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鎮宇從骨子裡瞧不起草根出生的楊晨,甚至覺得那天在停車場和楊晨囉嗦幾句,屬實跌份兒,而隔天從美國傳來一條消息把他驚得目瞪口呆,三年前在美國華盛頓特區購買的宅子遭槍擊。
他老婆傳回來的照片,白色小別墅居然分佈上百彈孔,屋前修剪整齊的草坪上,到處散落着M4卡賓槍的彈殼。
景象觸目驚心,令人毛骨悚然。
華盛頓特區,美國行政中心,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給妻女購買的宅子又在最安全的街區社區,遭遇槍擊,難以想象。
他寧願相信這是巧合。
無論如何難以把這事兒同楊晨扯一塊兒,反覆看照片幾十次的他依然固執認爲楊晨絕對沒這實力能耐。
甭說他,換了旁人也這麼想。
畢竟五年前的楊晨是地地道道的草根,時隔五年仍然不過是個窮大學生。
當楊晨一個隱含諸多意思的問候電話打來,朱鎮宇發呆十多分鐘,最終苦笑,笑他和表哥低估了名不見經傳的楊晨,不禁擔心妻女的安全,當初送妻女到美國,怕的是他替朱三得罪太多人,禍及妻女。
怕什麼,終究來什麼。
而且是個他小覷的小屁孩令他心驚膽戰,此時此刻百感交集的他顧不上多想多感慨,快步走出自己辦公室,進了朱三的董事長辦公室,將這情況如實彙報,以爲穩操勝券的朱三着實吃驚。
“我們確實小看了他。”朱三反覆詢問堂弟後,不情不願的接受殘酷事實,自我反省,他走到落地窗邊,嘆口氣道:“既然如此,讓馬建廣背黑鍋吧。”
朱鎮宇皺眉道:“馬建光不是那些小嘍囉,哪怕他主動自首,咱們暗中打點,也得蹲十年以上的大獄,那小子能願意?”
“四個字兒,威逼利誘,你想想怎麼處理好,這事交給你了,順便叮囑下邊兄弟,今天起跟石頭那幫人井水不犯河水,誰擅自惹事,我收拾他。”朱三顯然選擇妥協,朱鎮宇一愣,旋即點頭稱是,和倆毛頭小子死磕下去,不論輸贏,都不值。
朱鎮宇悄然離開董事長辦公室。
朱三才狠狠一拳砸在辦公桌上,砸的手生疼生疼。
五年前,叱吒風雲的他就被單槍匹馬的楊晨玩弄一回,損失慘重,五年後如日中天的他竟然對楊晨束手無策,去息事寧人。
他朱三何曾如此狼狽?
“不簡單吶不簡單。”朱三自言自語,心中五味雜陳,特不是滋味兒,憤懣之餘納悶兒短短几年,楊家小子到底經歷了什麼,叫人越來越看不透。
這五年楊晨經歷過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當朱鎮宇的電話打到他手機那刻,他就知道自己贏了,再不像五年前那麼狼狽那麼無助,隨後他一個電話打到境外,道:“蠍子,沒問題了,你告訴美國那邊的兄弟不用再下手,注意安全,別落下把柄。”
“楊子,咱們的人做事你放心。”電話那頭的蠍子無比自信,卻非自大,這些年,在世界各地與CIA、FBI的暗中交鋒,他們這幫人從未落敗,穩佔上風。
楊晨會心微笑,情不自禁流露一絲自豪,但還是叮囑與他同生共死過的兄弟事事小心,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
三天後馬建廣投案。
緊接着石頭無罪釋放。
強拆致死事件更像一部跌宕起伏的鬧劇,最終峰迴路轉水落石出。
西京市局大門外,楊晨的牧馬人早已停在路邊車位,石頭緩緩走出來,楊晨推門下車,笑着迎上,闊別多日的兩兄弟相逢。
“楊子,本來想幫你,結果又給你添亂。”體格異常魁梧的石頭面對楊晨,愧疚而自責。
“咱倆就別說這些了。”
楊晨說着話從車裡取出兩罐啤酒,扔給石頭一罐,豪邁道:“咱倆幹一個,就在西京市局門口慶祝你恢復自由身。”
“幹!”
石頭扯掉拉環,同楊晨手裡的易拉罐碰了下,仰面灌酒,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勝兄弟一場醉。
“我以爲這次真栽了。”石頭抹掉嘴邊酒水,空易拉罐瞬間被他大手捏成小小一個鋁團,扔進路邊垃圾箱,這一幕嚇着不遠處清掃馬路的老大爺,老大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手勁兒驚人的石頭。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咱倆是壞人,不會這麼輕易玩完的,以後的日子精彩着呢。”楊晨笑道,輕輕拍了拍石頭肩膀,鼓勵好兄弟向前看。
石頭點頭,沉吟一下問:“那這筆賬怎麼跟朱三算?”
“不急,現在死纏爛打費時費力,沒多大用,等能徹底擊垮老朱家那天,我想應該用不了多久。”
楊晨語氣淡漠,石頭卻能察覺隱含的凜冽殺意。
井水不犯河水,前仇舊恨一筆勾銷,全是扯淡,對待敵人,楊晨只有暫時的避讓隱忍,從不認輸服軟。
睚眥必報。
這纔是梟雄本色。
“好,聽你的,我等。”石頭豪氣干雲,不知道楊子信心來自何處,但他對此深信不疑。
……
看守所,與監獄不同。
這裡羈押的大多數人尚未判決定罪。
也可以說這兒是邁入監獄的必經之地。
已經確定構成犯罪的馬建廣和曾經追隨他的十多人就羈押在西京第二看守所,那晚強拆,他們是主要的施暴者。
爲平息民憤,必將嚴懲他們。
羈押在看守所這幫人也是吃食堂大鍋飯,分開關押的十幾人就在午飯時間碰了面,突然有一人衝出排隊打飯的隊伍指着姍姍來遲的馬建廣破口大罵“王八蛋,你進來了,石頭出去了,事情徹底搞砸了,你讓我們這幫兄弟出去後怎麼辦?”
“當初人家把錢砸過來,我問你們幹不幹,是你們不說話默認了的,現在又來怪我?自求多福吧。”馬建廣很不屑地瞧着對方。
“反正我們出去了也沒好,先乾死他!”
不知誰先吼了一嗓子,十幾個當初在馬建廣鼓動下背叛石頭的漢子蜂擁衝上,圍攻馬建廣,食堂頓時亂成一團,鎮場子的警察和武警戰士手忙腳亂制止,把人拉開,馬建廣已鼻青臉腫,鼻血點點滴滴灑落。
“以後我們見你一次打一次。”
十幾個壯漢被強行拖出食堂的時候還一個勁兒叫囂,他們後悔啊,以前死心塌地爲石頭做事,不大富大貴,也吃香的喝辣的,活的滋潤,而今蹲監獄反倒是好事,一旦出去,如何面對石頭?
馬建廣胡亂擦抹鼻血,表情木訥。
石頭對兄弟重情重義,對敵人心狠手辣,他已然是石頭的敵人,今後只有兩條路,要麼坐穿牢底,要麼出去被石頭大卸八塊,死無葬身之地。
此刻他終於理解什麼是炮灰,什麼是小人物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