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仲堯在喬明瑾的院裡盤桓了一個下午。
喬明瑾沒什麼空理他,自接過喬父讓人送來的幾匹錦緞毛皮,便帶着針線房的娘子給嶽仲堯趕製衣裳。
嶽仲堯心裡美滋滋的,什麼都不做,光看着喬明瑾都覺得異常滿足。
這一個下午便在自家娘子的院裡陪着女兒玩耍和癡看自家娘子。
直到天邊昏黃,還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當天晚上,喬父給他設了家宴。
並沒有請外人。只是自己一家人,包括已搬出祖宅的喬父的幾個異母兄弟。
喬景倉、景山、景涯、景岸四家人都攜妻帶子的來了。
喬父領着嶽仲堯與四家人一一見禮。給這幾個異母弟弟介紹着自己這唯一的女婿。
喬景岸等人做爲長輩,沒有參與過喬明瑾的婚禮,也沒有添過妝,見了嶽仲堯,便一個不落地都給了長輩禮。
禮物用精美的盒子裝着,看不清內裡,不過只瞧盒子,相必這禮也輕不了。
這幾家人,哪家都不是缺錢的主。當然,喬景岸一家的家底要略薄一些。
不管這些人內心如何想,但至少明面上與喬景昆這一家人都和樂相融着,盡顯着骨肉一家親。見着嶽仲堯也都拍肩摸背的,親熱的很。
這一晚喬父面上笑容不斷。
也許在他眼裡,這兄友弟恭,一家和樂,便是旺家旺族之相吧。對於他這個離家多年的人來說,這樣的親熱和樂,正是他想看到的。
而琬兒這些天,喬明瑾瞧着總覺得自個女兒少了幾分自信,與族裡相仿的孩子在一起玩也總是少了幾分底氣。
但今天看她在飯廳裡不間斷的嘎嘎的笑聲,便知這小東西心裡歡快着呢。
在小孩子的心裡,也許父親的形象真的是高大威猛無敵的。罵不過別人,便要回家告之父親。打不贏人家,也要回家找父親相幫。
父親在不在身邊。似乎有很明顯的差別。如今似乎撐腰的人到了。
喬明瑾往女兒那邊看了一眼,笑了笑。
這晚的家宴,自然是和和樂樂,熱熱鬧鬧。喬父帶着嶽仲堯連番敬酒,連女席都不落。自家骨肉,自然不講究什麼男女之別。
杯酒觥籌,言笑宴宴,直吃到月上中天。
酒足飯飽,自然是各回各家。臨走,喬景山等人都對嶽仲堯熱情相邀。嶽仲堯自然也是一一應下。
今天的嶽仲堯雖然在來益州前有一些準備。但今天見到自家娘子這麼龐大得力的孃家。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忐忑。
瑾孃的這幾個叔叔,哪一個都不簡單,都有官身。那幾個嬸孃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幾個堂弟堂妹,真真正正的世家子弟。舉手投足,跟他岳家的那幾個兄弟姐妹是絕不能比的。
瑾孃的哪一個堂妹嫁得都比她好。嶽仲堯想到此,心裡多少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個娘子。
而那一頭,喬景倉的妻子小方氏在臨走前還親熱地接着喬明瑾的手,熱情的讓喬明瑾覺得是不是也跟她一樣換了一個內芯。
“瑾娘啊,你這纔回來,益州想必還不熟,不怕不怕,有二嬸孃在呢。年裡二嬸就領你和嶽女婿到族裡各家都走上一走。再去一些本家的親戚家裡走訪走訪,二嬸也領你們到益州各集各街走一走,看看跟青川有什麼不一樣啊。”
小方氏一臉親熱地拍着喬明瑾的手。
喬明瑾任她拉着手,嘴裡噙着笑,還不時點頭或是附和兩句。
她如何瞧不出小方氏的心思?
這當了這麼多年的喬家長房。忽然有一天,嫡房變庶房,長房變二房,從天上掉到地下,心裡如何能好受了?
這內裡的滋味只怕也只是自己知曉。
可如今忽然看到長房嫡長女的女婿只是一個窮莊戶人家,地裡刨食的,這心裡不免又痛快了幾分。
長房嫡房又如何?還不是過了那麼多年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
倒是她們這一家子跟着在京裡吃香喝辣了那麼多年,而她生的兩個女兒也都借了家裡的勢嫁了好人家。而她長房嫡長女又怎樣?
小方氏心裡痛快,忍不住都要大笑幾聲。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與她婆婆方氏分享分享。
而喬景昆帶着一家人送走喬景倉那幾家人,便領着幾個兒女回了院子。
嶽仲堯和喬明瑾把喬父喬母和藍氏送回了各自的院子後,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後往喬明瑾的院子走去。
嶽仲堯抱着女兒默默地跟在喬明瑾身後,心裡忐忑不安。
他不是個傻的,席間別人對他的態度他自然都看在眼裡。對他好的,對他不屑的,他自是有眼看到。
這一家女兒只有自家娘子嫁得最不好。他做爲瑾孃的夫婿心裡當然會有不自在。
他不確定瑾娘回了本家,是不是對他的態度會更冷淡……
琬兒早已趴在嶽仲堯的肩頭熟睡,嶽仲堯幾次想開口,又怕驚醒了懷裡的女兒。
一直到進了院門,嶽仲堯才期期艾艾地喚了一聲:“瑾娘……”
喬明瑾就着丫鬟們手裡的燈籠裡透出的清冷的黃?色光芒,回頭看了他一眼。
良久才道:“夜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又示意後面錯了好幾步的奶孃去接過琬兒。
嶽仲堯聞言眼神黯了黯。
在奶孃到了近前時錯了錯身子。
“琬兒說想和我們同睡……”聲音低沉沉的,好在能讓喬明瑾聽清楚了。
喬明瑾有些錯愕。
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女兒,扭頭看到奶孃和幾個隨侍的丫鬟都低垂着頭縮在暗影裡,便近前兩步。
小聲道:“益州有風俗,出嫁女回孃家的時候,是不能在孃家與夫婿同房的。況且我還在孝期。東廂房丫鬟們已收拾好了,這會火盆應是點起來了,你趕了幾天路,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早爹還要帶你出門。”
喬明瑾說完便徑自接過琬兒。抱着女兒轉回了自己的房間。
嶽仲堯愣在那裡。
那樣的風俗,好像別的地方也有。只不過這個同房,卻不是夫妻不能同一間屋子的意思,而是……
嶽仲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娘子抱着女兒閃身進了屋子,很快在幾層帳幔後消失不見……直至有丫頭對他喚道:“姑爺……”
嶽仲堯回頭看了那個出聲的丫鬟一眼,便轉身往東廂房去了……
次日一早,嶽仲堯還來不及見妻女一面,就被喬父派來的小廝叫走了。
琬兒起得比平時要早,也未能見着父親一面。
還以爲昨天見着親爹只是她做的一個夢。後聽聞父親真真的來了,喜得讓奶孃丫鬟三兩下幫着淨了臉。又換了衣裳。就飛身去了喬父的院子。
卻是沒能見上一面嶽仲堯一面。
喬父早早就領了嶽仲堯出門去了。
喬景昆對岳家雖然幾多不滿。但對這個女婿倒是沒有多少微詞。
在強人的手下救了他,素不相識,又能把他背去醫館救治……只見了女兒一面,心生愛慕。縱家裡反對,心意也不改……女兒提出和離,堅決不依,在他面前又是磕頭又是起誓……爲了女兒,又辭了可見的前程只願回家守着妻女……如今爲了妻女,又執意分家遠赴京城,只爲求一份前程……
喬景昆跟藍氏談過喬明瑾的婚事,自回了益州,他和藍氏心裡的想法更是堅定。
自家女兒雖然低嫁了。婆母爲人還剋薄,但好在嶽仲堯待瑾娘始終一心。
如今又有益州喬家在,諒岳家也不敢對自家女兒如何。將來要給女兒氣受,也得掂量掂量。
雖然世人嫁女皆高嫁,但孃家勢微。高嫁女在婆家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幾多辛酸只怕也不是外人能夠了解的。
瑾娘如今雖然低嫁,爲人看不起,但好在女婿愛重,將來在女婿的前程上,喬家在後面再推一把,想必岳家也不敢對瑾娘不好。瑾娘以後自然會有一份幸福安寧的日子可過。
喬景昆想清楚後,一大清早便派小廝把嶽仲堯叫走了。
喬景昆陪着女婿用過早飯,又耳提面命了一個多時辰,又是對女婿的衣着品頭論尾了一番,又讓人拿了香囊玉佩與他戴上,直至滿意了,這才帶了他出門。
嶽仲堯的衣裳,喬明瑾早交待針線房的人趕製了出來,大氅也是現成的。喬景昆一家子回來後,備了好些衣料、皮毛,從庫裡挑一件合身的大氅給嶽仲堯不是件難事。
喬景昆一早帶着女婿出門,便先往代族長和幾個族老家裡拜訪。
那嶽仲堯長得本來不差,又身材魁梧,穿上錦緞大氅,便像是天生的衣架子似的,絲毫看不出是鄉下地方來的。面目雖然黑了些,但男人嘛,太白了,倒讓人覺得男人氣勢不足。
故這天的嶽仲堯,在代族長和幾個族老家裡穿梭拜訪,倒是讓那些人意外連連。
這些人早知道喬景昆長女嫁了個莊戶人家。
這些人哪家沒個莊子田地的?
佃戶莊戶的也有不少,自然見過不少地裡刨食的莊戶人家,本以爲嶽仲堯和這些人一個樣,卻不想這嶽仲堯除了爲人不夠圓滑,有莊戶人家的質樸之外,倒是落落大方,見識還不淺,竟是絲毫瞧不出半點莊戶人家的模樣。
代族長和幾個族老對他的印象大大改觀,拉着他熱情地問長問短。
得知他年後要進京到安郡王府裡當護衛,紛紛出謀劃策,還各自蒐羅着自家能用得上的人脈。
這番作爲自然讓嶽仲堯感激在心。誠心誠意地給這些長輩、族老們施禮磕頭。至傍晚歸家時,額頭都青了好大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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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兩天了,一直沒什麼心情……斷更這麼多天,很抱歉。今起復更,會把漏下的都補上的。感謝親們不離不棄,非常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