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化一展黑狐大氅,整個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見。
可是此時,天邊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定’字,佘化的身影,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顯現。
“咦?這還沒過蠻夷地帶呢,怎麼會有如此大能?”
佘化用憊懶的音調笑了一陣,嗤笑道:“來來來,跟你家佘化大爺玩玩,你這個老頭子,好像不怎麼容易幹掉呢。”
“老夫沒有和您作對的意思。”
“不管,總之,你擋道,你就出來。我幹掉你,這就完了。”
聞言,蒼老的聲音沉默了陣,突然怒吼道:“混賬東西,堂堂的瘟神大能,把整個大週摺騰到雞飛狗跳的強悍存在,怎麼會是你這種輕佻貨色?”
“咦?你認得我?那就太好了!”
佘化把手指頭豎起來,來回晃悠的道:“老子幹掉了你們大週一千萬子民,你快點生氣,快點出來,快點跟我打架!老子很弱的,很容易被幹掉的……
這可是大把的文名,大把的功勞吶!”
“沒錯,真的是大把的功勞。”
蒼老的聲音好像特別心動,可是想了一陣,又疑惑道:“一千萬子民?少了點吧,怕是十倍不止。”
“二十倍都不止!”
佘化吊兒郎當的笑道:“但是這個鍋,老子不背!老子就是弄了個化身出去,把那碎嘴子的娘們,標榜貞潔牌坊的迂腐之徒,弄過豬籠的混蛋們全都幹掉,哪知道你們大周的狗屁妖族啦,文人啦,竟然把老子的化身打散了,這瘟毒盪開,又關老子屁事?”
“等等,這鍋老子背了,快出來,幹掉我,大把的功勞吶!”
嘖嘖~~
好像嘴饞的小孩吧嗒嘴巴的聲音傳出一陣,那個虛空中的大能猶豫半晌,發出蒼老的苦笑。
“老夫現在,還要功勞何用?只希望瘟神大人不要欺負晚輩後生,那白南煙,還是放過了吧?”
“放過?啥意思?”
“就是別欺負後輩,以您的能耐,這世上有本事反抗的,可是不多。”
反抗?欺負?
佘化好像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樣,噌噌跳了起來。
“該死的老頭子,你家佘化大爺什麼時候欺負過女人?自個砍了腦袋!下跪!道歉!”
佘化也不管沒了腦袋怎麼下跪道歉,衝着四面八方噴出無數青黃的煙氣。
“你家佘化大爺從來不幹強迫女人的事情,倒是你們,該死的,老子只是去了次十萬大山摘朵靈韻百牽蓮,老子那可憐的錢寡婦吶,就被你們大周的里長帶着幾個糙漢子沉了豬籠……
該死,該死!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那你就放瘟毒?”
“老子拳頭大,你他麼的有意見?出來,打架!”
出去?
打架?
是出去被你打死吧?
虛空中的聲音哼哼一陣,驀然折轉了數百條天地間的大法則,恰好躲過了漫溢周圍、已然滲透無數空間褶皺的青黃色煙氣。
“這個死老鬼,跑得倒挺快。”
佘化找了半晌,神識蔓延了半個大周。
在中都城皇宮的上空跟幾個老怪物碰了幾輪,又把西方贏魚一族的地盤掀了個翻天倒海,離得最近的無稽崖,乾脆來了個掘地三尺。
等地狼一族的兵力向着無稽崖收縮,無數的神識纏繞而來,這才嘎嘎怪笑着縮了回去。
“沒找到?挺有本事的,是哪個老東西?”
“大周法道儒家的開創者姬無淚?還是魏周齊隋隱居下來的老東西?或者是盛唐遊走而來的禿驢牛鼻子?
該死的,老子只顧着瀟灑快活,多少年沒落落過這些了,猜不出來。”
佘化神經質的嘀咕了一陣,掏出一個玉質的長頸酒壺,把手裡的怪蛇妖王塞了進去。
只是一個呼吸,堂堂的頂級妖王,就變成了美酒中的一團殷紅,讓得酒液散發醒神清香。
“美人吶,我佘化來啦!”
美滋滋的灌了一口酒,佘化瞬間消失不見。
天大地大,全都不如美人大,
什麼狗/屁老東西,早叫佘化丟在了腦後……
…
大河濤濤,就算能承載人數過百的船隻,在其中也宛如一片枯葉。
寶玉坐在甲板擱置的杌凳上,身子隨着波濤起伏。
可是他的眸子不斷有文字閃過,在君子劍的壓制下,一縷細微的熾白文火也不斷熬煉他的肉身。
行走坐臥,皆是苦讀,這方面樂陽申已經做到了,但是樂陽申完全沒有想到,寶玉已經做到了更深的一步。
行走坐臥,皆是苦讀,苦讀之中,還有苦修。
寶玉的肉身以一種緩慢的,但是絕不停歇的速度一直強化,而且寶玉的眼睛,也略微帶了一點熾白。
“船老大。”
寶玉突然喊了一聲。
早就扯起了風帆,讓船隻隨風而行的船老大也不敢懈怠,一直用撐杆撥開河裡的碎冰。
聽見寶玉喊他,連忙朝寶玉的方向跳過來,一刻不敢停歇的弓起身子。
船老大的個子不矮,但是此時,腦袋壓得比寶玉坐着的高度還低。
“大官人,您有什麼吩咐?”
船老大的姿態很低,他害怕寶玉秋後算賬。
這可是想錯了,寶玉並沒有跟小人物計較的心思,只是此時,不得不喊他過來。
只見寶玉眸中的文字隔斷,其中的熾白色卻越發閃亮。
文火不斷的熬煉身體中,就連脆弱的眼眸,也被強化了許多。
“船老大,你可有一家老小?”
聞言,船老大嚇得臉色鐵青,接連打着擺子,一下子跪了下去。
“官人吶,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好幾個,求官人開恩,小的沒想過頂撞官人!”
“全是那個舉人,是他逼迫小的啊,求官人開恩!”
寶玉搖了搖頭,在他的眼眸中,船老大周身纏繞的生機迅速衰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漆黑中略帶紫色的腐敗氣息。
“我不是想殺你,只是救不了你。船老大,你要是真的有家室,那就說給我聽,我會派人送些銀子過去。”
說到這裡,寶玉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你都是受到了我的牽連,這才落到這種境地。你可知道,柯良策說的送上小禮一份,這份小禮物,此刻就在你的身體之中。”
聞言,船老大呆滯後猛然扯起袖口,發現身體的脈絡略顯紫黑,嚇得跌坐在甲板之上。
常年混在水路之中,船老大也有幾分狠氣,當下說了家裡的地址,又謝過寶玉,隨即一腦袋,狠狠的扎進了河水之中。
臨下水之前,船老大還捏碎了自己的喉骨,噴出一口漆黑腥氣的臭血。
而這股臭血濺射到船幫上,瞬間腐蝕了半米方圓的木質船體。
“好劇毒!”
樂陽申離得最近,當下拔出佩劍,一劍削掉了沾染毒血的船身。
隨即回頭笑道:“還是寶二爺明鑑秋毫,要是讓這毒發作起來,真個炸了船老大的身子,咱們可得遊着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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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沒心情跟這小子貧嘴,丟了個錢袋過去,也就作罷。
貼補船老大家屬的事情,隨便一個人就能辦得妥當,他不用多管。
但是,有一件事情,連他也想不通徹。
陳長弓告訴他有五份詔書,前四份根本不用多想,可是這最後一份,真真個讓他覺得頭疼了。
寶玉知道陛下有磨礪他,提拔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做個棋子,但是棋子也分好壞,時間也分長短。
如果是長期的棋子,自然能一飛沖天,而短期的棋子,那是用過就丟。
如果明確了第五份詔書的去向,就能摸清他這個棋子的份量。
【這第五份詔書,到底是給了誰?】
寶玉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個明白。
就好像他對陳長弓說的一樣,帝王心術,誰也猜不懂。
現在的他和當朝天子所站的位置、眼光,都差了太多的高度……
紫紗香車落下,白南煙剛剛下車,立馬尋找船老大。
“不用找了,這走船的真是硬氣,發現不對立馬掐碎了自己的喉骨,免得臨死受苦。”
聽到寶玉這樣說,白南煙妙目流轉,上下打量寶玉。
“你看什麼?”
“我看你啊,”
白南煙依依的坐在小石頭送來的杌凳上,擺弄着纖秀的手指道:“你和柯良策真是棋逢對手,他是個毒士,你也是個猴精。”
寶玉撇了撇嘴,笑問道:“沒抓着?”
“可不是?”
白南煙把事情挨邊說了說,最後憤然道:“千想萬想,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有能踏足沼澤地的本事,我也沒敢追進去。”
寶玉思量片刻,卻是搖了搖頭。
“這周圍的沼澤地,就算進士文位的都不敢隨意進去,恐怕柯良策是半路回了頭。”
回了頭?
白南煙突然停下,清淡的黛眉,猛然染上一點憤怒的紫。
“很好,我從船隻沉水的地方往北打了二十里地,卻沒想到他有可能回頭,說不定還在看本姑娘的熱鬧!”
說着,白南煙就要再上香車。
寶玉攔了一下,搖頭道:“別去了,這個柯良策確實精明,猜不到他會做什麼。你現在去,說不定他已經游出去幾十裡,也說不定折返了天狼城,在城裡風花雪月。”
寶玉突然笑了起來,注視前方,目光悠遠。
“棋逢對手那就棋逢對手,這人世上,要是沒個對手,那可就太無聊了。
咱們搶先一步,先去暖煤大窟,只要咱們的動作快,就能佔得先機……他柯良策不是說過嗎,咱們和他以後,可是鄰居來着。”
“你真的要做好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
“小官做不好,又怎麼有本事做大官?做不了大官,又有什麼臉面敢說成聖?”
寶玉眯着眼睛道:“這個蠻夷副,我一定要做出成績來。不管那第五份詔書給了誰,不管是怎麼樣的棋子,只要一路高歌,敢說棋子不能翻身成人,做那下棋的聖手?”
“好!寶二爺好大氣!”
“本以爲做了王道文人會很無聊,現在看來,比以前還要有趣吶!”
四周的秀才們都豎着耳朵聽,聽到這裡,忍不住大叫起來。
連着白南煙,看寶玉的眼神也如同水波般閃爍。
“成聖呢,還真敢說……”
白南煙臉色微紅,撇過頭,不自覺的掖了掖身上雀金裘的領子。
她想說些鼓勵的話,嘴上卻笑了寶玉一次,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呢,突然有漫天花瓣灑落。
很美。
是漫天灑落的玫瑰花瓣。
玫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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