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至陣法中央,凌雲放下兩人,柔聲說道:“請不要誤會,我是不會害你們的,事情是這樣,你離家二十餘年,你娘花月如很是擔心,我受她的囑託前來找你,傳達你孃的關切。”
“唉,都怪我不好,因爲對探險的好奇,這一路一直沒有說出真相,讓你以爲我對你有不軌之心,以至鑄成現在的大錯。”
聞言,花月如微愣,身子倏地僵硬,怔怔地凝視懷裡的百里濤,淚珠宛若斷張的珍珠,無聲不息,成雙捉對地滑落。
看着百里濤慘白無色的面龐,凌雲只覺舌苔發苦,長嘆一聲,寬慰道:“讓我看看他的傷勢,或許對他有幫助。”說着,伸出手去搭他的脈搏。
驀地,花妍容尖聲叫道:“不要碰他,拿開你的血手!”
凌雲定住身子,微愣,還是伸出右手搭在百里濤的手腕上,放出神識,細細觀察起來。
霎時,百里濤的身體狀況宛若一張細緻的三維立體圖呈現腦海,經脈迸裂,靈力縈亂,最可怕的是丹田內的金丹四分五裂,散落開來。
凌雲大駭,思道:“怎麼會這樣,他的金丹怎麼會碎裂,剛纔合力一擊雖然威猛,但不至於震碎金丹呀?”
腹生疑竇,凌雲不禁放出神識,認真察看起來,俄而,得出一個結論,百里濤的金丹原本已經有了裂痕,是憑着某種神秘的功法強行凝而不散,此番受到猛烈重擊後,終於碎裂開來。
“唉,也不知他修煉什麼功法,僅憑着土、木兩屬性內丹,就以此對抗天劫結嬰,結果功虧一簣,落得金丹碎裂、神智不清的地步。難怪他給我的感覺極其特別,既像實力越凡,又像手無縛雞之力。”
凌雲不禁感慨,取出裝有“九轉還魂丹”的玉瓶,倒出一粒給百里濤喂服下,黯然神傷,思道:“他的經脈糟糕到極致,恐怕神仙下凡也無法救活他,僅能儘儘人事了。”
念及於此,凌雲愧疚萬分朝花妍容看去,見她面色蒼白,血色盡失,顯然受了內傷,不禁大駭,結結巴巴道:“妍容……可……可是受了重傷,這裡有一瓶‘九轉還魂丹’,你快些服一枚吧!”說着,伸手遞過玉瓶。
花妍容不言不語,眼淚如注,痛苦到極致,面無表情用手輕輕擋開凌雲,默默凝視着百里濤。
忽地,花妍容一陣眩暈,身形搖搖欲墜,凌雲連忙伸手護住她,順勢放出神識察探。
立時,凌雲嚇了一大跳,一縷縷黑氣散佈四肢百骸,正在一點一點侵蝕她的機體,更可怕的是,花妍容已經有了幾個月身孕,一團稠密的黑色迷霧纏在胎盤周圍,發出若有若無的攻擊。
當機立斷,凌雲倒出一枚“九轉還魂丹”,捏住她的面頰,把藥丸送入微張的嘴脣,而後靈力一送,藥丸順着喉管滾落腹中。
把花妍容身軀扶正,凌雲盤膝而坐,雙掌貼在她的背脊,全力運轉《山水轉輪天經》驅逐、煉化她體內歹毒的法力。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縷縷黑色煙霧透過肌膚,嫋嫋升騰,花妍容臉色漸漸有了起色。
良久,凌雲睜開眼睛,輕嘆一聲:“唉,胎兒周圍還有殘餘毒霧沒有清除乾淨,它們深深蝕入胎盤,以至投鼠忌器,不敢強行驅除,留下隱患,需請醫道高手救治。”
這時,百里濤嘴脣顫抖,輕輕地低喃:“妍容,妍容……”
花妍容立時精神一振,猛地撲到百里濤身上,哽咽着:“濤哥,我在,妍容就在你身旁。你……你醒啦,剛纔可把我嚇壞了,現在沒事了,沒事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去探險,再也不去找什麼靈丹妙藥,隨便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靜靜地渡過餘生。”
這到這裡,凌雲潸然欲泣,緩緩轉過身子,不忍見這生離死別的悽慘情景。
百里濤緩緩睜開眼睛,顯出清澈的眼神,神志已然清醒,艱難地翹起嘴脣,努力綻出一絲自然的笑容。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哆嗦的嘴脣無法掩飾身體的極度虛弱,看得讓人心碎,花妍容掩聲痛哭,雙肩不停地抽搐。
百里濤一點一點艱難地舉起左手,落在花妍容的頭上,溫柔撫摸如雲的烏髮,顫聲說道:“妍容不要傷心,以前對你不好,你應該恨我纔對嘛,哭什麼,不要哭。”
聞言,花妍容氾濫的感情洪水般湮沒全身,贏瘦的身軀再也無法承受,再也無法堅強,趴在百里濤身上,緊緊揪住他的衣襟,歇斯底里大哭起來:“濤哥……濤哥……”聲音悲切,感天慟地,聞者黯然神傷。
百里濤微張五指,輕輕穿過長長髮絲,柔聲道:“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溫婉賢惠,所有心思皆藏在心裡,逆來順受。”
“唉,當初不顧一切地衝擊元嬰境界,結果落得金丹裂碎的下場,如果不是你拼死相救,可能當年就命殞黃泉了,能夠苟且偷生這些年,雖然神智不清,但在你無微不至的照料下,我不枉來到世間走上一遭……”
“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呀,那些縹緲的天道其實也是過眼雲煙,哪及妍容至死不渝的情愛,我要是能早些領悟那該多好呀!”
花妍容抽泣道:“濤哥不要說了,你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是疼我的,我都知道,都知道……”
百里濤蒼白的面龐泛起一縷紅潤,勸慰道:“妍容,我去後,你要堅強起來,一定要快快樂樂活下去,否則,九泉之下我也不會安心。”
花妍容哽咽道:“別說了,濤哥福大命大,老天爺定會讓你活下來的。”
頓了頓,花妍容擡起螓首,用衣袖抹了淚臉,呈現姣美的一面,羞赧道:“濤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已經有了愛情結晶,你就要做爹爹了。”
“真的!”百里濤驚喜地睜圓眼睛,深情凝視着,顫聲道:“這是真的嗎?”
花妍容點點頭,認真應道:“是真的,已經三個月了!”
百里濤欣喜若狂,眼角溼潤,哆嗦道:“這真是太好了,我們百里家族有後了……”
說着,眼神漸漸黯淡,氣息斷絕,一動不動。
“濤哥!”花妍容悲啼一聲,捧起他的頭顱,抱在懷裡,泣不成聲:“你不能走呀,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孤苦伶仃一人呀……”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嘶啞的悲泣聲若有若無,凌雲輕嘆一聲,轉過身子,寬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妍容請節哀。”
花妍容沒有應答,木然地拿起百里濤的左手,輕輕褪下儲物戒,戴在自己的指上,一絲不苟地整理他的衣容。
不一會兒,百里濤安祥地平躺在木架上,彷彿僅僅沉睡不醒,花妍容紅腫着雙眼,哀傷地、怔怔地凝視着。
良久,花妍容取出一件火屬性燃燒法器,送出靈力激發後,丟到木架上。霎時,火光沖天,熊熊大火吞沒百里濤。
等花妍容撿拾完骨灰,凌雲囁嚅道:“我們……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你身體裡殘存歹毒的法力,對胎兒不利,耽擱不得。”
說話間,凌雲仔細地踅摸她的表情,古井不波,看不出對自己的態度。
凌雲心中愧疚,不好多說多問,輕嘆一聲,縱上飛劍,在前面緩緩開路。
花妍容一言不發,默默跟在後面,不知心裡想些什麼,見狀,凌雲心裡悶得慌,能做到的就是加快飛行速度,儘快安全地把她送回家去。
身形一閃,凌雲和花妍容逸出迷霧,來到狹長的空地。
立時,包括八大掌門等衆修士呈扇形圍聚上來,秦開泰最先開口,聲如宏鍾:“凌道友和同伴進去多日,事情有否進展?”
凌雲不想與他們閒扯,信口胡編道:“我們同樣受困大陣,強攻、推衍皆不得法,而花道友遭受陣法反噬,身受重傷極需治療,於是我們決定退出這次探險。對了,如果你們不信,就在這裡等我同伴出來吧!”
說完,身形一晃,就欲排衆擠出。
忽地,周文博清聲喝道:“等等,凌道友何必行色勿勿,難道心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中秘密?”
凌雲心情正糟糕,眉頭一挑,威勢迸發,喝道:“急於回撤確實因爲花道友身受重傷,如果在場諸位不信,我凌雲可以當場立誓,只要有人能治癒花道友身上的傷勢,即使粉骨碎身也要爲其成功闖出大陣,找到歐陽客宏前輩的屍骸。”
說完,目光如炬,正義凜然一一從圍攏的修士掠過。
古靜璇表情冷漠,淡淡道:“我‘鏡湖宗’精通水系法術,讓我看看她的傷勢吧。”
高子騫捋了捋頜下鬍鬚,附和道:“古掌門深諳丹道,醫術精湛,早已名聲在外,有她出手,必定妙手回春。”
古靜璇上前一步,手臂輕擡,玉指搭在花妍容脈搏上,俄而,秀眉緊蹙,輕嘆一聲,道:“我也無法化解她身上的歹毒傷勢,不過,這種傷勢絕不是陣法造成的。”
見周文博又欲張嘴,凌雲圓謊道:“進入迷陣後,隊員們失散,受陣法影響,一位隊員強攻陣法時,誤傷了花道友,唉,這也是我們退出探險隊的最主要原因。”
齊嘯天微微一笑,道:“什麼古怪傷勢,讓我也瞧瞧,就不一定能夠救治?”
花妍容猛地縮手,顯然不情願任人擺佈。古靜璇看在眼裡,柳眉微挑,清叱道:“難道齊掌門不相信我的話麼,這位姑娘的傷勢確實不便你們男修察看,就不要強求了。”
齊嘯天猛地頓住身形,尷尬一笑,道:“我怎麼會信不過古掌門,不過好心相幫,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凌雲冷眼旁觀,淡淡道:“花道友的傷勢耽誤不得,我們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