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孫謀問他:“你呢?”
“我要在這附近再找找線索,看看有沒有可疑人員。”賀靈川道,“分工如何?你追兇手,我追麥先生。”
仲孫謀哼了一聲,也不反對,開門就往外走。
但他沒走兩步,就對賀靈川伸手:“拿來。”
“什麼東西?”
“你從博古架上取走之物。”仲孫謀道,“我要拿回去一併檢查。”
賀靈川摸出象牙球,在手裡轉了幾圈,面透猶豫。
但他最後還是遞了過去。
仲孫謀接過,並未注意到有個小蜘蛛也被賀靈川遞過來,悄悄爬到他袖子裡。
回到院裡,侍衛就上前低語兩句,仲孫謀又看了書房一眼,帶着一衆手下走了。
羚將軍搖頭:“我哪知道他怎麼想?不過看見我就煩躁的,可不止他一個。”
地上只餘一圈灰塵。
還畫得挺逼真的。
小雞會被捉出來不?
羚將軍奇道:“這哪來的?”
並且這罐子彷彿還是透明的,因爲罐裡有一個紅玉扳指、好幾本冊子,還有幾粒圓球。
賀靈川側目:“你這關注點是不是錯了?”
一人一羊就看着畫面中出現一隻虎掌,對着那隻簡體版的小雞又抓又摳。
“鮫人入水變回魚尾,上岸劈出人腿,但那玩意兒就是深藏腹內,跟我們陸上生靈完全不同。”羚將軍咧嘴,嘿嘿一笑,“可不是就藏卵露尾的東西?”
賀靈川隨手又拿一張紙,畫了個小雞啄米圖,然後把章印貼上去。
實驗證明,不能。
每一處都是軟紙的質感,除了——
“你見過?”
是幅畫,但畫的不是常見的花鳥蟲魚、山石松濤,而是一個無蓋的圓罐子。
賀靈川雖未曾與麥先生謀面,但覺他應該是個謹慎人物,否則也不會望風而逃,跑在他和仲孫謀前面。
賀靈川翻到後面,發現每頁都記滿了,沒有空白頁。
“是個賬本子。”
羚將軍下意識伸舌,舔了一下卷軸,這是山羊碰到紙、草的習慣。
貝迦雖然號稱妖國,但妖民數量尚不及人類的十分之一。這一千多妖怪消失得無聲無息,連焦玉看了都有些心疼。
畫面上剩下的幾樣東西也定格,變成了靜物寫生。
紅色的圓球。
等焦玉伸回前爪,掌墊上果然躺着十幾粒米。
“花瓶擺在最角落,瓶身都是灰塵,只有這幾支卷軸……嚴格來說,是這一支的軸頭光滑如新,纖塵不染。”卷軸有三支,反正他一起打包帶走,不費二遍事兒。賀靈川解開繫繩,緩緩展開卷軸,“也即是說,麥先生時常打開它。”
賀靈川揀起章印,發現這是一層軟皮紙,很有韌性不易折斷。
他輕按畫面。
怎會有人畫這些東西?
羚將軍越看這圓球越眼熟:“這個球看着挺像血珠。”
賀靈川微驚,想起攝魂鏡的來路不正,彷彿也是跟靈虛城有關。看來在貝迦國,自己不能隨便露鏡。
即便在今日這種弱法時代,還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道具啊。
“焦大人仔細!這是因爲,交貨的地點不需要記錄。”賀靈川看一眼就心中有數了,“也即是說,他們只在這裡交易。”
那少說也是一千四五百頭妖怪的遇難史。
“原來只有外界事物可以放進、拿出。”賀靈川揭下紅印章,“將這玩意兒一撕,就把東西封在裡面了。有趣。”
這玩意兒是活動的,可拆卸的?
他再伸手去按畫面。
畫就是畫,你畫上去的東西不能被“取出來”。
原來畫裡的東西能成真,靠的是這個奇怪的紅章印?
賀靈川細看,章印上寫着“保真”二字,上古仙人語。
賀靈川特地看了看花瓶原先所在的位置,嗯,空的。
他問賀靈川:“現在該怎麼辦?”
凝固了,畫就只是一張畫,內裡的小空間不見了。
賀靈川讓兩頭鑽風獸護衛擋在門外,自己從儲物戒中取出幾個卷軸,放在桌上。
焦玉也好奇:“爲什麼只收這幾支卷軸?”
賀靈川翻看,這本果然墨跡很新,最新一條記錄赫然寫着“牛頭山,鑽風獸,兩顆”。
羚將軍咬出來一本:“這是新的。”
“咦?”
焦玉瞪大一雙虎眼瀏覽,忽然道:“這些賬簿上有時間、有數量,有采收地點,但沒有交貨地點。”
言歸正傳,注意力轉回賬本上。
除了畫中的罐子。
焦玉倒抽一口涼氣:“他們竟然獵殺這麼多妖民!”粗略翻看,單單一本賬簿就記載了二百多頭妖怪的獵殺記錄,而這裡足足有七本。
正如羚將軍所說,書房幾乎被搬空,書櫃整個都沒了,博古架因爲原先擺放的東西少而倖存,書桌裡面也被掏空。大概是仲孫謀的手下儲物空間不足,沒法把這麼大一張桌子也收進去。
不待賀靈川伸手,邊上一隻焦糖色的虎皮爪子伸過來,在畫裡掏啊掏。
攝魂鏡看過室內一圈後給他反饋:“沒有窺聽的神通或者物件遺存。”
“啊?什麼花瓶?”
羚將軍看了即道:“你這鏡子是個不錯的法器。”
這麼謹慎的人,會把自己的主營業務都搞錯嗎?
不過畫上有個東西居然被它舔了下來。
焦玉則道:“把那本冊子也掏出來看。”
“算了,不提這個。”賀靈川擺了擺手,“對方從容離開,想必不會留下什麼線索。”
這東西,有意思啊。
焦玉難以置信:“難道獵殺妖獸的,只有一支隊伍?”否則賬簿上還應該記錄着隊伍纔是。
“我這幾個後輩氣血蓬勃,精壯抖擻,都在全盛時期,怎麼七八個只合出兩顆紅珠?那窩孱弱無能的毫豬妖,幾隻也能合出個血珠。”羚將軍說到這裡一怔,“到底叫什麼來着,漿珠還是血珠?”
米粒一下不見了蹤影。
從日期和獵取地點來看,這就是羚將軍後輩們的遇害記錄。
老實說這不太像印章,反而像是畫上去的符籙。
畫面中竟然多出了一隻手,就懸在罐子上。
“這上面寫的是漿珠。”賀靈川也記得這個,“萬大戶說的是血珠。”
等他從畫裡縮掌,衆人一看,他手心裡躺着幾個紅彤彤的珠子。
他不動聲色道:“仿的。”
“花瓶也搬走了?”
賀靈川取出冊子翻開,卻見裡面都是一條一條的進項,分列了哪年哪月哪日,收了多少顆漿珠,珠子都採自哪裡。
賀靈川心頭一動,去廚房抓了一把米,回來就往畫上一按。
同樣是特使,賀靈川給他的感覺就親切多了。他同賀靈川一路混了幾天,儼然開啓了熟人模式。
但他們明明取出了紅珠和賬冊。
賀靈川卻看畫邊的紅印章。
如果他沒記錯,那麼是萬大戶私吞了多餘的血珠?
賀靈川再拿出那個紅玉扳指。
“那上頭的紋路,嗯,好像是個中古的仙宗特有。”羚將軍思索半天,“在哪裡見過來着?哎,想不起來了。”
他再把章印貼上,畫裡的東西又可以取出。
那自然以麥先生的記錄爲準。
“這個事情,前後不搭的矛盾很多。”賀靈川也在努力思索,“方纔仲孫謀聽說將軍你的名號時,顯得有些焦躁,你可知爲何?”
“他們手裡,一定有了不得的法器。”才能短時間內在赤鄢全國到處流躥作案。
這鏡子是個反監控的利器。
“畫中有乾坤哪。”賀靈川乾脆一伸手,把罐裡的紅球都掏出來。
麥先生雖然提前逃走,但書房井然有序,並沒被翻箱倒櫃。
卷軸不大,也就兩平尺。
“果然是血珠!”羚將軍不會錯認這種氣味,“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到底是什麼驚動了他?
賀靈川又回到重點:“對了,羚將軍爲什麼叫他藏卵蛋的貨?”
一人兩妖定睛細看,圖中的小雞四周,平白出現了許多米粒。
羚將軍特地又去書房走了一圈,出來對賀靈川道:“這個藏卵蛋的貨,趁機讓手下把書房全部搬空,什麼也沒剩下!”
玉是好玉,上面有細小的紋路,看着像毛細血管。但戒指不是儲物戒,就是個普通的扳指,戴着好看而已。
這位仲孫大人是屬蝗蟲的吧?
賀靈川走回書房,從懷裡拿出一面鏡子,往四周照來照去。
賀靈川的手一挪到罐上,就陷了進去。
那個鮮紅的章印。
“放在博古架的花瓶裡。”賀靈川搓了搓手,“我剛要檢查博古架,仲孫謀就衝進來了。”
羚將軍喃喃咒罵一聲,而後道:“怎麼才兩顆!”
“墨都有點褪色,這幾本都是舊賬簿。”
一虎一羊都咦了一聲。
是了,以這頭老羊的脾氣,在很多人面前都是刺頭。
不過羚將軍的抱怨雖然詭異但有道理,這簿子上是不是記錯了?
羚將軍也愣了:“不能吧?掃院子的老頭不是說,經常有人來找麥先生?”
“或許是幌子?”賀靈川想了想,“麥先生也做普通生意。”
話到這裡,他交代兩妖:“這些情報,暫不與仲孫謀共享。我總覺得,他突然出現在這裡,太過蹊蹺。”
哎喂梆滴~~~元宵快樂!
今天你們是吃湯圓還是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