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笑傲江湖(二)

三月二十三,日暖,微風,宜婚嫁。

江湖人重師道而輕禮法,所謂的‘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也不過是爲了遮掩江湖人士之粗鄙不堪,而想出的託詞而已。本來也是,江湖人從小就要練功習武,認識幾個大字,就可以脫離文盲羣體。而那些肚子裡有二兩墨水,讀過幾本經典的,那就更了不得了,便可以在外號中冠上‘神機’、‘秀士’、‘君子’一類的美稱,如當年華山派掌門鮮于通不就是號稱‘神機子’,而今華山派掌門嶽不羣,不也是號稱‘君子劍’麼。

江湖人如果把功夫都用在讀書上,那自然荒廢了武功,如林震南一樣,如果不是這一世他生了個好兒子,這老小子早已經轉生投胎去了。

所以江湖人的婚禮也大多草率,甚至有些人一拍腦門子就決定結婚,上午準備晚上就可以洞房的,直與山賊強盜無異,而且還可以用‘率性而爲’來遮掩,正應了那句話,‘大俠是比皇帝還好的職業’。

但這一套在王夫人這可行不通,她雖出身武林世家,但家世奢豪,而且林震南是正經讀過書的人,當年她二人大婚時,可是走的古禮,採納,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等六禮可是一道也沒落,一步一步正正規規,風風光光走下來的,可是讓林平之的兩位舅媽羨慕不已。

因此王夫人早就在心底決定,一定要給兒子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大婚,他們林家又不缺錢,且如今雄踞東南,江湖人哪個敢不賣林家幾分面子,所以就更沒了阻力。

劉正風一早就帶了妻小來到福州,成婚之前便帶着女兒住到城東北的太白酒樓,而張鉞夫婦也在前一天帶着張紫然,張紫嫣住到了相鄰不遠的悅來客棧,至於東方飄雪,名義上王老爺子是她的舅爺,所以便也隨着王家住在了林氏向陽巷的老宅,不過林氏的老宅早已翻修一新,成了林家在城北的一處別業,逶迤曲折,亭臺樓閣不一而足。

三月二十三,天高氣爽,和風日麗,辰時初,王伯奮,王仲強與林震遠這三大媒人分別登劉家,張家與王家之門,呈遞親迎版文,再納親迎贄禮。這林震遠是林家發跡之後,不知從哪投來的遠房親戚,好像是林遠圖出家之前的親眷後代,林震南是獨苗一顆,深感周圍沒有族親相助,便留林震遠一家在鏢局幫襯。如今林平之一日娶三女,需要三名夠份量的媒人,王氏兄弟正好合適,而另一位原本定的是衡山派長老高手李劍一,不過李劍一臨時有事,來不了福州,只好由林震遠這位長輩頂替。

辰時三刻,王老爺子招劉家,張家之女到林氏老宅,這也是提前商量好的,畢竟林平之一日同娶三人,如果分三路迎親,不說先後不好分,單是三次迎親的繁瑣之處,就足以使這場大婚變成鬧劇。而且王老爺子德高望重,年歲最長,由他居中調和,劉正風與張鉞也便答應下來。

而現在,三女齊至林氏老宅,王老爺子早命下人在門前廣場張布青廬,宴請劉家,張家,王家之人與助嫁女郎。雕費彩飾,金銀連繒,雜器豪華,禮儀隆重前所未有,讓那些助嫁的女郎暗自羨慕不已。

未時初刻,身着曲裾深衣婚禮吉服的林平之由王伯奮的兩名女兒領着,進入林氏老宅,先是拜過王老爺子,之後王老爺子將劉菁,東方飄雪,張紫嫣三人一併召來,說些吉祥祝福之語。

未幾良辰吉時將至,三位新婦要去夫家,向陽巷之外,林家的親朋好友,鏢師下屬,林平之的同門師兄弟共計數百人,挾車百餘乘,等林平之領着三位新婦出來,便按照俗禮大呼:“新婦子,催出來。”便是所謂的‘催妝’,這數百人皆是江湖人士,多少都練有一些內功,此時齊聲高喝之下,聲震凌雲,數裡皆聞,整個福州城都震了一震,彷彿要將天都吼出一個窟窿一般。

三位新婦皆着新妝,雖有蓋頭遮掩,但身形窈窕,數百迎親之人齊聲喝彩,之後車隊啓行,沿着城中主要大街繞城半周,才行到了城南的福威鏢局總局,沿途觀禮者摩肩接踵。皇帝都只有一個皇后,而林平之居然同娶三人,這等奇事,前所未聞,亙古未有,但這絕對是好事,是喜事。林家在福州城多與人爲善,每有饑荒年便率先施粥,又在城裡辦有各種作坊店鋪,多有僱傭城中赤貧,數十年下來,福州城裡沒有得到林家恩惠之人當真不多,所以此刻真是舉城同慶,好似過節一般。

迎親隊伍便有一百多輛牛馬車,後邊又有劉家,張家與王家的陪嫁隊伍,妝奩器物又襞了整整五十輛牛馬車,延綿數裡,沿途看熱鬧的民衆嘖嘖讚歎,皆道林家與王家果真是大富之家,家資竟如此恐怖。

林平之此時已經換了一身白底金紋的禮服,騎在黑色的駿馬上,當真有一股說不出的俊朗與神采,他的身後是緩緩而行的三頂八擡大轎。迎親隊伍前驅者已經抵達城南總局,而綴在最後的纔出城北老宅幾百步,迎親隊伍之龐大,此次婚禮之盛況可見一斑。

城南福威鏢局總局,此時張燈結綵,賓客如雲,堂人執燭,雜器豪華。錦氈鋪地,鼓樂喧天,迎親隊伍到達總局門外,林平之下馬,走到喜轎之前,握着新婦的纖纖素手,分別將三人迎下喜轎。

林平之居中,劉菁,東方飄雪,張紫嫣分在左右,鸞帶相結,在贊者的唱禮聲中步入鏢局後宅,過門廳、茶廳,直入正廳,分別拜見林氏夫婦,劉正風夫婦,張鉞夫婦與跟着過來的王老爺子等人。王夫人見到兒子英姿勃發,幾位兒媳也均是天仙般的人兒,歡喜得眼含淚花。林家的管事大聲報唱陪嫁禮單,一項一項報了半天,觀禮的賓客讚歎聲不絕。

未末申初,林平之與幾位新娘子拜天地,拜高堂,之後幾位新娘子向林氏長輩行過禮,便進入鏢局後宅。而林平之則在外陪賓客飲宴,數百人的賓客分坐七十餘桌,當真是少有的盛況。而林平之身後則陪着張紫然與白禁,這兩人每人手裡都提着一個大酒尊,林平之向來客敬酒,都由他二人爲林平之斟酒。林平之酒到杯乾,衆賓客甚喜,認爲林平之熱情豪爽,夠朋友,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酒量也驚人。孰不知張紫然手中的確是一尊美酒,而白禁手裡提着的其實是一罐糖水,林平之只有碰到夠份量的賓客時,才由張紫然斟酒。

若是平日便是一醉又何妨,但今日是大喜日子,林平之可不想喝得酩酊大醉,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那豈不是辜負了幾位嬌妻!

林平之將幾十桌賓客一一應酬後,在一衆賓客的祝福聲中踏入後宅。進門便先看到王家俊與王家駒兄弟,劉菁的弟弟劉芹,還有王家的兩名錶姐與一些其他親眷子弟,其中三個是林震遠的三胞胎孫子。這些人一見林平之進來,便立刻笑嘻嘻的圍上來,向林平之討要喜錢,而王夫人早已給林平之準備了數十枚特質的小金幣,這時一人兩枚發下去,卻也讓這些人喜笑顏開。

將所有人都打發走之後,林平之才一臉微笑的步入爲他特製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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