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喻碑”哈夫達驚叫着猛地站起身來,由於起身起得太猛了,竟一把帶翻了離他較近的茶盤,茶杯在茶几上滴溜溜地轉了幾圈,終於滾落在純木地板上,茶水濺得滿桌都是,就連哈夫達身上也未能倖免。
伊克爾看着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是看他任由茶杯翻倒也沒來得及出手阻止,便可知他也正在震驚中。
露西妮倒是很歡樂地看着兩位老人家這難得的失態,笑道:“嗯哪,就是神喻碑啦,冥沙輪神殿的神喻碑。”
伊克爾和哈夫達自是人精,震驚過後,很快便緩過神來,哈夫達喚來門外候立的侍者清理乾淨茶几,就連茶具、茶几也一併清了出去,整個靜室內只有三個人和他們臀下的蒲團,越發顯得空曠蕭索。
侍者們退了出去之後,伊克爾這才搖頭嘆息一聲道:“‘鸞羽之地’……波亞里……真是……誰也無法想象大海深處的冥沙輪居然會出現在如此內陸的地區……難怪,難怪……”
雖然伊克爾沒再說那“難怪”後面的話,可是,露西妮卻能猜出幾分來,他一定是在嘆息難怪伊利亞斯特家族這麼多年來,如此費心地在大海上搜索卻依舊丁點線索也沒找到吧……
伊克爾嘆息之時,哈夫達也是頻頻撫須,不過,較之伊克爾的感嘆,哈夫達卻是有幾分孩子氣地嘟囔:“阿方索、阿方索……這老小子不地道……嗯,不地道……”
露西妮聽着暗自發笑,看來,伊克爾、哈夫達與阿方索也是熟悉着的,要不然,哈夫達也不至於像個被朋友隱瞞了大秘密的孩子一般,有幾分賭氣的模樣。
伊克爾斜了哈夫達一眼,也沒阻止他沒形象的嘟囔,倒是以一種嶄新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露西妮,然後問道:“神喻碑現在在你手上?”
露西妮很大方地點頭承認道:“嗯哪,我向阿方索要了來,他反正還守着個遺蹟,有的挖掘,暫時也顧不上它。他自己也說了,他對魔法字符一向沒轍,就算學也學不精,還不如給了我,更有用。”
說話間,露西妮掏出一張拓紙來遞給伊克爾,一邊說:“神喻碑被我放到‘灰界’裡去了,一時不好拿出來,這是我拓下來的‘鑰匙’圖案,兩位可以比對比對,看看是否還有熟悉的圖形。”
伊克爾接過拓紙卻不急着展開,反倒問道:“我們可以去看看神喻碑嗎?”
如果此時來這裡向他們說明情況的是其他人,諸如卡雅或是阿方索,伊克爾就不可能如此貿然地提出這種要求,可是,現在坐在兩人面前的是露西妮,深知這孩子性情的伊克爾自然想什麼就說什麼——精明如他,自然也是知道阿方索會將神喻碑交給露西妮的原因。
一來,露西妮之於伊克爾等人而言,是晚輩,面對晚輩,長者們自然少了幾分顧慮,同時,也不好意思搶了晚輩的東西或佔了晚輩的便宜;二來,露西妮與伊利亞斯特家的這幾位當家人私交甚篤,而且,這種私交裡是沒有摻雜各種利益關係的單純的友情加親情,雙方的交往便少了許多忌諱;三來,露西妮是個直爽性子,對她好的,她會加倍對你好,只要抱持真心,哪一方都不會吃虧。
以上…便註定了露西妮會是幾方勢力之間極好的潤滑劑——無論是神喻碑還是冥沙輪神殿,其中所包含的意義都太過豐富,豐富到任何一方都不能輕易表態,在這種僵持、糾結的狀態中,露西妮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傢伙便成了大家都信任的“小信使”了。
露西妮果然不復伊克爾所望,大方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兩位可得好好收斂住氣息哦,要不然,我沒辦法把你們帶進‘灰界’。”
這樣的要求對兩位老人家來說簡直是小兒科,露西妮自然是順利地將兩人帶進了灰界。
經過多年的調理,灰界中的小島已經初具規模——不,現在不能稱之爲小島了,而是一個島羣,四五個島嶼共同組成的島羣,其中一個島嶼上懸空而立的神喻碑顯得尤爲顯眼,也許是因爲灰界的能量和神喻碑十分相合,神喻碑到了這兒就像如魚得水一般,透出一股子讓人很舒服的感覺來,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如果硬要舉例來說的話,神喻碑未進入灰界之前,就像是真正的石碑一般,冰冷、死板,沒有生機,可是進入灰界之後,就像是石頭突然有了生命一般,雖然它不會說不會動不會生長,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種活物一般,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伊克爾和哈夫達一眼望見神喻碑,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什麼都不管不顧,一個飛身,直接撲到神喻碑前,傻傻地站着、看着,久久沒能回神。露西妮在一邊看着,自是好笑,認識兩位老人家好些年了,從沒見過他們如此失態的模樣,這回可算是見識到了——壞心一起,她琢磨着,如此讓伊利亞斯特家族那些視兩位長老爲終身偶像的年輕人看到他們這樣的模樣,會不會跌破眼鏡或者是偶像破滅?
想着想着,露西妮不免自個兒暗自偷樂了起來。
不過,她倒沒偷樂多久,便被小愚說的話弄得有幾分微怔——
“露西,你別這般看笑話,伊克爾、哈夫達這也是被壓抑得太久了……一個家族幾百年上千年地就一直爲一件事而執着守候……現在終於有了點苗頭,他們能不興奮嗎?”
幾百上千年……就爲了一個事執着?
這種執着是露西妮永遠無法理解,更無法想象的——她幾乎不敢想,這個家族爲了成神這個目的付出了多少?有多少人爲此而生,爲此而死……
恍惚之間,伊克爾和哈夫達已經醒過神來,雖然極力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可是仍然可以看出兩人有別於尋常的興奮與活力。露西妮收回心神,笑着對二老說道:“伊克爾、哈夫達,看出些什麼名堂來了嗎?”
“哪裡有這麼容易?”伊克爾笑着應道,“不過,看着有幾個形狀挺眼熟,回去後,我就命人徹查族中的各項收藏,看看能不能多找出幾枚‘鑰匙’來。”
“哎,如果能多找出幾枚來倒是好,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把當年我給了希爾貝特的那件拿來試試——那玩意兒應該還在吧?”
“在,當然在,”哈夫達開心得幾乎合不攏嘴來,“希爾貝特對它寶貝得連他老婆都要吃醋了。”
“喲?希爾貝特什麼時候娶妻子了?那個邋遢鬼也有人要?”露西妮衝口而出的話引得兩位老人大笑不已。
“哈哈,希爾貝特怎麼說也是族中年輕一輩難得的才子,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成了邋遢鬼了?”哈夫達取笑道。
“本來就是個邋遢鬼嘛……”露西妮沒好看地嘟囔着,她可記得當時初見希爾貝特時,那傢伙就像是落魄的中年大叔一般——所以說,首因效應的威力是非常強大滴~
閒話之中,三人離開了灰界回到靜室之中,大事解決之後,露西妮只覺心上吊着的一塊石頭稍稍放下來一些,只待“鑰匙”切實到手之後,才能知道神喻碑的真實情況,她看了看天色,約摸到了近午了,想起酒店中休息的沙拉斯,她便向伊克爾和哈夫達道別。
一聽說露西妮要走,二老便出聲勸阻道:“既然來了,就直接留下來用餐吧,和我們兩個還有什麼可客氣的?”
露西妮搖着頭道:“這回可真不行,我還有一名同伴在酒店等着呢,早約好了午餐時分就回去。”
二老也是人精,一聽這話,聯想起露西妮之間的講述便大致猜出了幾分,哈夫達直接問道:“同伴?是白狼的那個得意小徒弟?沙拉斯?”
“哎,就是他,”露西妮點頭。
二老對視一眼,神色頗有幾分曖昧地笑了起來。
眼見他們突然笑得如此詭異,露西妮初初還有幾分納悶,不過,卻很快回過神來,一股子羞意不知怎地冒了上來,一下子衝得小臉緋紅,她沒好氣地說道:“伊克爾、哈夫達,你們想哪兒去了,沙拉斯這回受了風神殿多羅斯的偷襲,心脈上中了一劍,而且還中了劇毒,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心脈已經受損,再加上他又強行收了‘翼神’,現在他體內的能量根本就亂得像一鍋亂燉一樣,只能慢慢調理,而且一天一個樣兒,不時時盯着,指不定就出事了……”
“行了,行了,別急,別急,”哈夫達見狀勸道。
他一出聲,露西妮這才哼哼兩聲,將一大串的解釋收了回去,不過,仍然微鼓着小臉,嘟着小嘴兒,依舊一副“我在生氣”的模樣。讓人看着有趣。
伊克爾笑了笑,插話道:“多羅斯這事做得實在魯莽,這回可有得風致頭疼——白狼可是最護短的,指不定還會鬧出什麼事呢。”
此話一出,露西妮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也不氣了,睜着一雙大眼,好奇問道:“真的?白狼大師會怎麼鬧?鬧到風神殿去?不至於吧?”
“很有可能,”伊克爾笑道,“白狼可沒少幹過這種上門討債的事兒——年輕時,他可是術火爆的性子,就算現在年紀大了,也沒改變多少。”
露西妮聽着,笑着期許道:“去吧,去吧,那個多羅斯就是討厭,風致也討厭——都是一羣討厭鬼。”
見她依舊如此孩子氣,伊克爾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今天中午暫時就不留你了,不過,你和沙拉斯就別住酒店了,直接到堡裡來吧,這樣研究神喻碑也方便不是?”
露西妮聽着有幾分猶豫,雖然她和伊克爾、哈夫達相交甚篤,但畢竟是外客,住在別人家裡自然沒有住在酒店裡要自在,不過,伊克爾這一發話,她也沒好不應下,正猶豫之間,深知她脾性的哈夫達立馬在猶豫的天平上加了一道法碼,令得天平立馬傾斜——
“堡裡有族中收集了這麼多年的許多古籍,你來堡裡住倒正好翻一翻,多瞭解瞭解一些有關神喻碑的資料。”
“好”露西妮一拍掌,立馬應了下來,“午飯後我和沙拉斯就來打擾你們啦,伊克爾、哈夫達,你們可別嫌棄我們哦。”
“哪裡會,咱們歡迎還來不及咧。”哈夫達笑着拍了她的後腦勺一記。不重,帶着幾分寵溺的親暱。
摸了摸似乎尚帶着老人體溫的後腦勺,露西妮笑着與二老再次道別之後,在侍者的帶領下離開靜室。
她一走,哈夫達不由得摸了摸短鬚,感嘆道:“唉,小丫頭也長大啦……時間過得可真快吶。”
感嘆過後,他卻有幾分爲老不尊道:“可惜了,便宜了沙拉斯那小子,早知道就該讓族裡小子們下下功夫,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那樣的話,哪裡輪得到白狼佔了這個便宜?”
話纔出口,伊克爾便輕拍了他一記,笑罵道:“爲老不尊。”
哈夫達呲了呲牙,回了他一句道:“難道你不覺得可惜?”
伊克爾沉默片刻,終還是微笑道:“嗯,是有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