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遊帶着小皇帝去到江府的時候, 趙煜正抱着錦鯉崽玩舉高高的遊戲,一大一小在院子裡跑的熱鬧。
“崽兒,想沒想我!”
方遊一聲吼, 大地都要抖三抖。
倒是錦鯉崽坐在趙煜肩膀上歡呼了一聲, 兩隻小胖手使勁的搖晃:“叔~”
小皇帝和天子師剛進來, 剛好就與從房門走出來的江獨善打了一個照面, 這突如其來的對視, 居然有點異樣。
“阿見阿見,好久不見!”
江獨善有點頭疼,這嘮嗑玩意兒又不消停了。
“你這眉間的硃砂, 倒是好生別緻。”
天子師似乎對江獨善極有興趣,一來就上手了, 惹得江獨善想揍人, 但是礙於皇家身份, 又不敢真的出手傷人。
錦鯉崽嗅嗅鼻子:“寶寶好像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呢。”
趙煜把他放下來,問:“什麼味道?”
“說不上來, 好像……好像什麼呢?”
趙煜刮他鼻子:“你聞到的都說不上來呀?”
錦鯉崽摸摸鼻子,真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他一三歲小妖怪,見過的東西少之又少,說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小皇帝歡喜的把他抱過來:“這娃誰的?”
看他愛不釋手的模樣,方遊急忙的搶回錦鯉崽:“你這架勢是想要搶孩子?老妖怪鐵定會吃了你的。”
“哎, 老妖怪?那他是小妖怪咯?”小皇帝對着錦鯉崽立馬換了一副嘴臉:“要是危害百姓, 我就想把你燉了。”
錦鯉崽不服的懟回去:“寶寶纔不會危害人間, 寶寶是最有福氣的崽子!”
閒談了一番, 期間江獨善時不時的多看這皇家人兩眼, 天子師卻拉起江獨善滔滔不絕的講着。
“修仙世家之名傳遍天下,我父生前就有所願, 可惜未能入道。聽聞仙山都已靈根爲根據,可否讓我看一看?”
江獨善想也沒想的就開口拒絕:“本派有規定,不能私自在他們面線展露根骨。”
“只是一眼也不可行?”
“不可。”
天子師嘆了一口氣:“剛纔我卻是逾越了。”
“閣下……應該也是修道之人。”
“我是修道,但只是略懂皮毛,無師無派,學來的東西也無大作用。”
江獨善雖能感受不到他身上有其他氣息,但是正道與否,可就有待考究了。
小皇帝央求方遊帶他出去玩兩圈,感受一下這喜慶的氣氛,加上錦鯉崽在旁邊一直附和,衆人也就答應了。
大紅色是在街上非常的顯眼,也是錦鯉崽最愛的顏色,小皇帝給他買了兩條名貴的絲綢髮帶和狐球毛領,要什麼都給,十分寵愛。
方遊調侃他一句:“你什麼時候準備娶妻子?娶幾個?到時候生一窩給你照顧啊。”
“朕……是胡說!我才十五歲,書都還沒念完呢,再說了,家國立業纔是最主要的。”
小皇帝非常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方遊呲着嘴笑:“所以嘛,就得先跟人組成一個家呀!”
“你還管起我的婚姻大事了?那你自己怎麼不着急。”
“我着急呢。”方遊望天,“可是修道有規矩,遠離紅塵,不到仙師不回頭,即便是倒了仙師也只是選擇雙修,哪裡有你想的輕鬆自在?要吃的苦頭可能比你的還多哩。”
“那你還修仙?不如跟着我。”
“你走。。”
這新年氣氛如此熱鬧,但街上卻有一角,與此氣氛格格不入。
那裡躺着一個茅草人,全身都只有稻草作爲遮擋之物,就連頭頂上的帽子,都是用紙胡亂包的。再這冷冷的寒風中,他全身發抖,擡頭看到跟前的破碗積了幾枚銅錢,他迅速拿起來藏在身上。
小皇帝的眼睛被深深刺痛了。
錦鯉崽本來還津津有味的咬着烙餅,頓時覺得沒了味道。
他問:“叔叔,那個人爲什麼要躺在那裡?天那麼冷,要是傷風來怎麼辦?怎麼不回家呢?”
方遊解釋:“他估計是沒有家的,或者說那寸土地就是他的家。”
“爲什麼呀?”
“寶寶聽說過乞丐嗎?”
“沒有,是用來形容他的嗎?”
方遊點了點頭,大體跟他說了一遍。
“那寶寶的餅子給他吃,還有還有,這些都可以給他,是姨姨給我的。”
錦鯉崽連忙把身上帶着的幾個銅板掏出來,還把毛領子解下來想要給他禦寒。
趙煜攔住他,“寶寶別衝動,待會兒你就該得風寒了。”
錦鯉崽被抱在懷裡,有些疑惑:“可是,可是他比我更需要吧。”
“有些人,生來而貧窮。”
說這話時,天子師立即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趙煜接着道:“寶寶知道嗎?他會在這裡原因有兩個。第一,天命如此。第二,人心所致。”
他指了指躺着的乞丐:“你只看見了他表面被迫的貧窮,卻不知他內心更加的墮落。你看,他四肢雙全卻只能躺在雪地裡打滾,你在擡起頭來看看,街上不止一兩個人身患殘疾,卻沒有人活得像他這般潦倒,不就是他自己造成的嗎?”
昕寶嘟起嘴:“那……那要是以後遇到這樣的人也不用幫助了嗎?”
“那就要看他值不值得幫了,有同情心固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同情心太過氾濫,帶來的壞處會更多。”
錦鯉崽認真的看了躺在地上的乞丐一看,泄氣說道:“阿爹說的果然是對的嗎,人真是個難懂的東西。”
“哈哈,寶寶那麼聰明,以後會懂得更多的。”
趙煜拍拍他屁股,繼續道:“前面有好吃的,叔叔帶你去。”
“好吧。”
方遊和江獨善依次跟上,小皇帝握緊扇子,問道:“老師,他說的都是對的嗎?”
“幾口空語罷了。”
小皇帝耐心的等着他的解釋。
“這天下人如何,該不該幫,該不該除,卻不是他能左右的!”天子師摸摸皇帝的腦袋,“若人人如他這般太過分明,那豈非還能有一個‘和’字?人與人之間過多計較真假,那即使沒了險惡,善良也不一定會佈滿人間,相反的,換來的只會是一個人民全身防範的帝國。”
“老師的意思是是非不用過於分明?百姓冷暖不用過於擔憂?這是帝王該有的態度嗎?”
“凡事的兩面都處在平衡之間,要是哪一方傾斜了,這天下也就失控了。”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用扇子抵着眉毛。
天子師掏出一塊銀錠,把它放進乞丐的破碗當中,當即受到了他的七八個響頭,嘴裡連連道謝。
施以恩惠,尚能讓百姓感恩戴德。
兩人繼續往前走。
直到傍晚,幾人才一一散去。
煙火點燃了半天,喚來了團圓飯。
桌上本來年年都備好雞鴨魚,唯獨今年,江母顧及錦鯉崽的感受,就叫人撤去了這一道菜,改用鵝來代替,其餘的都是各式各樣的素菜,就怕自家兒子吃不飽。
可是錦鯉崽又有想不通的了,抓着趙煜問:“小叔叔,你說人爲什麼要吃動物呀?刀宰在它們身上,那得多痛呀。”
“寶寶,你想法可真不少。”
“嗯?”
“以米爲飯,以肉爲食,這是好久以前就傳下來的道理。牲畜被我們捕食,不是天定的,而是因爲人征服了這萬物,所以天下才爲人所用。爲了生存,必要的狠心有時候也是少不了的。”
江母給錦鯉崽夾了一隻大雞腿,笑道:“這小雞兒呢是從小吃着我們的米飯長大,我們付出了勞動,他們等於我們的勞動成果,成果拿來做什麼?自然是給我們填飽肚子用的嘛。”
“姨姨說的好像有道理,寶寶找不到理由反駁了。”
“那就吃飯寶貝,來來,雞爪子也給你。”
江父在旁邊看的有些委屈,心說往年都是我的。。
趙煜喜滋滋的看着江獨善,小聲道:“你說老妖怪回來後會不會特別感激我?寶寶知道了好多大道理呢。”
“……我覺得你有可能被他打死。”
“爲什麼?”
“三歲的孩子,你讓他把什麼事情都弄得那麼清楚,以後還能天真無邪?”
趙煜嚼着菜,說不上話。
江獨善無奈地看他:“崑崙是不是還有把弟子培養成教書先生的習慣?”
“自然沒有的。”
“……那你從哪兒學來的毛病?”
趙煜訝然,難道自己做錯啦?
“錦鯉本來就是世間真善神物,有些東西教導的太早,日後必然有影響,還怎麼福澤百姓?”
趙煜望着吃的歡快的錦鯉崽,笑道:“他們一族雖是至善,但是卻被許多至惡所傷過,讓他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應該也不壞。”
外面煙火瞬間炸開了天,映的夜空五彩繽瀾的,
趙煜攬住江獨善的肩膀,嘻嘻笑道:“新的一年,有啥願望麼?”
江獨善好笑的看着他:“希望耳邊清靜一點。”
“我哪裡吵了?”
“你基本上和方遊是同個類別的。”
“……”
難受。。。
熱鬧的一餐飯之後,江獨善回了房間,栓好了房門,坐在桌前往胸前掏出了一張紙。
紙上有言:王府別院,誠邀相見。
這是天子師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塞給他的。
不知道這人究竟要搞什麼鬼!
江獨善將紙燒掉,考慮着如何單獨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