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氤氳着一杯濃郁的咖啡,黑白分明的眸子沒有焦距。
“哎……”不知道這是亞惜第幾次嘆氣,她突然想到慕子泉,爲什麼這麼久一點消息也沒有。
時間越久心中的不安就越大。
“看來你倆心情都不好。”
坐在兩人對面的那位年輕的警察說道,他摘下帽子,黑色的短髮剪的層次分明乾淨利索,白淨帥氣的臉上有着一個酒窩,劍眉星目。
是一個帥氣的警察,亞惜暗自慶幸自己對帥哥有着極強的免疫力。
然而,兩人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亞惜一直低着頭看着最新的新聞,江韻姝雙眸空洞,披着的長髮微微有點凌亂,像是一個落魄的少女。
見兩人都不理自己,他努努嘴,坐下轉着放在桌上的帽子,嘴角露着像孩童一樣天真的笑,他本是特種部隊,因爲執行任務沒有聽從指揮而被降職待在這裡半年。
纔剛來就接手這麼一起案子,比起那些國際性的案子來說,這個太小兒科卻又非常的荒謬。
“真不敢相信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當警察。”亞惜忍不住沉聲問道:“你看上去跟其他警察非常不同。”
“是嘛。”他自然而然的將這樣的說法當成一種讚美,“是因爲我比他們帥嗎?”
亞惜語塞。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被逗得哈哈大笑,可如今這樣的情況不管怎樣也笑不出來吧?
看出對方的尷尬,他適可而止,“我請你們來咖啡館可不是讓你們乾巴巴的看着咖啡的哦。”說着,他小抿了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瞬間蔓延,果然進部隊那麼多年,咖啡都喝不來了。
亞惜莞爾,她小抿一口,因爲鼻塞,她品嚐不出味道,隨即側頭看向一旁的江韻姝,從進來開始她就一直是這幅模樣。
白淨的小臉上還有淚痕。
“生老病死是人類不可避免的因素,就算再難過也改變不了事實,還不如去接受努力過好每一天。”他的聲音很乾淨讓人聽着十分的舒服。
這句話,擺明是說給江韻姝聽的。
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彈動一下,睫毛微顫。
“哭鬧發泄過後,便要堅強的面對生活,不要永遠停留在傷痛中。”
他的話說的並沒有多麼的深奧,引用偉人所謂的大道理,卻非常的實在,能做到他口中所說的那樣,一定是一個非常開朗樂觀的人。
“哼,你是心理諮詢師嗎?”江韻姝突然反問。
亞惜心中一喜,卻見她冷着一張臉。
“不,這僅僅是我個人的觀點而已。”他輕描淡寫的說着:“我只是在訴說着我的觀點,並不是要爲誰去做思想工作。”
“你的觀點?”江韻姝嗤笑,“請你換位思考,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我就不信你還能說的這麼坦然自若。”
“我會。”慕隱凡說的十分輕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坦然接受。”
對上他誠摯的目光,江韻姝被堵的說不上話來。
“那你的性格一定很開朗。”亞惜肯定的說道。
“還好。”他用手撐着下巴,毫不掩飾的盯着江韻姝,眸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被人這麼盯着,江韻姝的怒氣莫名的又上來,怒斥,“我允許你看了嗎?”
“奇怪,眼睛長我身上,我樂意。”他笑起來,左臉頰一個酒窩帶着幾分調皮,明明已經是二十歲的青年,卻像高中生一樣。
“無賴!”江韻姝怒瞪他,拿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快中午了,爹地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
或許,真應該像他說的那樣,坦然的面對,不管怎麼哭怎麼鬧,人死不能復生,唯有接受,唯有更好的過生活纔對得起爹地對自己的養育之恩。
當然,這些想法江韻姝自然不會表現在自己的臉上。
“對,你看你的,我走我的路。”她起身對着亞惜說:“亞惜,咱們走。”
亞惜?這個名字好熟悉。
慕隱凡微眯着眸子,喊着兩人,“等等。”
“憑什麼聽你的。”
“亞惜,你是叫凌亞惜嗎?”
亞惜疑惑的盯着他那張帥氣的臉,奇怪,自己並不認識他,她狐疑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因爲你認識一個叫慕子泉的人。”
聽到魂牽夢縈的名字,亞惜激動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問:“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他現在在哪,爲什麼不聯繫我?”
盯着他有點發悶的臉,亞惜杏眸中盛着期待的目光,“他是不是不好?”想到這,眉頭緊蹙,心不由的也揪在一起。
慕隱凡乾笑着拿開她的手說:“我想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慕隱凡,是……泉的堂哥。”
“堂哥?”亞惜搖頭,“我並沒有聽他說過他有什麼堂哥。”
“呵呵,那是因爲我比較忙的原因。”他摸着自己下巴回答亞惜剛剛的問題,“我並不知道泉的下落,只是猜測你的身份而已,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並不知道泉的下落,簡單的一句話又讓亞惜落入冰冷的深淵,這幾天她一直翹首企盼。
易煙來委託自己的時候,他也用了自己在特種部隊的人際關係,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並沒有任何線索,乾淨的就如同人間蒸發。
“謝謝你告訴我。”低垂着眼瞼,臉上寫着滿滿的失落。
她生怕再等下去,傳來的是不好的消息,她真的害怕卻又期待。
“沒腦子。”江韻姝忍不住嘲諷對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拉着亞惜離開咖啡廳。
一路上,兩個少女之間沒有對話,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要處理好江父的後事。
冰冷僵硬的屍體被帶進殯儀館中,王叔跟殯儀館內的工作人員一起推着病牀進去,江韻姝臉色死灰,腳被灌鉛一般停在原地再也無法移動。
聽到裡頭轟的一聲燃起的紅色火焰,眼淚再一次如同決堤的洪水噴涌而出,心就像被刀一塊塊剜着,凌時處死一般。
看着那高竄的火焰,亞惜內心也被震撼,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許久之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雙手託着一罈小小的骨灰盒走出,江父一米八大個的大男人如今只是壇中那一點點灰。
接過骨灰盒,她哽咽的說道:“謝謝。”
小小的骨灰盒放在手中卻感覺異常的沉重,後來自己怎麼離開殯儀館回到凌家都已經記不太真切了。
……
七天後,在傳統農曆上是一個非常適宜下葬的日子。
還有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那便是在下葬的前一天,江母醒了,她說這幾個月雖然一直昏迷着可是大腦依舊會思考,能聽見別人說話。
一直陰雨幾天的A市,在這一天放晴,一切從簡,卻不曾想到會來一幫同學。
墓園門口停着各種各樣統一黑色的豪車,場面十分壯觀。
這墓園的位置按照風水學說是難得的好位置,自然價格也不菲,能買下這塊墓地也自然離不開凌家的幫助。
簡單的儀式過後,來的同學紛紛離開,江韻姝突然想到前兩天的判決,她打算去總局去一趟。
一身黑衣胸前一朵小白花,分別顯眼,還沒走進警局裡頭,慵懶坐在轉椅上的慕隱凡便一眼認出她。
從她進來開始就一直吸引着大家的目光,江韻姝徑直走到慕隱凡的身邊說道:“我要見謝慧菲。”
“這裡是警局不是酒店,見人也是要走程序的,不是你想見就能見。”他托腮上下打量着她,黑色的衣服讓人看上去更加的修長單薄,像風一吹就能倒下。
聞言,江韻姝蹙眉,語氣依舊強硬的說道:“我相信你可以。”
“你相信?”慕隱凡淡笑,“你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我。”因爲他所在的部隊,很多時候都不能說實話,甚至家人也不行。
江韻姝臉色一變,顯然沒有耐心再跟他這麼耗下去,“一句話,讓我見還是不見。”
慕隱凡深邃的目光經盯着她,起身掃視着周圍的工作人員,對上他凌厲的目光大夥全部低下頭繼續做手中的工作。
“跟我來。”他輕聲說道,走在前面帶路。
慕隱凡上前按下密碼,跟獄警簡單的說了幾句,接着過來說道:“你在這裡等一下。”
江韻姝點點頭,不由好奇的打量屋內的構造起來,跟電視劇裡面放的一樣,中間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用電話來進行交流。
半晌,獄警押着謝慧菲出來,她原本一頭長髮此刻變成短髮,原本精緻的小臉也是素顏朝天,顯得有些憔悴。
看到來人是江韻姝的時候,她眼中有着吃驚,看着她胸前的白花,莫名的自己心中竟有着愧疚。
江韻姝拿起電話,手指朝裡頭指了指,示意讓她也接起電話,“拜你所賜我爹地今天下葬。”
謝慧菲緊捏着話筒沒有說話,她出事之後除了秦伊就沒有人來看過她,她也漸漸明白自己以前所交的朋友是多麼的不靠譜,她還聽說謝銘被關押後身體大不如從前,她想,這些都是爲了懲罰她。
“你不是一向疾言厲色,現在成啞巴了?”江韻姝盯着她,恨不得穿出一個洞來,“我聽說了,終生監禁,你的下輩子也是毀了,可我,卻高興不起來。”
聞言,謝慧菲擡眸,眼中有着複雜的情緒。
“我本覺得這樣的處決我應該高興纔是,可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也許麻木了。”江韻姝語氣輕緩,完全沒有剛剛強硬的態度,“你爹地謝銘他似乎並不好,我想這幾天你應該也想了許多,有了悔改之心。”畢竟謝慧菲不是那種冷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