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兒聽到孫氏和李氏去找瑞蘭、瑞香的消息時,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太在意。
雖然過完了年,但家裡的事情還是不少。尤其是那天的宮宴收到了許多管家太太的邀請,原本以爲她與她們身份不合,不過是口頭說說而已,誰知年後便有各種請帖雪片般飛來,以各種名目開辦的宴會都邀請她參加。她雖然明知那些人都是希望通過她來討好昭煜炵,但不去卻又不行——去了並不代表她就一定要接受別人的討好,但不去卻是明擺着的打臉,就算不想接受那些人的諂媚,卻也不能因此而得罪了人。
所以她不得不盛裝打扮,出門去赴一個又一個原本根本就不認識的人的宴會,忙碌不堪,也苦不堪言。
她本就不是個熱衷交際的人,否則也不會前世今生加起來都沒幾個朋友了。更何況那些官家夫人們還好,大多都是比較通曉人情世故的,不會因爲她的出身低微而輕易小瞧了她,只是那些小姐們卻並沒有足夠的閱歷和見識,往往聽說了她的出身就會不由自主流露出輕蔑的神色來,她再怎麼心胸寬大,不以爲忤,也禁不住這一次次的難堪,到了後來,對於這種日復一日的繁瑣聚會已經是煩不勝煩了。
昭煜炵經歷了好幾次回家之後看不見她的情形,她消失的原因都是外出赴宴,心中便也就有些不舒服起來。他並不是不樂意見到裴馨兒被王公貴族、官宦世家的內眷接受的場面,但像這種頻繁的外出、宴請,生生耽誤了她在家中的事情和時間,這就很是不好了。尤其是他常常勞累一天回家,卻見不到裴馨兒暖暖的微笑、細緻的體貼,讓他覺得很是有些不快。
這天,裴馨兒有參加完了一位夫人舉辦的賞花會,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了,昭煜炵也早已經回了家。這會兒正陪着幾個孩子們玩耍,心不在焉地時不時擡頭看看門外。
她疲累地走進門來,看到昭煜炵難得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情形,不由就是一愣。還未說話。卻見淳哥兒一見了她,立刻蹬着小短腿兒“蹬蹬蹬”衝了過來,一頭扎到她身上,一雙小手緊緊抱住了她的小腿,哇哇大哭起來。
她不由嚇了一跳,趕緊蹲下身子抱起兒子,不住撫慰道:“淳哥兒乖,淳哥兒不哭,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了?快跟娘說說。”
說完,她忍不住擡頭狐疑地看了昭煜炵一眼。
淳哥兒一向都是極乖的。雖然難免調皮,但卻很少哭鬧,想今日這樣嚎啕大哭的樣子還真是很少見到,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難得帶他們一次的昭煜炵出了什麼紕漏,給孩子們氣受了。
昭煜炵自個兒也是一愣。吃了一驚,完全不知道方纔還一直好好的淳哥兒怎麼突然間說哭就哭了起來。一不留神看到了裴馨兒的眼神,不禁哭笑不得,還有一絲怨氣和不忿涌上心頭。
他公務繁忙,確實很少跟孩子們親密相處,但這並不代表着他不會跟孩子們相處,甚至會將孩子們帶哭啊!
只聽淳哥兒抽抽答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說道:“孃親……不理我們了……孃親……不見見……”
裴馨兒聽了,心中頓時巨震,回想一下,這段日子忙着外面的應酬,當真是很久沒有好好跟孩子們相處過了。她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心頭酸澀得厲害,彷彿有什麼梗在喉頭,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溼了。
有了淳哥兒這麼一打頭。嫺姐兒也張大了嘴巴嚎哭起來,芳姐兒雖然不是裴馨兒親生,這些日子跟淳哥兒他們也相熟起來,被這個氣氛所感染,小嘴一咧,同樣大哭出聲,結果到了最後,就連最大、最懂事的靈姐兒都忍不住掉下了淚珠子。
一時間一屋子人哭成一團。
昭煜炵見了,額頭忍不住就隱隱作疼起來,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扶起裴馨兒,抱起淳哥兒,牽着女人的手將她帶到椅子上,吩咐鶯兒、娟兒她們拿上毛巾和水,來給這一大四小五個人擦淚洗臉,忙碌半晌才讓他們止住了眼淚,卻都還忍不住一個個打着嗝兒。
昭煜炵看得忍俊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着他們,說道:“好了好了,當孃的跟孩子一起哭,像話麼?沒得帶壞了孩子們,看見你哭,他們哪兒還能停得下來?快別哭了,沒得叫人看了笑話。”
裴馨兒心中又愧又悔,眼淚像是怎麼擦也擦不掉似的,一雙眼哭得像桃子,卻也知道昭煜炵說得有理,值得強忍着心中酸澀,抱過淳哥兒,看着他柔聲說道:“是孃的錯,娘不該忽略了你們。娘以後都不會了,娘以後一定多抽出些時間來陪陪你們。”
淳哥兒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看見孃親哭了,自己便也停止了哭泣,反倒伸出了小手去擦着她臉上的淚水,嫩聲嫩氣地說道:“娘不哭,淳哥兒也不哭,以後孃親都要跟淳哥兒在一起,我們一起玩兒。”
裴馨兒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忍不住緊緊抱住可愛的兒子,抽泣着道:“好,以後孃親都跟淳哥兒在一起玩兒。”
嫺姐兒見他們倆如此親密,頓時覺得受委屈了,搖搖擺擺在奶孃的幫助下走過來,一把撲到了裴馨兒懷裡,硬生生將淳哥兒擠了一半出去,抱着裴馨兒的頸子一個勁兒地叫喚:“抱抱,抱抱……”
她年紀小,尚不曉得裴馨兒不是自己的親孃,只是從小被她帶大,早已認定了她,這會兒難免就“吃醋”了。
好在淳哥兒心地純善,見妹妹跟自己搶孃親,倒也知道讓着妹妹,兩個孩子一人一邊抱住裴馨兒,只把裴馨兒的心底都軟成了一團漿糊。
芳姐兒到底大些,看着他們抱成一團,眼中不由露出了十足的羨慕和渴望,咬着手指頭,站在一旁孤獨萬分。
靈姐兒看在眼裡,急忙走上前去牽起妹妹的手。芳姐兒轉頭看了看姐姐,小手上傳來姐姐的溫度,心似乎一下子就暖了,便看着姐姐傻傻地笑了起來。靈姐兒見她笑了,自個兒也忍不住展顏。
昭煜炵從旁看着這一切,不知不覺嘴角已經上揚了老大一個弧度,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啜着,不去打攪他們這溫馨的一幕。
許是爲了補償孩子們,裴馨兒跟他們玩鬧了許久,這才讓各自的奶孃帶着他們回去休息了。送走了孩子們之後,她臉上的疲色便再也掩飾不住,那疲勞至極的情形看得昭煜炵心中忍不住隱隱揪疼,不得不幹咳了一聲,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從她的身上轉移出來。
“這麼晚了,你可曾用膳?”他問道。
裴馨兒點了點頭,道:“用過膳纔回來的,爺可曾用過了?”
昭煜炵也點了點頭,看了看她,道:“既然如此,就早些洗漱安置吧。”
裴馨兒早就想躺下了,聞言自然沒有異議,讓鶯兒和娟兒放了熱水,好好泡了個澡,穿上中衣就爬上了牀,立刻癱在牀上再也不想動彈。
昭煜炵也脫了外衣上了牀,看着她疲憊的神色,淡淡說道:“既然這麼累,以後那些宴請能推就推了吧。”
裴馨兒睜開了眼,看着他問道:“妾身推了那些宴席,於爺的事情無礙嗎?”
昭煜炵眼中閃了閃,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紅脣,道:“不打緊。如果我要靠你四處與人應酬才能保住自身和昭家,那豈不是太沒用了?!”
裴馨兒抿嘴一笑,道:“爺說的是,倒是妾身太過杞人憂天了。”
這會兒她是真的累了,而且方纔的事情也給她提了個醒兒,再怎麼着也不能讓別的事情妨礙了她與自個兒孩子的相處。孩子還小,正是需要親孃的時候,再怎麼守在孩子身邊都是不爲過的,任何人和事都比不上自己的孩子來得重要!
今後她是應該減少外出的時間,多花些時間和精力在孩子們身上了!
她想了想,道:“雖然爺不擔心那些夫人們背後的勢力,但一下子全都拒絕了也是不妥的。不如請爺幫妾身參謀參謀,哪些是一定要去的,哪些是可去可不去的,這樣分清楚了,也不至於丟了咱們將軍府的面子。”
昭煜炵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突然恨鐵不成鋼地揪了揪她的鼻子,說道:“早該如此了,你怎的不早些找我幫忙?”
裴馨兒揉了揉鼻子,有些訕訕地別開眼神,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着實是犯傻了。
昭煜炵好笑地看了看她,想了想,突然說道:“其實,你也確實不必再去想什麼宴請的事情了,你準備準備,跟我一塊兒去狩獵吧。”
“狩獵?!”裴馨兒睜大了眼睛,看着他驚訝地問道,“什麼時候?跟誰去?”
昭煜炵笑了笑說道:“今兒個皇上說了,過兩天要去章德獵場狩獵,文武大臣都要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