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燭臺遞給宋澈，宋澈看了看尖利的頂端，搖搖頭：“丞相府的人，難道會分不清死亡的時間嗎？”
還有一點，那就是，太血腥，宋澈受不了。
“用毒吧。”宋澈示意衛嵐遞過來毒藥，從女子的喉嚨、鼻孔灌進去，隻手控制住女子的下顎，一張一合之間，毒藥進了肚子。
事後回想起來宋澈也覺得自己殺人還真有點自來熟。
此時，外面候着幾個下人道：“公子，奴才奉命來收拾房間。”
還沒洗漱，爲何先收拾房間。
宋澈示意換好衣服的衛嵐去開門，自己冷漠地坐在桌側倒了一杯酒。
“進來收拾吧。”
幾人揹着屍體就出去了，衛嵐鎖好門，一顆提着的心落到胃裡，正欲跟宋澈道謝，卻發現她的右眼，落下一大滴淚。
宋澈渾身脫力般倒在牀上，渾身軟綿綿的，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這是驚嚇過度，宋澈從沒殺過人，也曾認爲自己絕不可能殺人，如今卻在一個時辰之內，謀劃並實施了殺人計劃。
她殺了人。
衛嵐不知所措，大大的眼睛裡寫滿擔憂，好心出言問道：“你怎麼了？”
宋澈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眼眸中帶着幾分淒涼。緊張過度，渾身乏力。
她緩了一會兒，身上有了點力氣了。她發覺衛嵐如小鹿一般溼漉漉的眼眸正關心地望着她，心裡一陣感動，伸手把衛嵐攬在身邊。
少年一臉的乖巧，宋澈救了他之後便一心一意信任她。
“你多大啊？”宋澈有氣無力地問道。
少年乾淨的聲音答道：“十五。”
宋澈嘴角勾起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道：“比我還小兩歲呢。”
宋澈揉着他的腦袋：“從今以後，我就做你的姐姐，好不好？”
少年擡頭看着她：“好啊。姐姐。可是我姐姐和孃親還在城外……”
說着低聲嗚咽起來，大大的眼睛蓄滿了淚水，楚楚惹人憐愛。
宋澈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別哭別哭，今天我陪你出去找你姐姐。”
“真的嗎？”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
“當然。”
來到陌生的時空，宋澈決定先出去到處看看。古代或
許沒有井蓋，也就減少了再死一次的可能。
命侍女爲宋澈和衛嵐換好正裝，二人先去給丞相請安。
宋澈見到了所謂的父親。
宋亦長鬚長髯，一身文人的儒雅之氣，卻又混跡政壇多年，老練加身，氣勢非凡。
宋亦慈愛地看着宋澈，順手接過衛嵐敬上的茶，品了一小口，道：“孩子，如今你已成婚，做爹的自是要祝賀的。”
宋亦對衛嵐道：“今後你就是我宋家的兒媳婦了，要全心全力輔導我兒，不得有誤，宋家不會虧了你。”
言下之意是，既然已經嫁給宋澈，就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另外還要少跟丞相接觸，媳婦與公公接觸過多隻會惹人懷疑。
“是。”嬌滴滴的女聲應道。
衛嵐一直頷首低眸，少年的聲音本就男女莫辯，稍加模仿，自是如同女子。衛嵐聰慧如廝，宋亦也未懷疑，二人算是又闖過一關。
宋澈拜別家父，帶着衛嵐出了府，女裝束手束的衛嵐也未埋怨，只是孩子氣地不停望着馬車外，恨不得馬車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姐姐，姐姐，我們什麼時候纔到啊。”
“姐姐，還有多遠啊。”
“姐姐，她們會不會再等我啊。”
宋澈憐惜地摸摸他的腦袋，打趣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衛嵐反駁：“姐姐和孃親不是熱豆腐！”
宋澈被孩子臉上認真的表情逗笑了，心想如果時局動盪，這個半大的少年也許是自己唯一的安慰。
“孃親，姐姐，我回來了！”
衛嵐臉上洋溢着幸福，宋澈的眸子暗了暗，自己是獨生子女，不知道疼愛她的父母知道她死後會不會因悲痛欲絕損害了身體。
有個管家模樣的人來開門：“你是誰？找錯了吧。”
衛嵐問道：“你是誰啊？我孃親呢？”
管家道：“莫非你是之前那婦人和姑娘的親戚？”
衛嵐猛點頭。
管家解釋道：“她們把這宅子賣了，昨天連夜離開了……”
管家正要說點什麼，卻見身前的妙齡女子滿臉的不可置信，眼睛紅紅的似乎就要哭出來。
喲呵，跟丞相府的少爺搶宅子？活膩味了？在這京城，她好
歹也是個地方官，不過京城裡達官貴族多了去，還是小心行事。
衛嵐哭着道：“姐姐和孃親不要我了，她們不要小嵐了……”
宋澈把他摟入懷中：“沒事，還有我呢，我也只有你。”
最後那句是說給自己聽的。
衛嵐抱緊了宋澈，彷彿害怕宋澈有一天也會扔下他，生與死已經在他們之間建立了緊密的聯繫。
“宋姐姐，你會扔下我嗎？”
“不會，不會，姐姐絕不扔下你。”
得到了保證，衛嵐不再哭泣，將宋澈當做了自己身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宋澈亦是如此。
那時的宋澈似乎早有預感，今後，只有這個半大的少年是自己唯一的安慰。
衛嵐拽了拽宋澈的衣角，轉頭回望。
宋澈懂得，敲了宅子的門。
仍是那位老伯，宋澈彬彬有禮，把那點小心思藏了去：“老伯，家妻曾在此生活十餘年，如今宅子變賣得突然，可否行個方便，讓家妻再看上一眼故居？”
管家有些爲難，宋澈眼睛眯了眯，不答應我就試試官權好不好用。雖然只是個高中畢業生，可她好歹也是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更何況，她可是被學校領導壓制了整整一個高中。
所謂民主，就是人民以官爲主。
軟得不行就來硬的，老伯似乎是眼尖看出了宋澈的不悅，又看那少女眼睛紅腫，道：“公子稍候片刻，待我去請教我家公子。”
片刻，管家老伯便告知二人這裡的主人允許他們進去。
衛嵐在熟悉的地方再感受一次以往的溫情，看得宋澈也有些淡淡的離愁。
但她心裡可沒這麼文藝範兒：你要是喜歡，別說買，搶都要給你搶來。
獨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忽而一陣琴聲傳來，清雅的琴音低低響起，曲回婉轉，彷彿是山澗清溪，又如同佩環同鳴，冷冷清越，不絕於耳。
像是，穿越千年的離愁撲面而來，那樣深沉得無法釋懷的愛。
心跳突然猛烈，宋澈捂住胸口，尋着琴聲而去，琴聲像海妖之歌般蠱惑着她的心。
她未想到，很多年以前，很多年以後，公子如玉，低頭撫琴，她着紅妝，在一旁淺吟輕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