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你剛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以爲你會捨不得他們呢!”
陸巖看着汐兒開心地走在前面,完全沒有剛剛分別時的傷感,忍不住調侃她。
“剛剛跟柳姐姐道別的時候,心裡是有些不舒服,可過一會兒就好了啊。不是陸大哥你說的嘛,每天都和同一個人一起吃飯總會吃膩的,所以要快刀斬亂麻,儘早抽身以免後悔……”
“停!”陸巖趕緊打斷她,“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好好的‘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竟被你曲解成這樣……”他搖了搖頭,“等有了時間一定要教你讀書,你可不能總是見到什麼都一知半解的,這可是會鬧笑話的!”
“啊?還要讀書?”汐兒聽到之後,不禁耷拉着小腦袋,似乎在考慮自己抱住這棵大樹是不是一個錯誤。
“呵呵,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我可沒逼你啊!”陸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不知道讓你安安靜靜地坐在桌旁學習,會是怎樣一個場景呢?”
汐兒隨即在腦海中形成了這樣一幅畫面:自己被手拿寶劍、陰森森地站在旁邊的陸巖監督着趴在桌子上面,哪裡也不許去,在她的頭逐漸沉重,且一點一點、緩緩地移向桌面之時,突然之間被陸巖一劍劈斷了桌子……
“好可怕……”
汐兒趕緊揮去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又想着反正是以後的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再去想辦法逃脫罷了。
“想不到,汐兒竟如此看得開,只一會兒便放下這些情感了……她這性子倒有些像我,對不在乎的人或事都是那麼的淡然,即使難過一時,也影響不了自己太久。”
他內心不知又爲何生出些許惆悵來,“若萬一……她也將我當作是人生過客,那麼有一天我不在了,她是否會很傷心?亦或是隻傷心一小會兒,便繼續快快樂樂的生活了?”想到此處,他的心中似乎被沉入一個鐵塊,感到有些鬱悶。
“我這是怎麼了?”
陸巖突然發覺自己這樣的情緒來得十分不正常。他一向我行我素,何時又將他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了?
依着他往日的風格,想救便救了,即使是將來汐兒拿刀殺了自己,他的心中也不會有絲毫的後悔和猶豫——他便是這麼的灑脫和自在,就像那天邊流動的風,無拘無束的,不會受到任何的桎梏。
而如今,要他不去在乎汐兒的感受,似乎是有些難以做到。
本來他因一時興起而讓這個小丫頭跟着,當時想的是若有一天膩了煩了,便可隨時讓她離去——反正她現在身上佩有蘊靈珠,普通的妖魔鬼怪絲毫察覺不到她的氣息,如此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但是現在他做不到了,要他將如此單純懵懂的汐兒拋下不問,單是想想都覺殘忍。
然而陸巖並不是那種會爲情緒而糾結煩惱的人,按照他的理解,想不通的事情就只管去做罷了,只要心隨意動開心便好,多想那些無聊的事又有何益處?
突然之間,他們所處的竹林之中,不知不覺地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這層薄霧逐漸的由淡轉濃,很快便將周圍的一切景物都遮住了。
“陸大哥,我害怕!”
汐兒的弱小和她的生存環境使得她對於危險的感知力非常的敏銳,她急忙緊緊抱着陸巖的手臂,兩隻黑漆漆的眼珠子不住地轉動着,警惕地觀察着周圍。
陸巖用未被汐兒抱住的手拍了拍她的頭,安慰道:“別怕,只是障眼法而已。”
他擡起一隻手,在空中虛點了幾下,似是在施展什麼法術。隨着他手臂一揮,一陣疾風吹過,瞬間便將竹林內瀰漫着的霧氣吹散,此時二人才看清了周圍的景色。
然而細心的陸巖卻發覺了異常,因爲這一片竹林並非他們剛剛所在之地——剛剛的竹林翠綠茂盛,而現下所處的竹林中,每一根竹子俱是深藍色的,二人現下如同置身於一片海洋之中。
陸巖見此情景,心道不好,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七彩玄瀾陣法?
傳說這種陣法乃上古傳下,只有上古的神仙才會。若是一不小心進入,則陣法啓動,周圍的竹林便會變幻顏色,並依次以綠、青、藍、紫、赤、橙、黃七色循環。在其綠色階段時還未深入,修爲稍淺者也可尋隙退卻,然而當顏色開始變幻時,便徹徹底底進入了陣法之內。
若當陣內七種顏色依次循環一圈後還未尋到出口,則整個陣法的破綻——即與外界相連之處就已經被施陣者修復,那麼裡面的人就再也出不去了。
在這個時候,施陣者便可在此時啓動並控制整個陣法的運行,可以製造各種危險隨時取人性命——當然了,也可以讓陣法內的人安然無恙,但是此陣法消耗巨大,一般是不會有人拿這個用來開玩笑的。
傳說只要進入此陣法的人,從未有能活着走出去的,所以每當人們提到這個陣法時,總會談及色變。
但一個強悍得不像話的陣法總會有些弊端,而這七彩玄波陣法的弊端,便是入陣效果過於明顯,如若時節不對,便可輕而易舉地看出周圍環境的不對勁;且陣法內的竹子顏色鮮豔,絕對沒有凋零的枯葉。
所以這種陣法都會輔以不同的障眼法來彌補這缺憾,譬如剛剛突然涌起的大霧。
若不是那場大霧將周圍異狀掩蓋,陸巖本可以及時發現端倪,並帶着汐兒離開這裡。然而此時已經入陣頗深,只能夠找到陣眼或可尋得一線生機。
汐兒不明所以,還覺得這藍色的竹子十分有趣兒,她開心地指着一棵藍色竹子對陸巖說:“陸大哥,你看這裡的竹子,居然是藍色的耶,好神奇啊!哎呀,怎麼又開始變色了,居然變成紫色的了,真好玩兒!”
陸巖凝神細想,究竟是在哪裡中了招的。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他們自從走進了這片竹林,似乎就沒有看到過飛鳥,沒有聽到過蟲鳴。如此沒有生機的地方,想必這整片竹林都是這陣法所在了,而當他們進入某個區域時陣法纔開始啓動。
陸巖不禁想着,能夠擁有如此力量之人,又能夠控制此等上古遺陣,這人該會是誰呢?莫不是衝着他來的……突然之間,他的心中冒出一個名字——一個原本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人。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爲今之計,只有在陣法尚未完全啓動之時尋到陣眼,即此陣法的破綻所在,方能找出離去的辦法。
想到這裡,陸巖馬上拉着汐兒去尋找陣眼。而汐兒對於陸巖突然加快了的腳步十分不滿,她還沒來得及揪掉一片紫色的竹葉留做紀念呢!
“汐兒,我們誤入了一個上古遺陣,必須趕緊找到陣眼離開這裡,否則恐怕要葬身此地!這裡的一切都很危險,你什麼也不要碰,只管跟緊我就好了。”
汐兒看到一向天塌下來也淡然處之的陸巖竟頭一次這麼嚴肅,便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乖乖地跟緊陸巖的步伐,不再搗亂,也再不想着扯竹葉玩兒了。
二人於竹林之中不停地來回穿梭着,可這竹林之中除了竹子還是竹子,且每一棵竹子長得都差不多,又怎能看出陣眼所在?
找了許久,陸巖依然是頭緒全無,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就停下來細想。
而此時,汐兒看了看四周,有些擔心地大叫:“陸大哥,你看,顏色又變了!現在變成紅色的了!”
她此刻終於感到了不妙,這竹林看似平和,但這變來變去的顏色太不同尋常了,一般而言,事有反常便代表着危險的來臨,汐兒不禁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來。
周圍的竹林如同楓葉般,不,這種血紅色比楓葉更加的豔麗妖冶。而這妖異的鮮豔,總是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陸岩心裡不禁有些着急,倘若只他一人,或可在陣法尚未完全啓動之時強行衝破陣眼離開。而現下多了個修爲淺薄的汐兒,僅憑着她百年的修爲,若是強破此陣,則陣法瞬間湮滅時所爆發的能量,她是絕對無法承受的,到時候她定會灰飛煙滅!
可若不強行離開,待過得個片刻,到竹林完全變回綠色之後,那時二人很可能都會葬身此處。
陸巖怎能讓汐兒——一個如此單純美麗的小姑娘,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香消玉殞了?他寧可同她一起葬身此地,也決不會捨棄她而選擇自己脫困離去。
“今日之事是衝着我來的,不想卻連累了你。汐兒,此陣法十分霸道,若是今日你我皆葬於此處,你是否後悔跟着我?”
“我不想死,我也很怕死的……可若不是陸大哥救了我,我早就被妖怪吃掉了,陸大哥一直都在保護我,如果真的出不去了,那就只好死了唄……”
汐兒雖然說得壯烈,可一想到此刻的處境,又不禁十分難過,眼淚就這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可是……我真的不想死啊……‘死’究竟是……什麼樣……是不是很疼的……汐兒……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