲子應該會有較大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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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信深思的模樣,鳳仙又遞給他一本書:“這是五線譜,不過我是不大懂。”
沈信同樣快速瀏覽着,忽然道:“這個比較形象,比簡譜直觀好懂。”
鳳仙睜大了眼睛:“不會吧?我覺得這比簡譜難多了,我簡譜還馬馬虎虎,五線譜可就不行了。”
沈信指着五線譜道:“你看這個多直觀,音階高低一目瞭然,光看着已經可以感受到那種旋律了。”手指隨着音符移動着,沈信輕輕哼出五線譜代表的曲子。哼完一段,沈信又指着簡譜道:“而所謂簡譜就不同了,七個古怪的符號,根本不能一目瞭然地看出音階變化。”
鳳仙聽出沈信的意思來了,當然也沒有異議,她知道音樂家用的都是五線譜。不過對於沈信所謂的“古怪符號”一詞,卻忍不住要抗議:“什麼古怪符號,那不是最常見的阿拉伯數字嗎?”
“阿拉伯數字?是什麼東西?”沈信不解問道。他是真的不懂。
鳳仙看着沈信,一臉的不可思議,沈信撓撓頭,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錯了。鳳仙想要解釋,但越簡單的事情越難解釋,話到嘴邊,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而這時沈信也覺得有點尷尬,將目光移了開去,看到書架旁邊的牆上掛着一件有點像琵琶的東西。
“這是樂器?”沈信好奇心起,走近細看。
“對,這叫吉他,可以說是現在最流行的樂器了。我曾經學過一段時間,不過沒什麼天賦,彈得不好。”說到這裡,鳳仙有點黯然,當初練習彈吉他的時候還是純真少女,對生活充滿信心,一轉眼已經好幾年過去了,自己也每天疲於爲生計奔波。
看到沈信饒有興趣的樣子,鳳仙取下吉他遞給他。沈信輕輕撥動琴絃,吉他發出悅耳的聲音。
難得有機會充充老師,鳳仙熱心地講解着吉他的彈奏方法。
沈信一點即通,修長的手指靈巧地撥弄着琴絃,一串流暢的音符歡快地滑過琴絃。
“對,對,就是這樣。你以前學過?”對沈信流暢的指法感到驚訝,鳳仙這樣問道。
“沒有,不過這並不難,很簡單的。”沈信漫不在意地說道。
“簡單?”鳳仙無語,她當初可是苦練三個月後才能熟練地彈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而沈信卻一上手就可以,還輕描淡寫地評價爲簡單,真是沒有天理。她有怎能想到,沈信現在已經是仙人的修爲,身體的活動簡直可以隨心所欲,手指更是靈巧得驚人,彈彈吉他有什麼難的?
沈信完全沒有注意到鳳仙的神色,他已經被這件樂器迷住了,翻開五線譜,他找了一首曲子,試試琴絃,他很快彈奏起來。一首完整的曲子行雲流水般自吉他中流淌出來,鳳仙聽得入神,不得不承認沈信有資格說這很簡單。天才,對天才怎麼能用平常眼光來看呢?
一曲終了,沈信對吉它更是愛不釋手:“這件樂器不錯。”看見鳳仙正眼睜睜地盯着自己看,他把吉他遞迴給鳳仙道:“對不起,獻醜了。你應該彈得更好,讓我見識一下吧。”
鳳仙並沒有接吉他,嘟噥道:“算了吧,我要彈就不是獻醜,是出醜了。和你相比,我簡直不是彈吉他,像是彈棉花。”
“彈棉花?”沈信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鳳仙鼓起嘴道。沈信連說對不起,卻怎麼也停不下來,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不要說來到這裡以後,即使在原來那個時代,他也幾乎沒有這麼大笑過。
鳳仙狠狠地瞪着沈信,卻忽然自己也禁不住大笑。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像兩個小孩子一樣開懷大笑。
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鳳仙更是趴在牀上笑得起不來。
就在兩人最高興的時候,隨着一聲怒吼,一個黑影忽然撲了進來。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