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煜炵皺了皺眉,想到那個一身都是心機的孫氏。原本還以爲她是個老實的,直到冷不丁懷了孕才發現此人原來也有幾分聰明,可是直到現在,當她以身爲餌去對付馮氏的時候,才知道這女人居然是又有心機又能狠得下心來,當真是不可小覷的。
不過裴馨兒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想了想,他索性放開了她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說道:“好吧,那我去看看她,之後就去書房了,還有些公務沒處理完。一會兒你自個兒歇下就是,這件事情處理得好的話,咱們就可以一勞永逸了,你多受點兒累,這裡就交給你了。”
裴馨兒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替他整了整衣角,然後恭送了他出去,這才又打着呵欠回到了屋裡。
終日不見孩子們了,她着實是有些想念,便命人帶着靈姐兒他們幾個孩子過來給她瞧瞧。爲了顯示自己一視同仁,並未苛待其他的孩子們,所以奶孃們索性將四個孩子全都帶了過來,除了昭煜炵親自帶在身邊教養的敦哥兒以外,其他幾個妻妾生的,包括裴馨兒自己生的靈姐兒和淳哥兒在內都來到了她的面前,霎時間當真讓她有了一種自己就是個帶小孩兒的老媽子的感覺。
好在這些孩子年紀都不大,還沒太強的是非觀念,屬於有奶就是孃的年紀,跟着她過了這些日子,不說靈姐兒和淳哥兒這兩個本來就是她生的孩子,芳姐兒和嫺姐兒也都各自習慣了在這裡的生活,幾個孩子也還算相處愉快。
跟孩子們待了一會兒。她確實是累得極了,便命人待了他們下去,自個兒爬上了牀,轉眼之間就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梳洗過後,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孫氏的情形,得知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許多。這才大大鬆了口氣。
孫氏的性命可跟那些個下人們不一樣,萬一她出了什麼事情,將軍府的醜聞可就鬧大了,老夫人和夫人還不得扒了她的皮,就算有昭煜炵護着都沒辦法。
而且昨日的事情今兒個也該爆發出來了。馮氏費盡心機做了這些事,總不會是乖乖等着孫氏慢慢好轉的,只不知道她會從什麼地方爆發出來?這倒是需要好生琢磨琢磨的,別他們給馮氏下套,末了反而被馮氏引進了陷阱裡。
吃過早飯之後,她便去跟老夫人、夫人請安。剛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前。就見張嬤嬤快步走了出來,兩頭這麼一對上,張嬤嬤頓時就是一愣。神情露出了一絲驚慌。
“裴……裴姨奶奶,可巧您就來了,老夫人正命小的過去請您呢!”她定了定神,便笑着說道。但不知爲何,裴馨兒瞧着她,總是覺得她有些心虛的樣子。
老夫人找她?爲什麼?裴馨兒心念電轉,面上卻是笑呵呵地說道:“那還真是巧了。如此張嬤嬤也不必多跑一趟了,咱們快些進去吧,別讓老夫人久等了。”
張嬤嬤口中稱是,轉身領着她就往裡走去。一邊走一邊笑着說道:“裴姨奶奶這些日子負責管理內宅,勞苦功高,老夫人見了都忍不住稱讚您一句呢,裴姨奶奶的本事果然是極好的。”
裴馨兒聽得心中一動,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謬讚了。其實我接受家務不過幾個月而已,能有多大作爲?還不都是之前大奶奶做得好,留下的底子好,我才能這麼快上手,也沒弄出什麼紕漏。”
張嬤嬤笑了笑,剛要說什麼,兩人卻已經來到了老婦人的屋前,自有小丫鬟打起了簾子,張嬤嬤只能停下了嘴,看着她道:“裴姨奶奶請稍待,小的這就進去稟報老夫人。”
裴馨兒不以爲意地點了點頭,在門外停下了腳步,看着張嬤嬤走進門去,又過了一會兒,纔出來將她請了進去。
“老夫人方纔正在喝藥,倒是耽擱了裴姨奶奶的時間,您別往心裡去纔是。”這回迎出來的是錦繡,一口官面上的話說得很漂亮,裴馨兒卻知道張嬤嬤進去跟老夫人低估的這一會兒,必定不會有什麼好事纔對。
她面上卻也笑着,跟着錦繡走進屋裡,一眼就看到老夫人端坐在上首,張嬤嬤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有些奇怪,像是憐憫,又像是幸災樂禍,總之沒什麼好東西。
她頓了頓,便徐徐跪下請安道:“妾身見過老夫人,請老夫人安了。”
老夫人只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便轉頭去喝水,半晌忙碌過了,這纔像是剛剛想起她還跪在地上似的,簡單說了一句:“起來吧。”
裴馨兒心頭微沉,直到這時方纔確定老夫人找自己來確實沒什麼好事,當下不由更加謹慎了幾分,站起身後就規規矩矩站在了一旁,一聲不吭。
老夫人倒也沒有端着太久,看了看她,直截了當地問道:“聽說昨兒個院子裡頭又出事兒了?”
裴馨兒低垂着頭,謹慎地答道:“回老夫人的話,確是如此。昨兒個孫姨娘不知爲什麼又中了毒,幸虧杜大夫妙手回春,這才保住了性命。”
老夫人眉頭一皺,“啪”的一聲將手裡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怒道:“三天兩頭中毒,這還有完沒完了?!裴氏,讓你當家,你就是這麼當的?!”
裴馨兒雙腳一彎,“噗通”一聲又跪下了,深深地磕下頭去,說道:“妾身無能,辜負了老夫人的期望,還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擡手指着她,氣得不輕,半晌才說出話來:“我的期望?你辜負了我什麼期望?這個家是炵兒的家,你要辜負也是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裴馨兒仍舊保持着磕頭的姿勢,一言不發,心中卻不停地冷笑着。
她也知道這是昭煜炵當家?那麼既然昭煜炵都沒說什麼,她在這裡發個什麼怒?昨兒個昭煜炵在自個兒的屋裡待了大半晌之後才離去,兩人並未紅過臉,這件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卻又叫了自己來這裡橫加指責,這不是越俎代庖是什麼?!
見她依舊沉默地跪在地上,老夫人氣過一會兒之後,反倒是慢慢平靜下來,自個兒漸漸回過味來了。
是了,孫子都沒說什麼,她這個做祖母的在這兒着急上火幹嘛?雖說也有可能是孫兒並不知道後院發生的這些腌臢事兒,但從他平日的性格行事上來看,倒是不可能對自己後院的事情不聞不問的。既然他都沒有任何表示,說不定這事兒並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的,也或許他其實對裴馨兒另有指示?
老夫人畢竟是個人老成精的,一旦腦子轉過了這點兒彎來,頓時就一通百通,心氣兒也漸漸沉穩下來。雖然仍是怒氣不解,卻也沒有繼續完全針對着裴馨兒了,很是生硬地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且起來說話吧。”
裴馨兒聽了這話,這才慢慢站起身來,依舊站在一旁,低眉斂目地說道:“老夫人恕罪。妾身昨兒個受邀去了瑞王府,回來之後才聽說孫姨娘中毒的事情,當時只顧着讓杜大夫給孫姨娘診治去了,後來雖然也盤問了一些丫鬟婆子,但因爲天色已晚,就沒有繼續追查下去,實情如何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妾身原本打算今兒個繼續調查的。”
老夫人聽了,心頭一股火氣頓時又冒了起來,拍了桌子怒道:“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叫你來還耽誤了你的事兒了?!”
裴馨兒的頭又低了一點,誠惶誠恐地說道:“妾身不敢,只是自覺羞愧,到現在居然一點兒線索都沒有,無顏見老夫人您。”
老夫人氣得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大口大口喘着氣兒,張嬤嬤急忙上前給她扶着胸,一副焦急的樣子,瞥了裴馨兒一眼,狀似不經意地說道:“裴姨奶奶,您身上的事兒多,小的們都是知道的,老夫人想必也能體諒您。不過您看這中毒的事兒可不小,老夫人一直都記掛着呢,您若是不得空,不妨交給其他穩妥的人去管……”
裴馨兒聽到這兒,頓時恍然大悟。
整個後院兒都被她管得死死的,老夫人會知道這事兒不用問一定是張嬤嬤搗的鬼,而目的不過是想將自己從這件事上撇開去。如果把這事交給別人去查,想必查來查去就要查到自己身上了吧?看來馮氏也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人手被大量替換,要想動什麼手腳首先就要把主動權抓在他們手裡才行了。
想到這裡,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老夫人說道:“正……正是這個理兒!我看裴氏你這家當得果真是不怎麼樣,以前青顏當家的時候,幾年了也沒見發生什麼事情,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波折不斷呢?算了算了,你事情多,我也不說你什麼了,這孫氏中毒的事情我自會料理,你就不必操心了!”
聽了這話,裴馨兒不禁便緊緊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