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仇人相見
要是沒有大佬偶爾爆發，一場和和氣氣的發賣會得是多麼無趣？
賀靈川早就在伏山越身邊坐下，這時就低聲提醒他道：“仲孫策快放棄了。”
仲孫策目光遊移，出價也開始猶豫，不像先前堅定。
他想過讓灌血藤砸在伏山越手裡，誰一萬五買這玩意兒回家誰腦袋大。
伏山越對着仲孫策咧嘴一笑，手裡亮出一摞寶鈔：“這是你弟弟失蹤那天賠給我特使的錢，整整五萬兩，我就用它來買灌血藤。”
仲孫策一看寶鈔，眼裡微紅，沉聲道：“一萬六千兩！”
這就對了，伏山越微笑。
賀靈川自己掙到的寶鈔，一張都不可能給他。好在仲孫策被激得頭暈腦熱，也沒心思辨別。
這輪競拍直到一萬九千兩，全場鴉雀無聲。
臺上的拍賣師連喊兩次，仲孫策惡狠狠盯着伏山越，恨不得擇他而噬。
伏山越嘆了口氣：“給他。”
“洪將軍，這是我的辦案特使賀驍。”
“還沒有。”洪承略笑容有點僵硬，“我剛回來不久，外出打仗這種美差，現在未必輪得到我。”
伏山越見狀即問：“你們認得？”
……
這是伏山越的得意之作，有問必答。
此時伏山越有兩名舊友迎上前來，跟他把臂寒暄。
不過拍品臨時調換展廳和順序，那是再正常不過了，他也沒多想。
赤鄢在不老藥案裡是受害方，赤鄢太子本人在查案中又立功勞，聰明人都不該選這個時候去開罪他。
那種一觸即發的危機感，突然就消退下去。
其實不止是它，周圍還有七八個小人也在飛舞來去，給客人遞茶送酒，有的還送嚼煙和點心。
都冷靜下來了。
但實際上這小人面目呆板，眼裡無光，動作也有些僵硬，顯然不是活物。
伏山越也認得這人，驚訝道：“洪將軍，伱何時返回靈虛城的？”
這一戰的難度高於白沙矍中戰樊勝。
這種時候再去得罪伏山越，實屬不智。
他倒是聽說過，西邊的巨木林裡有一種樹靈，就是生如人形，背生四翼，訓練之後也能說人語。
剛出門口，就有一人迎了上來，輕輕鼓掌：
難道要按兵不動？
洪承略決不可能像年贊禮那樣有眼無珠，他會怎麼對待自己？
賀靈川輕吸一口氣，跟他走了過去。
大高個兒，眉目硬朗，氣宇軒昂。
交錢的時候，他就清醒過來了，知道熱血上腦的代價就是一萬九千兩。
“邯河戰役以後，我一直懊惱，沒給賀淳華再多補兩刀。”洪承略以爲手刃仇人，然而並沒有，“回到貝迦，我才聽說賀淳華還活着。天可憐見，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伏山越又問：“東線戰事緊張，洪將軍最近有什麼打算？”
洪承略眼中的殺氣沒有消褪：“我知道所以伍青已經死了。”
洪承略緩緩點頭：“原來是賀驍辦的！年少有爲啊，殿下從哪裡找來這等人才？”
這不就是先前神骨項鍊相中的那件東西？展櫃邊上的小廝不是說在天雨樓開拍嗎，怎麼改含香堂來了？
“不老藥案，你可聽說？”
周圍侍從感受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殺氣瀰漫，都下意識退開兩步，竟未想到上來調解。
“賀驍”兩個字，咬重音。
賀靈川擡頭，上一批拍品已經撤下，新品擺放上臺。好像有幾人與臺上的發賣師說了幾句話，發賣師連連點頭。
這該死的不期而遇！
賀靈川沒吭聲，袖中握緊了拳頭，後背因爲猝不及防的危機而僵硬。此人卻道：“不認得，你不介紹介紹？”
洪承略知道他的根底！
洪承略還跟他有血海深仇！
現在怎辦，轉身逃走還是拔刀斬之？
若不是全副精神都在防備眼前的洪承略，賀靈川大概會很驚訝，以爲自己走錯了片場，連小精靈都出現在這裡。
良久，賀靈川伸手取了杯酒。
“辦案？”洪承略彷彿也在調勻氣息，“辦什麼案？”
“他是孚國人。”
含香堂里名流雲集。
他認真道：“阿金的死，跟我沒有關係。”
伏山越還不覺得如何，可是賀靈川見到這人，瞳孔驟然一縮，頭皮發麻。
“馬上開始，在含香堂。”洪承略居然還能笑一笑，“一起去看看？”
“賀驍，這位是青武將軍洪承略，我貝迦的名將。”
目前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就像伏山越方纔所說，貝迦名將如雲卻又承平已久。能撈戰功的機會不多，誰不想去東邊帶兵打仗？
賀靈川聽了，思緒轉得飛快。
伏山越也記起了這樣寶物：“是了，無垠金的發賣值得一看。現在開始了麼？”
對於這種反派離場的必備臺詞，伏山越根本不放心上。他伸個懶腰就站起來往外走，一邊對賀靈川道：“爽，真爽！”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發一語。
又是老熟人。
“編號一千一百一十一號拍品，形似牛角的未知奇物現在開拍！”
洪承略長長哦了一聲：“孚國。”
就在這一瞬間，賀靈川心念電轉，閃過無數個念頭。
洪承略沒有第一時間喊破他的身份，或者拔槍相向，那事情就有轉園的餘地。
這赫然是個半臂高的小人，背上的翅膀如蜂鳥一般振動，手裡舉着托盤，上面放着茶盞和酒杯。
賀靈川道：“我看仲孫家心情不好，恐怕要報復你。”
深秋了，賀靈川只覺吸入肺裡的全是寒氣，卻對洪承略扯開一個笑臉：“洪將軍怎麼來逛敦園？”
賀靈川第一時間提起真力，浮生刀也呼之欲出。他和洪承略交過手，知道此人全力一擊有多可怕。
“讓他們來。”伏山越毫不在乎，“仲孫家的老頭兒還有兩把刷子，但這種時候他自顧不暇，哪敢來找我的麻煩？”
沿途洪承略問起不老藥案。
這三人的對話詭異地有些融洽。
賀靈川長嘆一口氣：“她吞下的劇毒，不是我們給的。”
但這時候他也說不得什麼，面對伏山越扔下一句“從今往後你千萬別落在我們手上”，就大步離開了現場。
“遊歷貝迦的異國人來自五湖四海，他們都是奸細麼？”這會兒工夫，賀靈川已經鎮定下來。身邊就放着一樽美酒，但他不想做出任何激怒洪承略的舉動。
就這麼一瞬間，賀靈川腦海中有無盡念頭閃過。洪承略當真不管不顧，在敦園中強行出手，他要怎麼接下？
衆人還沒坐定，發賣師就揚聲道：
但這個小東西的意外出現，卻把洪承略和賀靈川之間交纏的氣機一下打斷。
岑泊清一口咬定仲孫馳私用不老藥，這是個隱雷。仲孫家現在對岑府和大司農橫眉怒目，無非要力主清白。
好笑的是，小樹靈也停在兩人中間，一動不動。
小木棰篤篤幾下，成交！
伍青是貝迦派給他的接頭人，也是拿寒鳩散給阿金的人。洪承略在鳶國一直隱忍，直到返回貝迦、官復原職，才殺死了伍青。
“客人好！要茶，還是要酒？”
旁人都無異議，於是拾階而下，往含香堂而去。
就算拼得過洪承略，面對後續的無盡麻煩，他又要怎麼應對？
畢竟在現實和魂鄉幾度出生入死，賀靈川也飛快從猝不及防的緊張狀態解脫出來，甚至在伏山越介紹時摻和兩句。
仲孫策接過灌血藤時，兩眼也是血一樣通紅。
“精彩，沒想到幾株草藥都能引來龍爭虎鬥。”
洪承略獰笑：“趙盼和年贊禮打仗，跟我妻阿金也沒有關係！賀淳華爲什麼要害死她？”
縱然這裡不是萬軍之中。
賀靈川聽得一怔。
含香堂的主廳很大，因爲拍賣已經開始，衆人都聚在中間，大廳的角落只有侍從和護衛站在這裡。
聲音有幾分耳熟。
洪承略最先看到他，初時的激動已經平緩過來：“我聽說這次敦園發賣有無垠金，買不到也想來看個熱鬧。”
賀靈川是萬沒想到，會在這裡一頭撞上。
阿金吞毒，誰也料不到啊。
哪知就在這時，忽然有個小東西飛到二者之間，口吐人言：
周圍沒人，洪承略即道：“你這奸細，膽子真大。”
少了伏山越這個中間人，洪承略的目光第一時間轉到賀靈川身上：“聊聊？”說罷，向角落看了一眼。
“殺了你，把首級送給賀淳華；過些時日，我再送他跟你一起上路！”他眼裡的怨毒噴薄欲出，周身氣勁涌動，幾乎下一秒就是雷霆萬鈞。
“上個月。”這人目光炙熱，一直盯住賀靈川，彷彿要在他身上燒個洞出來。他方纔進廳時還以爲看錯了，反覆揉了揉眼才確認。
這個動作，就意味着他有意休戰。
展臺那裡鬧哄哄的，他也沒心思再聽。
當官職和權力一起回來時，殺此人易如屠狗。
“若非這人刻意，阿金根本拿不着真正的劇毒。所以——”賀靈川低聲道，“——害死阿金的，是你身後的貝迦。”
跟在賀淳華身邊時，他還稚嫩，沒想到這一層。
有了閱歷以後再回顧往事，不難發現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