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與婁姬二人一經走入密室,感應式的銘文燈便立刻亮起。
惠州縣護城大陣中樞所在是由一個約莫十七八丈深的洞穴構成,整體呈現長方體,壁面被特質的石材修葺整齊,邊緣處有石梯盤旋向下。
藉着銘文燈散發的光亮,依稀可見洞穴底部那鐫刻的無數玄妙的陣紋。
沿着石梯走向底部,二人的腳步迴盪在空幽的地穴。
逐漸臨近底部,許元看着那些忽明忽暗的陣紋路線,眸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抹讚歎。
陣法一道,不愧是人族巧奪天工之造物。
他的靈視僅僅粗略掃過一眼,便察覺到其中所蘊含的龐然偉力。
“姐,這惠州縣的護城大陣真的只是丁等?”
婁姬豐腴玉腿之上那雙高跟蓮靴踏地清脆,自顧自的來到中樞之前,一邊將源炁灌入,沒有回答,反問:
“第一次見到護城大陣的中樞?”
許元看着周遭逐漸亮起,將整個地穴照得透亮的粗壯陣紋:
“之前在北封城裡基本都是待在軍營,沒去過陣法中樞。”
“那倒是了。”
婁姬呢喃一聲,一心二用,一邊檢查通過中樞檢查護城大陣,一邊輕笑着回道:“一介縣城自然是丁等,丙等陣法消耗的資源過大,而縣級城池又太多,現在朝廷的財政可支撐不起這麼大一筆開銷。”
陣法一道演化至今,旁門細支已然多得數不勝數,但大體根據強弱以天干序列分爲了十等。
戊己庚辛壬癸爲下六等,民間百姓富商可自行鐫刻於府邸,常見如避音陣、鎖靈陣。
甲乙丙丁爲上四等,作爲朝廷軍用,大炎境內各級郡縣的護城大陣都在此列。
惠州縣作爲縣城一級的行政單位所鐫刻的護城陣法便是丁等,屬於最弱軍用級別裡最弱的那一等。
不過就算再弱,它也是城池的對軍大陣,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能夠抵禦蛻凡級別的強者。
這便是大炎皇朝維繫天下穩定所構建的體系中最重要的一環。
自立國之時便開始一點一點的構築,直到今日護城大陣已然覆蓋了大炎全境的所有城池。
既可以防範叛軍攻城,亦可以一定程度的防止高階修者作亂。
古人的經驗了屬於是。
不過事到臨頭,許元卻覺得這古人的經驗有點不靠譜。
丁等大陣能夠防範蛻凡級別強者完全是在理論的情況下。
陣法保存完好,且徹底展開運轉的情況下應對蛻凡確實不難,但這種級別強者真要作亂,誰會傻不愣登等你把陣法全部運轉開來再動手?
而且,陣法維護也是個問題。
就比如現在.
許元看到了身旁老姐臉上那一抹恨鐵不成鋼的殺意。
在可能的刺殺即將到來之際,他們一行來惠州縣的這座小城目的其實很簡單。
第一,以此城的通訊圓晶掩蓋住天訊圓晶的存在,若是不來此地,鳳九軒直接來援那便顯得有些詭異了。
第二,嘗試藉着此地的護城大陣抵禦那可能到來的刺殺。
不過看婁姬現在的表情,他們第二個目的多半是落空了
許元語氣略微凝重:
“陣法出問題了?”
婁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迴轉過了眼眸,帶着一絲無奈:
“長天,你若不殺那羣人,現在他們也得死。”
許元心中略微一沉。
得,看來真出問題了。
而且從這老姐用如此之重的語氣來看,這惠州縣護城大陣所出現的問題應當還不小。
許元下意識想到了儲靈池。
儲靈池是每座護城大陣都會建立的配套設施,在和平時期不斷吸納天地源炁匯聚人造靈液,甚至是人造源晶,將其儲存以備戰時之需。
邊境城池內官員大多不敢動這東西,畢竟萬一有異族打過來了,儲靈池中的靈液源晶儲量是救命的稻草。
但在中原的和平地帶,這儲靈池便是貪腐的重災區。
畢竟,執政個幾十年都不一定能夠見到一次戰亂,而靈液卻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不管是用來給自己或家人修煉,還是拿出去買了都是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
許元一邊摸向自己的須彌戒,一邊出聲道:“若是儲靈池內靈液虧空,我須彌戒裡還有不少剩餘的源晶,應當足夠維繫這護城大陣”
“儲靈池中靈液確實所剩不多,問題不是出在這裡。”
婁姬打斷了許元的話語,指了指腳下那發光的粗壯陣紋:
“此地護城陣法一共設有十七個陣紋樞紐,所有源炁通道都得通過這些樞紐運轉向城池各處,但現在這裡面有兩個已經完全失去反應,七個則處在半癱瘓的狀態,能夠正常運轉樞紐只有八個。”
聽到這話,通過那四妹已然瞭解了些許陣法原理的許元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合着這王八犢子在這拆了東牆補西牆。
涉及修行之道的物資皆是極爲名貴,以眼下這惠州縣護城大陣損耗程度沒個幾十萬兩根本下不來。
反正沒有戰亂,用不到護城大陣,不如直接買通陣法師讓其幫忙說謊,再用這些銀子去打點上下,並做一些看得見的利民的政績工程,剩下的銀子自己還能貪墨點。
雙贏,哦不,三贏。
利國利民,沒有任何人會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許元想清其中原由,立刻詢問道:
“那我們現在立刻動身繼續南下麼?”
十七個陣紋樞紐壞了九個,如今整個惠州縣的護城大陣就是個篩子,集中所有陣法之力爲一點興許能對蛻凡造成些許威脅,但只要蛻凡強者耐心的圍着惠州縣城繞上個一兩圈,以他們眼力找出幾十處薄弱點破陣並不算難。
在這裡面呆着,護城大陣卻起不到任何的防護作用。
不過話音剛落,許元眼神便猛地一滯,望向婁姬的眼神帶上了一絲詭異。
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若是他們在這裡開啓大陣,而監天閣的那羣人敢直接破陣的話,那便是造反。
在這禮樂尚未崩壞的時節,這頂帽子若是扣上去.
“不行,我們立刻就走。”
婁姬一眼便看出了許元的心中所想,未等他開口便直接拒絕:“我的行蹤常人不可能知曉,但是長天你別忘了,那位聖女可是清楚的知道我是跟在伱身邊的。”
“天衍應該不會.”
“砰!”
婁姬嫵媚的鳳眸閃過一抹笑意,擡手一個腦瓜崩彈在許元腦門。
許元吃痛揉了揉腦門。
“清醒點了麼?”
婁姬望着他,輕笑着問道:
“姐姐我也願意那丫頭不會,但現在我們必須以她會這麼做爲前提來假設對策。”
“.”許元沉默。
即便有着天訊源晶這種便攜通訊,鳳九軒與許長歌從帝京趕至他們這裡的速度應當也比不過那些監天閣的人。
而若是對方敢於在婁姬跟在他身邊的情況下下手的話,那便說明着對方一行人中有着能夠拖住婁姬的存在。
只要將婁姬拖住,哪怕剩下一個源初來處理他這凝魂也綽綽有餘.
婁姬的聲音幽幽的:
“長天,我希望你以後都以自己的性命爲重,別說一頂造反的帽子,就算覆滅監天閣也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 許元默默的點了點頭,問道:
“既然要離開,李筠慶他們呢?”
“他們的目標是你,只要我帶着你離開了,他們的安全.”
“不是,李筠慶那小子應該有底牌,我覺得可以把他帶上。”
“...”婁姬。
安靜一瞬,婁姬並未同意這個提案:
“以姐姐我的速度帶你離開,一心逃逸那些人大概率追不上。”
婁姬她對這三皇子的評價很高,但她不願意去賭對方那可能存在的底牌。
許元聞言眼神有些遺憾。
看來這次坑不到那個癟三了。
心中正想着,婁姬忽然傳音問道:
“長天,那洛熙然真的可信麼?”
現在這種局勢下,她必須排除掉一切的可能性的危險。
“可信。”
對於這個問題,許元沒有任何的猶豫。
在本源異鬼已然絕跡的當下,洛熙然幾乎是不可能再復刻一個他出來驗證她畢生的研究,憑藉這一點她便不會看着他死去。
“好。”
婁姬的聲音同樣乾脆利落,應了一聲之後,她立刻說道:
“洛前輩,還請您庇護一下長天的肉身,若是動起手來本座恐怕無暇顧忌長天。”
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密室地穴。
沉寂一瞬,洛熙然那溫婉的聲音輕飄飄的從許元胸口的血神石玉佩中傳出:
“不需你提醒。”
話落,
許元正疑惑之際,一股清涼的絲綢自胸口處的血神石玉佩蔓延開來,幾乎一瞬之間便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黑死菌甲。
熟悉的觸感讓許元立刻意識到這是洛熙然在控制者菌毯形成菌甲保護他。
不過很快,許元便發現了此次往時的不同。
這一縷清涼的觸感並未止步於他的皮膚表面,漸漸地通過各個穴位滲透進入了他的體內。
“這是.”
“你這小鬼的身體太過孱弱,以婁總長修爲若是帶着你全速前進,你會受重傷。”
得,深海加速液。
許元心中瞭然也便沒有抵抗。
感受着不斷深入自己體內的菌毯,許元發覺自己的身體興許是經歷過異鬼化的改造,對於這菌毯竟然沒有多少排斥感。
甚至,他心底隱隱還有一種自己也能夠操縱這些菌毯的本能直覺.
偌大的密室地穴安靜了數息,洛熙然的聲音再度悄然響起:
“好了.”
話音未落,一陣強烈拖拽感,直接讓許元眼前一花。
視野再度恢復之時,許元恍然發現他已經從密室中出來了。
頭頂是碧藍一片的無邊天穹,下方則是那煙火熙攘的惠州縣城。
有些恍惚的四下掃了一眼,許元反應過來自己所處位置之後,默默的摟緊了老姐那白皙如天鵝般的玉項。
又是公主抱,不過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
凝魂強者被半聖強者公主抱,不寒磣。
想當初在幻境中作爲源初強者,他可是也公主抱過不少人的,作爲抱人的那一方.
在空中停滯一瞬,婁姬瞬間化爲了一道紫色遁光朝着天際疾馳而去。
但這份疾馳,只持續了一瞬.
許元的視野急速旋轉,又轉瞬急停,回神之際他才發覺婁姬的身形停在了惠州縣城的邊緣。
見到這一幕,許元心中沒有任何疑惑,直接便是一沉。
婁姬不會無緣無故的停下來了。
而正如他所想,
在下一瞬間,
明亮的天穹驟然一暗,一道耀眼如星辰的光團自惠州縣城數裡之外一處丘陵之巔亮起!
光團在瞬息之間化爲一道光束,劃破虛空便朝着惠州縣激射而來。
而其行進的軌跡,正是婁姬方纔疾馳行進的位置!
若非婁姬的身形驟然停滯,她與許元將會直接與這道蓄謀已久的光束撞個正着。
光束掠過虛空與二人擦肩而過,激射向了遙遠的天際。
一息,
“轟!!!!”
狂風涌動,一聲嘹亮的巨響直接響徹整片天際!
安靜一瞬,
地動山搖的震感讓混亂瞬時在下方的縣城內爆發。
不解的叫擾,驚恐的怒罵,瞬間充斥在了惠州縣城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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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空而立的婁姬沒有任何動作,面無表情的望着那射來光束的丘陵之巔。
那裡,一名帶着面具的黑裙女子緩緩浮空而起,衣裙飄動間,修長玉腿若隱若現。
見到這一幕,婁姬將許元從自己身上扒拉了下來,隨手將他空中扔了下去。
“...”許元。
碧綠的眼瞳一點一點的泛起了幽深的紫芒,猶如實質般的殺意開始盤踞在婁姬的四周。
刺殺,
開始了。
陽光如瀑灑落深巷別院,落在那正在石桌之上耳鬢廝磨的李筠慶與妖嬈女子身上。
突然響徹天際的巨響直接把李筠慶嚇了一個哆嗦,忙不迭將手掌從女子那敞開的衣襟中抽出,擡眸朝着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
而他壓在身下的妖嬈女子見狀,略帶氣喘的嬌聲:
“殿下.那些人好像來了。”
李筠慶聞言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身下的媚態叢生的女人,砸了砸嘴:
“嘖,馬上.馬上就好了。”
說罷,他便準備動作嫺熟繼續行魚水之歡,這女人經過那大哥的調教會的東西他還挺喜歡的,得再最後溫存一次.
“咚!”
思緒未落,一道殘影直挺挺砸進了院落,將一旁的亭臺砸塌掀起一陣煙霧。
許元揉着腦袋從砸出的坑洞中起身,由於菌甲的保護他倒是並未受傷,只是急速的下墜依舊讓他有些頭暈。
不過腦海中卻回憶着方纔看到的那一抹光束模樣的術法,以及那黑裙女子。
那女人,讓他感覺到了一抹熟悉.
心中思索着,
起身,環顧四周,
然後,
“...”李筠慶。
“...”許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