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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厲爵斯和葉佳妮之間近乎冷戰的沉默,醫院裡卻是一片安靜中的喧譁。

厲總的夫人生產期在今天,這個風聲不知是誰傳了出去,於是e.s總部和電影工作室的職工紛紛趕到醫院,被攔在醫院門口。

衆人也不走,密密麻麻地站在醫院大樓外,手上都各自拎着禮品,一面面傘連成片,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醫院的手術室裡,醫生和護士們一遍一遍檢查着儀器設備,包括一堆的血袋,討論着各種如有意外後的處理措施。

醫院的手廊上,保鏢們分列兩旁靜默等候,女僕們跟着童媽站在病房外小聲地討論着,“馬上要去手術室了吧?”

“希望太太一切順順利利,生個女兒。”

“嗯嗯,我怎麼有點緊張?”

“你也被厲先生影響了?”

有人說道,於是大家都小聲地笑起來,笑什麼,心照不宣。

這幾天,太太好吃好睡,偶爾還看看電視、雜誌,聽她們講笑話。

但厲先生就不行了,雖然沒有特別的命令,但在他強勢的影響下,厲家上下莫名其妙就進入了一級戒備的狀態。

太太走哪一步,厲先生都要讓她們擦一遍光可鑑人的地板,自己再檢查一遍;

太太上個廁所,他還要跟着;

聽說太太洗澡都是厲先生一手包辦的,生怕有個意外……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這些女僕能不被厲先生影響得戰戰兢兢嘛?!

……

熏衣草的香味並不濃郁,清清淡淡的,擺在牀頭,煞是好看。

顧萌萌半躺半坐地靠在牀頭,厲楚恆坐在牀邊修長的手一遍一遍在她稍顯圓潤的臉上撫摸着,黑眸深不見底。

顧萌萌手上拿着一本冷笑話雜誌,卻沒有看進去一眼。

“讓我進去。”厲楚恆揉着她的臉,將她的長髮撥到一旁,聲音低沉,帶着一抹服軟的味道,卻又是不罷休的。

他說的是讓他跟進去手術室。

臨預產期越來越近,厲楚恆表現得有些緊張,可能是生len的那次一些陰影還籠罩着他們。

那個時候,她身上還有h1ev23病毒,其實生len的時候他們兩個都不快樂,都在強顏歡笑。

這一回,她以爲他們能快快樂樂地迎接一個新生命,但厲楚恆緊張,他要任何的一個步驟都不會出錯,不會有問題。

“我不想你看到我開膛破肚的樣子。”顧萌萌再一次說出自己的理由,拒絕了她。

一開始,厲楚恆是強勢地要跟進手術室。

她也是難得強硬一回地拒絕了,厲楚恆很是暴躁,到最後,說話就越來越軟了……

“你讓我陪着。”

厲楚恆的手揉着她的臉,嗓音磁性喑啞,黑眸深深地盯着她,閃動着一抹心疼。

“厲楚恆,我不想你看到我那麼醜陋的一面。”

手術室裡的風光向來都是血肉模糊的,她不想讓厲楚恆看到。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病房的門已經被打開,醫生和護士推着推牀走進來,示意該推她去產房了……

她已經打過麻醉。

厲楚恆擰着眉一路陪到她手術房門口,修長的手死死地握住她,一腳就要跟着踩着門口……

“厲楚恆……”顧萌萌輕聲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厲楚恆頎長的身影一頓,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慄,她衝他微笑。

厲楚恆硬生生將自己的腳收了回來。

顧萌萌被推了進去,厲楚恆英俊的臉龐在她頭頂上方劃過……

其實顧萌萌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可能知道厲楚恆把保護工作做得太過周全。

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看孩子一眼,彌補當初的遺憾。

於是整個手術過程中,僅管麻醉已經傾襲她,她還是用力保持着睜眼,讓身旁的護士跟她說話……

她需要醒着。

這種意念一直支撐着她沒有閉眼,望着頭頂過份耀眼的燈光,沒有什麼疼痛,卻能感覺那種撕扯……

過程很順利,不知道是不是麻醉的緣故,她耳朵裡也是嗡嗡的,聽聲音總隔着一陣模糊感。

她想到了生產len的時候,那時候厲楚恆也要跟着進來,那時候她躺在手術檯上睡着了。

這一次,她說什麼都不會睡着的。

孩子啼哭的時候,顧萌萌想笑,卻覺得臉僵僵的。

護士抱着孩子過來給她看,顧萌萌投過去視線,皺巴巴的一個小寶寶,眉眼鼻子嘴巴也看不出大概,皮膚太嫩了……

但無論如何,她終於在孩子出世的那一刻看到了。

而不是像len一樣,過了四年才見到。

護士笑着拿起她的手放在包着寶寶的布上,有着暖意,是孩子的溫度……

她和厲楚恆的第二個孩子。

顧萌萌想問些什麼,忽然耳邊便迷迷糊糊地傳來醫生似遠還近的聲音,很焦急地道,“有失血的情況,快拿血袋!”

……

眼前穿着手術服的人影在強烈燈光下晃來晃去,走來走去。

失血。

她不覺得疼,那一瞬間她只有一個迷迷糊糊的念頭,就是她終於完成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念頭。

那時候沒在手術房看一眼剛出世的len是她到現在都遺憾的。

想着,顧萌萌毫無心事地闔上了眼睛睡過去。

這一覺顧萌萌睡得有些長,她做了很多夢,夢裡形形色色的人,彷彿讓她過了一生……

她夢到了楚世修。

她夢到她生產len的那天,楚世修倚在病房的門口來看望她,手上提着補品,溫潤如玉,溫柔微笑地問她,“緊張嗎?”

她夢到厲楚恆很兇地瞪他,“滾開!沒人歡迎你!”

……

她也夢到了那個時候她h1ev23發作,厲楚恆把她抱在懷裡,然後她看到他掉了眼淚……

她夢的都是關於懷着len那時候的事,一點一點、片斷交織,讓她無形中又陷入那種壓抑感。

醒過來時,顧萌萌頭上汗漬淋漓,一隻修長的手拿着溼帕正在替她拭汗。

顧萌萌一睜開眼,厲楚恆英俊而憔悴的臉進入她的視線。

下一秒,她就看到厲楚恆的眼睛陡然睜大,然後大吼一聲,“叫醫生!”

叫完,厲楚恆纔想起什麼似的猛按她牀頭的按鈕。

她感覺那按鈕要被厲楚恆按得快凹進去了……

緊接着,病房裡涌進一堆醫生和護士,童媽和幾個女僕站在門口緊張地望向她。

顧萌萌由着醫生替她做量血壓等一系列的檢查,只聽醫生朝厲楚恆道,“厲先生,厲太太的情況已經穩定了,這兩天先進流食,我們會替她吊營養輸液。”

穩定?

她有什麼不穩定的。

顧萌萌想笑,卻突然覺得身體疲累得不得了,整個骨架都鬆了,麻醉顯然已經過了,刀口的疼痛漫延開來……

“嘶——”

顧萌萌疼得咬了咬脣,這一幕被厲楚恆一雙黑眸看在眼裡。

厲楚恆立刻站了起來,揪住一個最後走的醫生的後衣領,有些痞氣地強行將他扯了回來,“我太太她很痛!趕緊治!”

那強勢的語氣裡帶了一絲無措。

“厲先生,這是剖腹產的正常現象。”

一個□□醫生就這麼被厲楚恆毫無形象地拎着,也不敢發怒,還是恭恭敬敬地道。

顧萌萌看着厲楚恆拎着醫生的模樣,突然很想笑,但一想到傷口,只能憋着,說道,“我沒事。”

聲音啞啞而無力的。

又不是第一次,這種癒合的疼痛她準備好了。

厲楚恆盯着她擰了擰眉,而後,醫生就被厲楚恆很嫌棄地丟了出去。

“砰——”

厲楚恆將門一把關上,落下鎖,重新走回她牀邊坐下。

顧萌萌這纔打量起厲楚恆,怎麼好像他進了一趟手術室一樣。

他身上只着一件白襯衫,衣袖半折,一頭短髮凌亂極了,似乎很久沒有梳理過,一雙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布着血絲,臉色憔悴,乾燥的薄脣緊抿着,少了那麼一點性感的味道。

顧萌萌的枕頭被墊得很高,將她半躺着。

此刻她沒有說話,厲楚恆也就一直死盯着她,生怕她會跑了一樣。

看他這樣,她隱隱察覺到了什麼,聲音沙沙地開口安慰她,“厲楚恆,兩個兒子也挺好的。”

他這樣……一定是看到兒子失望了吧。

她放在被下的手被他修長的手拉起,他用他的兩隻手包覆住她的柔荑,他的指尖難得涼涼的……

厲楚恆一雙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半晌才沉聲開口,“顧萌萌,我再也不要你生了。”

像是某種誓言,夾雜着懊悔,他眼中的痛苦一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

怎麼生個兒子他就這麼難受呢?

顧萌萌無奈地看着他,盯着他布着血絲的眼,忍不住心疼,“厲楚恆,你就這麼想個女兒嗎?”

厲楚恆還沒回答,病房的門被敲響,厲楚恆的眉頭狠狠一擰。

“太太,我熬了一點稀粥,想來你也餓了。”

童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

顧萌萌看向厲楚恆,厲楚恆這纔不情不願地走到門口,拉開病房門,將童媽放了進來,黑眸朝童媽狠狠地瞪了眼。

“……”

童媽拎着保暖壺的手一頓,被厲楚恆頓得不知所以然,難道她是打擾了夫妻術後交心了?!

於是,童媽就在厲楚恆灼人的目光中挪開病牀前,看着顧萌萌的臉色,欣慰地道,“臉色比昨天紅潤許多,昨天手術到半途,護士出來說出現失血時,厲先生差點就站不住了,我都被嚇得渾身發抖。”

說完,童媽就感到那種灼人的目光更燒人了……

她只是來送粥的……

“昨天?”

顧萌萌有些愕然,一時忘了傷口的疼痛,把一些東西編織在一起,“難道……我是昨天進的手術房?”