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水勿語一腳踏出,瞬間出了數百里。
水溶知道他要往哪裡去,擔心的擡起頭,卻對上了水英光慈祥的眼神……
“溶兒,你的登基大典在一個月後,這三十天,爲父要教給你帝王之道,而且,你要傳達給寶哥兒。”
“兒臣謹記。”
水溶連忙站起來,又被一股溫和的力量摁着,端正的坐了下去。
他的座椅憑空浮起九丈九尺九寸,挪移向了水英光,停在了水英光的膝前。
水英光伸手摸了摸他的發冠,慈祥陡然變成肅整,大目捭闔如龍!
“其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子避忌官員朋黨,但是朋黨是人的天性,只能疏導,不能壓制……
忠臣之首和佞臣之首不可缺,按照寶哥兒的身份和能耐,他只能做佞臣之首!”
“這……他不會願意啊!”
水溶叫了起來,又連忙補了一句:“父皇,兒臣反而覺得寶哥兒適合做忠臣之首,他的性子合適。”
寶玉警告過他,別想他賈寶玉做個佞臣,不喜歡。
水溶也不想寶玉污了文名,要幫寶玉辯解,可是聽他這話,水英光竟然笑着搖頭……
“按照寶哥兒的性子,他也會往佞臣的路上走。佞臣比忠臣做事方便多了……
寶哥兒已經弄了三種地下管道、鐵軌,還有書院,他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肯定要做佞臣。”
“這……”
水溶也覺得是這樣子,但是把這事說給寶玉的話,他怎麼覺得腦袋要疼呢?寶哥兒平時不太動手的,偏偏揍他的時候,那是格外賣力……
他還想爭上幾句,水英光就繼續開口。
而且這一次說的話,讓他心潮劇震,瞠目結舌……
“第二件事,事關王道、法道和中立儒家。法道儒家已經走上了邪路,但他們的底子是好的,是天子利劍,是百姓兵鋒,爲父知道你和寶哥兒對法道儒家的觀點不好,但是比較起來,其實,法道儒家纔是大周的根基呢……
所謂王道儒家,是大周立國後附庸而來的文人,不只是大周,每個國度都有這麼的一羣人。他們只願意教化萬民,從而得到百姓願力和龍氣加持。
這就是他們的根,是他們的底,他們不在乎誰做帝王,在乎的,只有百姓……
你可能會說他們仁慈,但是對皇族來講,他們只是讓四境昇平的工具;
對他們來講,百姓就是他們晉升文位的助力源泉……
朕承認這些人裡面有很多好的,但是你永遠不清楚,當別國兵鋒踏上國土的時候,這些王道儒家的文人裡,有哪些人會賣國投誠……
他們曉以大義,只說不願意看見血流漂杵,然而對大周、對天子來講,他們纔是真正的國賊!”
“那中立儒家呢?”
“中立儒家的話,你問寶哥兒就好,他應該猜出了不少……”
水英光說了很多話,顛倒了黑白,扭曲了是非,很扎心,但是,也很真實。
他覺得疲累,擺擺手,讓水溶給他揉捏額頭……
“今夜會很熱鬧,王道和中立儒家的官員有很多好的,但是寶哥兒手裡多出來的名單裡,沒有一個是大周的砥樑……”
…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大觀樓裡嗯嗯呀呀了好一陣子,總算平靜了下去。
寶玉吻了林妹妹紅潤的臉頰,起身穿好衣裳,又給林妹妹掖好被角……
“夫君,夜深了,您上哪裡去?”
“去寫份名冊……”
寶玉笑了一聲,柔聲道:“你先睡吧,今天晚上我清淨不了。等忙完這一陣,我陪你遊覽整個金陵。”
林黛玉軟軟的應了,她真的乏了,也就沉沉睡去。
寶玉則是出門,關上門扉,旁邊立馬拐出了襲人,說王善保在樓下等了有一陣子了。
“我知道了。”
寶玉讓襲人照顧林黛玉,自個下了樓,立馬有王善保、玉柱兒、金文翔緊緊跟隨,隨着他的腳步,後面還跟了更體面的人物。
金釵綵衣娘、獨眼狼和老山魈分別帶了六名手底下最強悍的妖將,隱沒在黑空,給寶玉作了暗地裡的護衛。
明面上就是王善保等人,一路跟隨……
寶玉到了大廳,沒穿黑狐大氅,雪白的素袍很是儒雅。
他在門外整理了衣袍,又吟哦幻化出了水鏡,對着水鏡扯出很是真誠、熱情的笑……
“哎呦王大人、陳大人、李大人……諸位大人太客氣了,寶玉作爲晚輩,也是真的失禮,竟然讓諸位大人等了很久。”
寶玉大笑着走進廳堂,入眼是一連片的寬大官袍。
這些官袍從正三品到正五品的都有,官員的數量,讓他心裡一緊,臉上卻笑得更加開心。
官員們都和他客套,湊着熱乎,話裡話外那叫一個揚眉吐氣。
他們都說賈府麟兒,光耀了賈府門楣,也讓王道、中立儒家出了口大氣,他們舒適……
對此,寶玉也很舒適。
就在不久前,這些朝堂大員還把他當成一介小兒,哪怕他斬了奠基進士藍更新,最多也只是把他當成個和在野進士齊平的貨色罷了。
一介舉人和進士齊平,說着好聽,但是在野進士的地位,
呵呵……
如今這些王道的官員,足有一百三十七位,從奠基進士到封號進士,哪個不把他當成一號人物?
寶玉繼續謙虛,讓上酒上菜,各種熱乎過了,已經是月掛梢頭……
隨着寶玉送了這些官員出去,王善保木木的臉也忍不住通紅了,對寶玉興奮的道:“主子,您的地位可是大大的增長了!就在前些日子,這些王道、中立儒家的官員,還不肯幫您說上半句話。”
“是啊,他們沒幫我說過半句話。”
寶玉拿出紙筆,飛快的寫上了一個個的名字,組成一疊窄小的名冊。
他把名冊遞給了金釵綵衣娘,讓金釵綵衣孃親自送去皇城大殿,就搖頭道:“我很納悶,這些傢伙壓根沒幫過我,憑什麼認爲我就必須是王道儒家的人?
王道儒家金蟬脫殼,要變成中立儒家,他們把假殼脫了那麼多了,卻不肯隨意的,很輕鬆的幫我一次,
爲何,
一定認爲我,
就是他們的人?”
“主子,老奴不懂。”
“不懂也好,想太多沒好處。”
寶玉指向遠處的黑夜,笑得神秘兮兮,“他們就是想得太多,明明吃着大周的,喝着大周的,佔着大周的百姓願力和龍氣加持,還想要得到更多……
他們今天上了我的名冊,大周安穩還好,要是和別的列國對上了,第一個要被收拾的,就是他們。”
“主子,老奴還是不懂。”
“沒叫你懂,就是朝堂太複雜,拿你提醒下我的思路,讓我想清楚一點。”
寶玉是個頭腦敏捷的,別人問上幾句,他沒想到的都能想到,想到的也會更加通透細膩。
王善保的兩句‘老奴不懂’,還真讓他想明白了很多,
就好像賈府和王道儒家的關係,他就想出了一個大概……
【以前,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和王道儒家,於其說是盟友,不如說是王道儒家的擋箭牌。只要四大家族不倒,法道儒家的利劍就斬不到王道儒家的腦袋上,可是從底子上講……】
寶玉想起了水英光說的話,他說大周開國時,法道儒家和賈史王薛都是天子利劍,
然後,
法道儒家被姬無淚帶着,
跑偏了……
…
養心殿內,水溶已經被水英光屏退,剩下他一個人,瀏覽寶玉遞來的名冊。
他越看越怒,怒笑起來,哈哈大笑,鬚髮狂舞。
“好啊,朝堂上只有兩百六十七名王道文人,結果有一百三十七人上了名單。這些人明面上是遵循王道儒家的‘大愛無疆’,其實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私心。”
“沒錯,如果有天大周被別國的兵鋒踏上國土,第一個要割地求和,甚至讓水溶稱子皇帝的就是他們。”
空蕩蕩的養心殿,突兀的響起了輕飄飄的話語。
聲音很虛弱,但也很清晰……
水英光連忙放下名冊,取出一疊十扣紙,上面的封面寫着《子不語》三個大字,綻放很是詭魅瑰麗的光芒。
他連忙道:“你說話做什麼?好生修養,將來藉助《子不語》……”
“別想了,本爵爺活不過來了。”
任簾哈哈大笑,“本爵爺在的地方叫作酆都,是《子不語》中陰司的根本所在。自從到了這裡,本爵爺就知道出不去。酆都,許進不許出。”
“酆都?”
水英光捋着鬍鬚笑了起來,“《子不語》還沒書寫完畢,現在出不來,不代表以後出不來。
酆都?
有趣,陰司的根本所在嗎?
那你可以自稱酆都大帝,反正你是第一個進去的。”
“酆都大帝,這名字不錯。”
任簾怪笑了兩聲,頤指氣使的道:“把千裳送進來,本大帝封她爲後!”
“……”水英光。
…
戶部尚書、吏部統領侍郎胡鷹的府邸門外,黑漆漆的跪了一整片的人。
這些都是法道官員,數量有三百多,個個雙眼血紅,也是跋扈如龍。
他們只是跪了一次,頭,也只嗑了一聲,隨後吼道:“胡大人,我等跟隨永昌侯,無悔!
胡大人,我等身陷囹圄,有罪!
胡大人,我等被稱爲佞臣,然法道文心不亂!
我等……
本心甚堅!”
說罷,這些人頭也不回的離去,他們去了永昌侯任簾的府邸,三百多名進士,嚇得賈政差點搶先出手。
可是,
這些人,
他們竟然齊刷刷的跪倒在永昌侯的府邸門前。
眼前就是放置他們罪狀的府邸,他們卻只是跪着,絲毫沒有毀滅證據的意思……
他們哈哈大笑,齊聲歌道:“行事,無,忌憚;亂世,有,機緣~~法道,命,蒼天!陰陽,亂,謀算~~~~
我等集錢糧,秣兵馬,有造反之嫌;
我等強徵勞役,有苛政之嫌;
然……
我等下屬以我等政令牧守地方,百姓民風日強,百姓知天子,知帝王……
我等知曉有王道、中立官員去見賈寶玉,要嚴懲我等之罪……
不勞賈寶玉一介舉人出手,我等認罪伏法!
…
朝堂不會亂,地方不會亂,我等在此等待,
無論是殺,
是剮,
是抄家,
是滅門,
我等全都認了!
王道、中立儒家牧守之地,百姓如同弱小鵪鶉,只知安樂,不知思危,只知青天父母,不知天子如龍!與他們相比,我等何辜?
賈寶玉,我等有罪,知罪,認罪,但絕不屈服,絕不附庸王道惡徒!
可惜……不是六月!
六月,
當可飛雪!”
咔嚓,永昌侯的府邸內,幾名官員手裡的茶盞爆碎。
一百三十七個王道官員一個不少,眼神不斷閃爍,和賈政說了幾句,就從後門悄悄溜走。
可惜他們沒有發現——就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刻,寶玉也進了這座佔地數百里,極爲奢華的侯爺府邸。
而且在寶玉的身邊,有一人,身着三眼孔雀文官大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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