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天皇輕哼一聲，轉過去不受她的禮，說道：“你不需要謝我，那個條件你不一定能夠接受的。”
筱蓮堅定的道：“只要能夠救他，無論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的，你說吧。”
“是嗎？”霧天皇的嘴角露出一絲無情的笑，半閉起眼睛，道：“做了這麼久的白雲聖女，你對你以後的命運瞭解嗎？”
筱蓮不知爲何他會問到這樣一個問題，答道：“我早已瞭解了，是在時機到的時候，聖女會在天霧門的聖祭儀式上獻出自己的生命，身體化爲血肉融於祭祀用的血池中，當場便會死於非命，而且死的過程中還會有極大的痛苦，會讓人生不如死。”
筱蓮平靜的說出這番話來，臉色竟出奇的沒有一點變化，要知道，她說的這些，以後可都是自己要面對的啊！
霧天皇眼神輕顫，沒想到她能夠這麼的坦然，心中不禁又多了一絲欽佩，繼續道：“你說的沒錯，聖女的命運便是死亡，在死前的一刻，將全身的血肉、精氣、以及體內成功被滋養的聖女洞靈氣，全部注入到血池之中，這樣便可得到極強的怨力，這些怨力可以提高修士的靈魂之力。這便是我們設立聖女的原因。”
“以生命換取十幾年的地位和權利，這看似殘忍，將人當作祭品，卻也不是天下最殘忍的。因爲這一世，她們雖然死了，但還有下一世。”
“下一世？”筱蓮唸叨了一句。
“沒錯，下一世。在六界中，有一界名爲鬼界，鬼界的統治者是四神之一的死神，他掌管着天下人的生死，在鬼界中有一個輪迴之井，那裡是靈魂投胎轉世的地方，任何人死了都有輪迴的機會，除非魂飛魄散，否則你便可生生世世輪迴。而我之所以說這個條件你可能不會接受，是因爲它將會讓你付出永生永世的代價！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筱蓮眼波盪動，輕輕的將懷中的龍星羽抱的更緊了，顫聲說道：“你是想我讓我的靈魂……一起聖祭？”
“對。”霧天皇冷聲回答，“聖祭儀式，若是加上聖女的靈魂，那麼得到的怨力將會更加精純，因爲那其中有着真正的靈魂之力，效果至少要比沒有靈魂的高出好幾倍。只是在死前的那一刻，靈魂是受自己控制的，也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靈魂一同獻祭掉，因爲一旦獻出了靈魂，那便是永不超生，生生世世被怨氣糾纏，直到再也受不住魂飛魄散，也沒有下輩子。你可以答應，答應之後，我馬上爲他恢復。你也可以拒絕，我沒有強迫你。”
“我答應，我爲什麼不答應。”筱蓮笑了起來，雪顏之上，已經是淚痕遍佈：“既然……他醒來後不會記得我，那他就不會痛苦，不會思念，不會自責。沒有我，他的身邊還有欣兒姐姐，還有蘇姐姐，還有很多真心喜歡他的女孩子……”
她笑着，眼淚卻一滴一滴的落在龍星羽的臉上，她的目光看着他，再也不願意離開。因爲再過一段時間時間，她將再也看不到他，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甚至下輩子，也沒有遇見他的可能。
霧天皇皺了皺眉，這就是情的力量嗎，那能讓自己教導了十八年的愛徒加義子趙飛洵跟自己徹底決裂，能讓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爲了他人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甚至毀了自己永生永世，這……這種力量，他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
“你要想好了，答應了之後，你永生永世都見不到他，而他卻完全忘記了你，和其他的女人風流快活，你的這些付出他根本不知道，那你的付出又算得了什麼呢？永生永世，魂飛魄散，這種下場，不僅是我，天下所有的修士都害怕。”
“爲什麼要讓他知道呢？知道了反而會痛苦，我不要他痛苦，我只想他好好的，可以永遠的，一直的幸福下去，如果他可以一直無憂無慮，我縱然魂飛魄散，又有什麼關係……”她無聲而泣，晶瑩的眼淚，將龍星羽的胸前一點又一點的打溼，她的雙手再將他抱緊，抱的越來越緊……
“那，你爲什麼還要流淚。”
“因爲，我捨不得他……我真的捨不得他。我不想和他分開，我好想能永遠和他在一起……即使他不接受我，只要能讓我每天看到他，我也會感激蒼天……我真的，捨不得他。”
筱蓮終於哭泣出聲，眼淚簌簌而落，她在喜悅，爲終於可以讓他甦醒而喜悅，又在爲今後將永遠無法看到他而悲傷。但只要他好好的，悲傷也好，再多的捨不得也好，永不超生也好，她願意……全部都願意。
十年前，她便願意爲他獻出生命，十年之後，她還是願意爲他永不超生。
霧天皇現在明白那個問題的答案了，支撐她的，是那顆足以將磐石都融化的至情之心。
“小丫頭，你……很像我當年的一個弟子，若你不是聖女，我斷然不會看到你受此結局，只可惜……天意弄人啊。”霧天皇深深嘆道。
筱蓮擡頭，淚眼濛濛的看着霧天皇：“門主師伯，可以答應我最後的一個小小請求嗎？”
“說。”
“請你……請你先幫他醫治，再允許我親自將他送回家……將他送回之後，我便回來，然後一直待在天霧門，等待聖祭到來，絕不會食言，若我食言，你可以隨時將我廢掉抓回來，求你答應。”
霧天皇沉默片刻，便點了點頭，道：“那你先出去，我會盡力幫他，不管能不能成功，希望你別怪我。”
筱蓮流着淚點頭，最後不捨的忘了龍星羽一眼，輕輕的推門出去了。
霧天皇深吸一口氣，開始仔細的觀察起少年體內的狀況。
一會兒之後，他輕輕皺眉，道：“果然是靈魂受傷了嗎？不知那位大人有沒有將他的靈魂徹底摧毀，那樣連我都沒辦法了。”
“算了，看在那丫頭肯付出如此代價的份上，我把我珍藏百年的靈果拿出來給你服下，若你還不醒，那便不關我的事了。”他從袖袍中拿出一個小巧的黑色果子，塞到龍星羽口中，然後運功助他煉化。
一刻鐘後。
“我已經爲他服下了百年魂果，再用法力修補了他靈魂的創傷，應該過了不久就能醒來了。”霧天皇在龍星羽的身上瞥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道。隨之，他轉身，揮手道：“你去吧，你的要求我答應。時限，是三個時辰。”
“謝謝你，門主師伯。”筱蓮幸福的笑了起來，這個世界上，已經再也沒有什麼能比哥哥沒事更能讓他滿足，她抱起龍星羽。向霧天皇重重的行禮，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天霧殿的大門。
她多麼的渴望時間可以忽然變得無比之緩慢……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之後，她將永遠都無法再看到他。
……
“筱蓮妹妹，恩人他真的會醒來嗎？”倪欣兒看着牀上的龍星羽，神情很是緊張。
筱蓮苦笑一聲，也是對自己道：“會的，哥哥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若是他不醒，自己做的還有什麼意義？若是他不醒，自己永不超生又是爲了誰？所以她強迫自己相信，哥哥一定會好起來，以後，以後，也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
因爲他已經忘記了所有，包括曾經修煉過的功法，武技。雖然戰鬥本能還存在他身體裡，力量反應也沒變，但記憶中已是一片空白，沒有記憶來提取，醒來後的哥哥，只是比普通人略強罷了。
她看着龍星羽安詳的臉色，彷彿是在睡眠一般，心中無聲地道：“哥哥，你不是說，只想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不要變強，也不要仇恨嗎？現在……你的願望實現了。”
她看向一臉緊張和期待的倪欣兒，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微笑，上天還真是眷顧哥哥呢，在我即將離開之際，就將一個如此愛慕他的女孩送到了他的身邊，難道是老天註定讓她代替我照顧哥哥的嗎？
那我……真的應該感謝蒼天呢……
倪欣兒正在緊張兮兮，心疼無比的看着牀上龍星羽的面龐，忽然聽見身邊筱蓮說了一句：“欣兒姐姐，你和我出來一下好不好，我有一些話想和你說。”
她一愣，看向筱蓮，見她正美麗的微笑着，心中有些疑惑，看筱蓮妹妹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莫非是關於恩人的？
她點點頭，對嫣兒和蘇繡蓉道：“嫣兒，繡蓉姐姐，麻煩你們先照顧一下恩人，我和筱蓮出去一下。”
“嗯，欣兒姐姐，小姐，你們放心吧，龍公子一醒來我馬上通知你們。”
兩個少女點了點頭，手拉手出去了，宛如好姐妹一般，可是嫣兒和蘇繡蓉卻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但又想不出是什麼，只好不去胡思亂想了。
兩個少女來到另一個房間，面對面坐在椅子上。
感覺到一絲古怪氣氛的倪欣兒吞了吞口水，輕輕地道：“筱蓮妹妹，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筱蓮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狀態，道：“欣兒姐姐，其實……”
這時，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了嫣兒驚喜的大喊聲：“小姐小姐，龍公子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