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初此時的心裡可以說是五味雜陳,作爲秦州楊氏的當代家主,不說在自己的領導下將家族發揚光大,成爲如何強大的存在,至少也要守住一個流傳數百年的家族傳承。
然而龍門派的這次行動,卻幾乎是徹底地摧毀了楊初心裡的最後一絲底限,如今楊家十大氣魄強者盡皆喪生,靈慧魄修士也是所剩無幾,剩下的這些天衝魄修士以及三易境界的武者們,是絕對逃不出陸蝶祁的毒手的。
楊初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秦州楊氏最後一點殘存的力量都斷送在他的手上,所以他纔會不惜獻祭自己的生命,釋放出因王屋之約而被迫隱修的楊家老祖。
此時此刻,他自己的性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他已無顏面對歷代先祖,至少要在自己死之前爲保全楊家做出最後一絲努力。
“我楊家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龍門派?……呵!我倒要看看鄒道堅那個牛鼻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老祖的報復!”楊初的臉上驀然閃過一絲癲狂的笑意,音調低沉地說道:
“陸蝶祁!今天就先拿你的命祭奠楊家死去的十位氣魄強者!”
在場的衆人此時大都被楊家老祖和陸蝶祁聲勢駭人的戰鬥所震撼,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楊初狀若癲狂的神色。
唯有云海樓一直在關注着楊初的一舉一動。
因爲他很好奇,這個王屋之約到底是什麼東西!
眼下陸蝶祁已經被楊家老祖所牽制,雖然不知道楊家老祖的實力究竟是什麼境界,但想來一個隱修多年的老怪物出手,陸蝶祁的敗北也是遲早的事。
這是包括楊初在內的大多數人此時心裡的想法,沒有人認爲陸蝶祁能夠戰勝楊家老祖,習武修煉一道若非是天生貴胄,福緣深厚,否則都是靠着平時一點一滴的日積月累方能逐步達到更高的層次。
可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甚至可以說人間罕有,所以當楊家老祖爆發出令衆人震恐的駭人威壓時,所有人都認爲陸蝶祁必敗無疑。
但是雲海樓卻不這樣認爲!
龍門派既然派陸蝶祁來秦州,意圖覆滅整個楊家,就斷然不會不把楊家背後有可能出現的老怪物計算在內,就算陸蝶祁不知道王屋之約,可虛靜子鄒道堅作爲道門領袖,七真之一,又怎麼會不知道王屋之約呢?
雖然雲海樓也想不明白陸蝶祁有什麼依仗可以擊敗楊家老祖,可他隱隱覺得這一次的事件,從頭到尾都不是他所見到的那麼簡單。
還是先找到賞善罰惡二位長老的下落再說吧!
雲海樓心裡暗自想到,這時王君可忽然湊到雲海樓的身邊,低聲耳語道:“海樓,既然妖女被楊家老祖牽制住,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分出勝負,咱們先借着這個機會找到二位長老吧!”
雲海樓展顏一笑,王君可竟是與他心裡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也這麼想的,叫上陳兄他們,咱們分頭行動!”
王君可點了點頭,隨即通知了其餘幾位實力相對較強的清微派弟子,沿着不同的路線,開始搜尋起二位長老的下落來。
雲海樓心裡惦記着王屋之約的事情,所以藉此機會來到楊初的身邊,恭恭敬敬地說道:“晚輩清微派弟子云海樓,見過前輩。”
楊初斜睨着眼打量了一下雲海樓,似乎覺得他有些面生,所以眉宇間有些警惕,可清微派的人那麼多,楊初自己並沒有一一見過,不過清微派畢竟因爲他才捲入這場爭端,楊初雖然有些癲狂,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冷冰冰地應道:
“二位長老被我安置在別院,應無大礙。”
雲海樓稱謝道:“多謝前輩,不過晚輩還有另外一事想請教前輩,不知這王屋之約到底是何約定?”
楊初聞言一愣,臉上頓時浮現出猶豫之色,有些遲疑地看了看雲海樓,本想開口拒絕,末了卻是眉頭一皺,像是下了很大決定似的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
“我本不該告訴你,不過我已是瀕死之人,行事再無顧忌,念你清微派此次如此助我楊家,我與你等也是心有所愧,便告與你知道吧。”
雲海樓自然知道楊初所說的心有所愧是指的什麼,也就沒有說破,安靜地等待着楊初接下來要說的話。
“五百年前漢室衰落,天下烽煙遍地,賊寇四起,各大門派世家之間也因爲各自扶持的軍閥相互征戰而水火不容,那時修士們之間的打鬥拼殺幾乎是隨處可見,動輒便是滅人滿門。”
“一時間天下人人自危,各大門派世家之間也是殺紅了眼,均是出動了自己的底蘊,一些修煉上百甚至數百年的怪物一出手,那便是真正的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這些底蘊出動之後,矛盾不但沒有緩解反而變得更加嚴重,尤其是當龍門派一位修煉數百年的老怪物出山之後,他接連屠滅益州數十郡,無人可制,最終被其他數派聯手擊殺,才遏制了一場災難。”
“然而此人雖死,天下間卻有着更多的老怪物繼續打生打死,連那浩蕩的黃河都被他們戰鬥時強大的力量而打得被迫改道,更別說那些脆弱的普通人了,這些人修煉這麼多年,一身修爲不僅驚世駭俗,又因大限將至,行事全憑喜惡,毫無顧忌。”
“後來隨着漢末三國鼎立的局面出現,天下各大門派世家之間的戰鬥,也逐漸演變成了儒釋道俗四家之間的大規模爭鬥,日漸慘烈的傷亡和破碎的山河讓所有勢力都承受不起。”
“於是在伍柳世家的主導下,天下各大門派世家的領袖齊聚王屋山,以血誓定下王屋之約,若非有家主掌門願意獻祭生命,否則修煉超過一百五十年的老人均不能出世!”
說完這些話後,楊初的臉色彷彿都變得蒼白了許多,他爲破除誓約獻祭了自己的生命後,本就是油盡燈枯,迴光返照一樣的存在,現在給雲海樓耐心地解釋了王屋之約,距離那鬼門關又近了一步。
看着眼前彷彿蒼老了許多的楊初,雲海樓心中也不免有些悵然,雖然當初他極爲不忿楊初爲保全楊家,將清微派拉下水的行徑,可是如今看見楊初這般落魄的模樣,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麼。
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雲海樓雖然沒有落井下石,卻也不願意和他再多說些什麼,向他道了一聲謝,問清楊府別院的位置後,便趕去找賞善罰惡二位長老了。
楊氏一族雖然憑白遭逢大難,讓人心生憐憫,可他雲海樓也不是什麼聖人,力所能及之下他自然會選擇拔刀相助,可陸蝶祁的實力根本就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所以他決定在找到兩位長老後,就帶着清微派衆人離開秦州郡城。
救人不代表要讓自己跟着陪葬!
雲海樓縱身一躍,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楊府別院的方向飛馳而去,就在他剛剛動身離開的時候,場中的局勢卻是陡然發生了逆轉。
楊家老祖既是因王屋之約而被迫隱修,那至少也是一個修煉了足有一百五十餘年的老怪物,他究竟是什麼境界衆人不得而知,但衆人都看得出來,面對掌力渾厚的楊家老祖,陸蝶祁已是捉襟見肘,疲於應對。
“砰!”
楊家老祖拍出的一掌被陸蝶祁豎起的冰盾擋住,但後者深知自己的冰霜之力不足以抵消那渾厚的掌力,在豎起冰盾的同時,便是一劍斜刺,伴隨着劍光閃過,冰封萬物的冰霜氣場瞬間發動。
陸蝶祁知道自己的實力終究是差楊家老祖一線,就算出盡全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所以才一直保全實力,只守不攻,故意引來楊家老祖一次強過一次的攻擊。
她的目的便是打算在冰盾破碎的一瞬間,全力發動自己的冰霜氣場,只要楊家老祖出現哪怕一剎那的延遲,她就有信心將自己的透明長劍送進
後者的胸膛。
果然不出她所料,自己的冰盾在接觸到掌力的一瞬間,當即破碎成無數冰屑,楊家老祖的掌影去勢不減地拍向陸蝶祁的面門。
“嗡!”
長劍嗡鳴驟然響起,冰霜氣場瞬間發動,就在陸蝶祁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楊家老祖卻是驀然露出一絲輕蔑不屑的神色,手掌凌空一震,隨之便是一聲格外清亮的脆響傳出。
“咔!”
那先前令賞善罰惡二位長老都束手無策的冰霜氣場竟是在這一震一下破碎開來。
楊家老祖的實力當真恐怖如斯!
楊家老祖一臉輕蔑地看着陸蝶祁,嘲弄地說道:“你這女娃未免也太小瞧老夫……”
然而話音未落卻是陡然異變突起!
一道悄無聲息地寒光陡然出現在楊家老祖的背後,一柄短匕憑空出現,輕而易舉地破開後者因爲掉以輕心而稍顯薄弱的護體元氣,狠狠地釘在脊椎之上。
“啊!”
楊家老祖猛然發出一聲慘叫,暴怒之下實力再無半點保留,一股比之前更加強大的氣勢瞬間迸發而出,幾乎令那圍觀的三易武者血脈逆流,元氣暴亂。
“老匹夫受死吧!”
陸蝶祁也是跟着嬌喝一聲,透明長劍忽然化作一團森白的寒霜,死死地束縛住楊家老祖的身軀,竟是令後者都出現了一剎那的動彈不得。
“嗤!”
就是這一剎那的動彈不得,便足以令陸蝶祁將隱藏的殺招全部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