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凌雲卻感覺沒有藏身之地,一路向北,漫無目的風馳電掣,忖道:“冒天下之大不韙得罪‘天一教’,成爲衆矢之的,只怕天下修士個個憤憤不平,欲誅之而後快,所以,師門是回不了的,免得連累武靈他們。”
“可是,我又應該逃往哪裡?妖精森林?不,那裡是夢瑤的桃源仙境,我不能帶去紛亂和災難。顧渚山區?嗯,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天一教’勢力雖然有所滲透,畢竟不能掌握全局,只要回到傅老鬼的洞府潛心修煉至結嬰後期,天下之大,誰能與我爭鋒?”
“不過,‘天一教’高層必然考慮到這點,一路重重在佈防,等着我自投羅網。前往迷失大陸?那裡‘天一教’勢力鞭長莫及,不,只怕整個人類修真界對那裡知之甚少,嗯,就去那裡,迷失大陸土地遼闊,找個安身之所應該不難。”
想到這裡,凌雲心中有了定計,於空中劃出一個弧形,掉轉方向朝西北飛去。
一連三天極飛行,根本沒有時間調理傷勢,凌雲一面憔悴,放出神識向前方探去,荒無人煙,頓時安下心來,降下度冉冉落向密林。
非常時期,沒有萬全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凌雲快佈置一座陣法,取出玉墊盤膝坐下,立即進入不悲不喜的入定狀態,天地靈力源源不斷涌入體內。
分秒必爭的生死存亡時刻,靜修一天,僅僅壓下傷勢,凌雲便退出入定狀態,長身而起,收起玉墊、防護陣法,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夜空。
剛飛出百里,天矇矇亮,驀地,凌雲心生警覺,急忙放出神識仔細察探,方圓百里之內,十幾只巡邏隊正進行地毯式搜捕。
凌雲稍稍沉吟,尋思道:“難道他們已經判斷出我逃逸的方向?”
一時間,凌雲躊躇不定,呆愣半晌,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前怕狼後怕虎,最終一事無成,如果總是疑神疑鬼,更加無法判清形勢。”
忽地,凌雲心念一動,決定暗中跟蹤一隊,聽聽他們都在討論什麼,如果偷聽到有關自己的隻言片語,便可從容作出決定。
想到這裡,凌雲立即付諸行動,收斂氣息,遠遠綴在一支巡邏隊後面。
只聽一位年青修士問道:“呂安師兄,那個叫凌雲的惡魔真的會往我們南召城方向逃遁嗎?”
呂安清聲應道:“不好說,反正‘天一教’下檄文,號令天下正義之士精誠團結,這段期間要加緊巡邏,不放過每一寸土地,務必讓他無處藏身。”
這時,一位中年修士沉聲道:“我們到城外百里處神星嶺看看,那裡有一座十萬年前的殘殿,不知那個惡魔會否躲藏在那裡療治傷勢?”
年青修士提心吊膽問道:“聽說那位惡魔乃元嬰期高手,若適巧被我們撞上,憑我們的實力,恐怕……恐怕……”
呂安不悅地喝道:“恐怕什麼!”
年青修士吞吞吐吐道:“恐怕凶多吉少,哦,不,恐怕壯志未酬身先死。”
中年修士輕哼一聲,道:“哼,膽小鬼,記住,時刻把傳訊符握在手上,見到惡魔凌雲,立即激,這樣,你雖然身死,卻酬了壯志。”
年青修士不由自主緊了緊手中的傳訊符,訕訕一笑,於心中小聲嘀咕道:“我年紀輕輕,連情愛的滋味都沒嘗過,當然不想死了。”
呂安微微一笑,彷彿看穿他的心思,柔聲安慰道:“小林呀,其實你大可放寬心,雖然凌雲惡魔犯下滔天罪行,十惡不赦,但種種跡象表明,他人性沒有完全泯滅,擎天城一役,傷人無數,卻沒有一位修士慘死當場。”
“由此可見,他不是噬血成性的殺人狂魔,僅僅心靈是扭曲、變態,狂妄不可一世,欲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人類修真界,這才公然毀壞社稷神器,成爲破壞世界穩定的最危險魔頭。”
聽到這裡,凌雲哭笑不得,幾欲暴走,思道:“什麼十惡不赦,什麼心靈扭曲變態,簡直……簡直不可理喻,嚴重詆譭我風流倜儻的才子形象。”
停了停,呂安繼續道:“不過嘛,我們的任務不是與之交手,現惡魔蹤跡後,立即傳訊符,不需強行出頭,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年青修士長呼一口氣,忍不住寬心道:“那就好,不過,弟子聽說惡魔就是之前名聲赫赫的青衣俠凌雲,這是謠傳,還是屬實?”
呂安面色一沉,微怒道:“不該問就不要問,不管惡魔以前是什麼人,幹了多少俠士之事,他現在已經完全蛻化變質,成爲人盡皆誅的、喪盡天良的魔頭!”
“是!”年青修士低眉順眼應道:“弟子知錯了。”心裡卻想:“如果他真的是青衣俠凌雲,一個人在短短十數年間,真能性情大變嗎?如果他真的從一位人人敬仰的俠義之士,變成一位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那又是什麼改變了他?”
一時間,年青修士感慨萬端,心中恐懼之意不翼而飛,恨不能馬上看到凌雲,解去心頭之疑惑。
不一會兒,一行人浩浩蕩蕩飛至神星嶺,一座高達百丈的殘殿巍峨矗立。
凌雲隱身上樹蔭下,舉目遠眺,殘殿氣勢恢弘,雖然殘破不堪,卻給人寧靜,不由癡了,呆立許久,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強烈吸引心神,恨不能立即闖進看個究竟。
盞杯時間,一行人有說有笑,閒情逸致飛了出來,四下張望,沒見到任何異常,呼啦啦向遠處飛去。
俄而,凌雲悠悠然從大樹後面走出,放出神識確實方圓十里之內沒有修士巡邏,微微一笑,身形一閃,化作一道輕煙射向高聳的殘殿。
整座殘殿由潔白的玉石壘砌而成,只是經歷十萬年日曬雨淋,色澤黯淡,表面斑駁。殘殿大門已毀,僅餘一小堆石屑散落在殿前。
凌雲舉目一瞥,只見高達二十丈的石門前,模糊刻成三個古字“指緣殿”,不禁喃喃自語:“指緣殿,好奇怪的名字?”
信步走入大殿,空蕩蕩的,半圓形穹頂破了一個大洞,金黃色陽光直射進來,映照出嫋嫋飄浮的塵埃。
凌雲昂起頭,環顧大殿四周,兩座殘缺不全的巨大石像,一男一女,靜靜佇立,蹉跎歲月在石像身上留下難以復原的痕跡,面型棱角磨平,斑駁脫落,模糊不清。
凌雲怔怔地看着那尊男子雕像,雙手交叉於身前,氣定神閒。忽地,心中泛起一縷縷難以言表的思緒,恍惚間,男子面目越來越清晰,帥氣灑脫,隱約和自己有幾分相像。
半晌,凌雲輕嘆一聲,緩緩挪開視線,投到那尊女子雕像,面頰左偏,像在注視另位一人。忽地,心絃一顫,夢瑤、夢嫣然的音容笑貌憑空浮現腦海,歷久彌新的愛意緩緩滌過身心,不禁思道:“難道她就是十萬年前那位俠女,夢瑤的前世?”
良久,凌雲涌動的思潮漸漸平復,回過神來,細看兩尊雕像擺放的位置,既非對面,也非並排而立,不由得多看兩眼,喃喃道:“咦,如果所料不錯,身後還有一尊雕像,他們三人成等邊三角形擺放。”
猛地一個回頭,和進來時一樣空蕩蕩的,不過,細察之下,就會覺,那裡曾經擺放一尊雕像,只是不知何年何代被毀壞或移走。
驀地,凌雲腦海冉冉升起喬靜宸傾城傾國的容貌,下一刻,腦海中大殿煥然一新,彷彿剛剛建成,白玉無瑕,瑩光聖潔,三尊雕像栩栩如生。凌雲雙手交叉,氣定神閒;夢瑤玉靨左偏,明眸深邃看着身旁的仙子;喬靜宸眼波盈盈,泫然欲泣,手執長劍,直指凌雲。
“哄!”凌雲腦海炸開一個響雷,嗡嗡作響,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半響,凌雲仍舊沉浸於剛纔那個畫面,思道:“不對,不對,喬靜宸神情幽怨,手執長劍指着我,可是劍尖下垂,沒有一絲殺意,不對,這其中好像有什麼古怪?”
凌雲猛地擡起頭,憑空想象喬靜宸的身形,順着劍尖所指看去,正是男子腳下那塊厚實的底座。
忽地,凌雲心中有所明悟,擡頭仔細察看男子雕像的神情,見他眼簾低垂,一動不動注視腳尖,不禁暗自揣測:“難道男子雕像腳下藏着什麼重大秘密?”
好奇心立刻佔據上風,凌雲灑然一笑,靈力噴薄而出,化作一條巨龍,力拔千斤,輕鬆捲起男子雕像。
“吱吱吱”數千噸的石像冉冉升起,身子輕顫,塵屑簌簌落下。
“哈哈!”凌雲開懷大笑起來:“我真是神機妙算,石像下面果然有玄機,哈哈哈哈!”
定眼看去,石像升起一丈後,清晰可見圓形底座上刻畫着一副玄奧的陣法圖。
腦海瞬息千轉,與所學一一印照後,凌雲不僅伸手撓了撓頭,困惑思道:“到底什麼陣法,如此玄奧,沒有一絲頭緒?”
“不管了,站到上面仔細瞧個明白,真實感受一番。”
想到這裡,凌雲身形一晃,站到陣法圖的中央,低頭轉了一個圈,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刻畫的線條,思道:“如果送出靈力,它會不會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