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按理說該是趁興而歸。
可是,吳家父子幾乎是哭着喊着,跌跌撞撞的順着皇城甬道拐走。
吳能的幾個兒子身上的玉佩、銀票全被扒光了,一邊走(爬?)一邊哭,覺得自己沒那個天資成就進士,可是,依靠做官修行的話……
不,絕對不要做官!
做官太可怕了,連全部的身家都保不住,想起將來吃糠喝稀的日子,他們就有如身在赤煉地獄!
吳能又開始哀哀的唱‘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比棄官逃走的時候還要飽含深情——
那只是棄官逃走,如今,卻要賣了府邸,賣了田產,賣了所有家當,去參股所謂的‘新科技’……
他不知道新科技是什麼,但是他知道:進了寶玉嘴裡的銀子,他沒本事摳出來。
他們全家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日子,都得吃窩窩頭,一根鹹菜,也得謹慎的,掰,掰出兩頓?
吳不用拿着血紅、要殺人的眼神看自己的親兒子,悶吼道:“關我何事?關老夫什麼事情?害賈爵爺捱了一臭雞蛋的是你這個逆子,不然,把你剁吧了,賣肉,吃飯?”
“爹,親爹,這也不怪兒子我……是北河家的混小子自作主張!
您可別冤枉兒子,人家賈爵爺都沒冤枉兒子呢,人家那邊都查清楚了!”
“那就把北河星,不,把他們一脈都給揪出來,剁碎了,下飯!”
“屍體都餿了……”
吳能欲哭無淚。
…
寶玉酒足飯飽,一邊順着皇城的甬道往外走,一邊心滿意足的往黃玉硯臺裡塞銀子。
不只是吳家給的賠禮,還有水英光、水溶拿出來安撫他這顆‘受傷的小心靈’的。
寶玉喝了不少,不小心又出了個遣詞造句,玻璃心,他可是,擁有着一顆很脆弱,很晶瑩剔透的小心臟呢……
聽見吳家父子的拗哭聲,寶玉撇了撇嘴,嘀咕道:“北河星嗎?按說那小子也挺冤枉,真正自作主張的,是那個渺小的,根本不被人放在眼裡的潑皮頭子呢……
唔,金陵城得整治一下,本爵爺官拜吏部尚書,怎麼着,也得給本爵爺來個淨街三年,禁止黃賭毒……”
呸!
寶玉偏頭啐了一聲,禁止黃賭毒?別的也就罷了,青樓可是文人的風流雅事,絕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超級完美的文人雅事,怎麼能,和二十一世紀一樣的禁止了去?
他醉得腦袋上頭,宮廷的美酒自然不會頭疼,而是暈乎乎的,彷彿飛上天空,腳下踩着雲彩。
乾脆,也不清掉這種暈暈的感覺,三步一踉蹌,往着皇城的大門去了……
一步,三裡地;
一個踉蹌,那就是九里。
寶玉出了皇城,已經天黑,可以看見三千里金陵的萬家燈火,如今百姓安居樂業,頓頓有肉,年年有餘,他心懷大暢,要吟詩……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哈哈,有點詞不達意,不過,也好!”
寶玉大笑着,踏上虛空,從皇城附近的達官貴人的府邸上空掠過。
他聽見有人哀哀的哭:“爲什麼吳大人也怕了賈寶玉?難道說,這朝堂的勢力分化,只有賈寶玉一人可以獨享榮華嗎?”
“朝堂洗牌,是賈寶玉一首促成的沒錯,可是本官,爲什麼沒能分一杯羹?”
“賈寶玉就這麼厲害嗎?吳大人也怕了他?”
很多很多,是剩餘的那百多位‘散沙’。
寶玉低低的笑了起來,自語道:“吳不用怕了我?呵呵,要不是他自己說了,本爵爺也不清楚正氣天碑有這般的厲害呢。
藏着,掖着,等能使用了,再拿出來唬人好了……”
說着,寶玉又是一步踏出,無窮的道理使用到了極致,一個瞬間,就要進了大觀園……
按理說,能夠擋住他的不多,現在敢攔住他的,更是不多。然而……
寶玉還在半空,就被一股蠻力給扯了上去,直飛雲霄,上了遮擋明月的雲。
眼前是一輪明月,寶玉平視而去,似乎,就站在和皎月齊平的地方,而在他的旁邊,是一身華麗的公主大裙,眉眼臉頰也帶了粉黛的女子。
是羅長纓,堂堂的霸龍進士,竟然也着了粉黛……
羅長纓的宮羣映襯皎月光芒,彷彿是月中嫦娥,極美,也是極爲醉人,她很彆扭的扯了扯裙襬,哼了一聲,華美的大裙就哧啦散碎。
“舒坦了。”
只剩下鎧甲的羅長纓長吁了一口氣,冷眼盯向寶玉:“我不願意嫁,你去和父皇講,退了這門親事。”
“我也不想娶。”
寶玉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眼神卻不由落在了羅長纓曼妙窈窕,卻充滿了流線型力量感的嬌軀之上。
只見羅長纓一身貼身的女式鎧甲,是匠造司的工匠花費數月時間,傾盡了內務府的庫房打造的寶物。
這鎧甲極爲堅固,也是極爲妥帖羅長纓凹凸有致的身姿,特別是裙甲和長靴中間的關節處,爲了方便行動而空出來的雪白大腿,讓寶玉忍不住的,血液躁動了那麼一絲。
嗯,要擡頭致敬……
羅長纓正在惱火,不願意嫁是她的事,可是不願意娶……賈寶玉,她羅長纓,哪裡比不過這世上的任何女子?
羅長纓的眉眼冷如冰霜,卻是突兀的,改了譏諷一笑……
“你在說謊!”
“我沒說謊,只是……罷了,不講。”
寶玉知道她爲什麼這樣認爲了,在說假話的時候,身體會不由的緊張起來,大能威壓人,從而判斷真話假話,就是看得最細微的身體反應。
羅長纓已經有了這種能耐,他賈寶玉,也開始要入了門。
可是,他在說謊?
不對,只是有點躁動罷了……
寶玉覺得自己需要給羅長纓上一節課,說說情和欲的區別道理。不過仔細一想,這節課還沒上完,做老師的怕是已經讓學生給打死了……
於是,寶玉擡了擡手掌,金釵綵衣娘就攔在了他和羅長纓的中間……
“我和太上皇說了很多次了,你這做女兒的推不了,我上哪裡去拒絕了?拖延時間吧,咱們的太上皇,壽元不多。”
或許,讓金釵綵衣娘出來只是多餘,因爲這句話出了口,羅長纓就彷彿遭了雷擊,木楞呆滯不語。
兩行熱淚順着首次施了粉黛的俏臉滑落,寶玉臨走時看見了,腳步略微一頓……
“真的不多了,羅長纓,你要多陪陪他。”
寶玉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句話,是真話,
但是,或許,有那麼不小的可能,也是半句假話。
想起《子不語》,寶玉猛的咬牙,飛快回了大觀園……
“小公爺金安。”
“恭喜寶玉兄官封尚書,從此虎踞朝堂。”
“恭喜寶二爺,賀喜寶二爺,賈府再次光耀門楣!”
家裡的奴僕、丫鬟,還有樂陽申、方思民和求不得都來道喜,寶玉一一給了賞銀,把樂陽申三個人給留下了,要關門說話。
他鋪紙磨墨,一邊書寫《子不語》裡的‘秦中墓道’,一邊輕聲問了:“吟哥兒現在怎麼樣?”
“吟哥兒的天資超過我的想象,需要再耗費很多時日,自然,也要耗費我無數次的枯榮修行。”
方思民很自然的回了,彷彿要消耗的修行,只是隨口一講就能補全。
事實上自然不是如此,以死還生違背了天地的生死規則,哪怕他修行的是生死枯榮的法門,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只是,在他的眼裡,修行之類的東西比不上寶玉的情誼,也比不上寶玉對王小姐一家的天大恩情。
他對寶玉的情誼十分複雜,有惺惺相惜,有學識上的敬仰和攀比,有着很多難以抹掉的恩和義……
寶玉頓了一下,沒說感謝,而是繼續問道:“無稽崖那邊的情況呢?”
“殷無極早就蠢蠢欲動,我聯繫過長弓前輩,他說他會小心。”
樂陽申連忙回了,求不得跟着怪笑出口:“我這邊安排了些綠林好漢去偷襲了無稽崖下的牧場,不過,也只能有這麼一次。綠林不是軍隊,我已經讓他們全部撤離,省得死了都找不到屍首。”
“做的很好。”
寶玉讚了一聲,‘秦中墓道’正好書寫完畢,也就停了下來。
他把造竹紙往天上一扔,頓時有清風捲走了這篇原創,遠遠的朝着皇城去了。
寶玉拿起旁邊的茶杯、茶盞,倒了洛水香茗,挨邊遞給了三位手足:“最近,要着重甄別北方的消息,殷無極早就按捺不住,如今我做了吏部尚書,他更按捺不住了。”
“要不要把手足們都調回來?”
“不用,讓他們做好份內的事,天狼城有長弓前輩,按理說,出不了什麼岔子。”
沒錯,按理說,是出不了什麼岔子。
可是,寶玉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
三千里金陵一片喜樂,寶玉官封尚書的事情,竟然讓民間多了節日,號稱八月月圓,有大喜。
因爲正值中秋,所以,叫了中秋佳節……
聽到這件事情,寶玉只覺得腦袋轟隆作響,很久回不過神。中秋佳節,怎麼,會是從他的身上出來的?
寶玉正想着是不是把月餅也弄出來,突然,有消息傳來——
天狼城陷落,陳長弓……
身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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